冷冽的异瞳盯着臂环中青白的面孔,确定人已经毫无生气,他才松开手。
失去支撑的尸体滑进了泡池中。
“跟这种货色约会吗?”闻钥知浑身湿漉漉的,靠近时,带了股寒气。
陆鑫橙:?
望着从水面浮出的那张脸,陆鑫橙陷入深思,“…我觉得还不错啊。”
闻钥知接过递来的毛巾,“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鑫橙挑眉,神情有些疑惑:“知道什么?”
闻钥知若有所思,“我们应该还在黑塔里。”他看向四周,“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陆鑫橙揉着太阳穴,努力回忆着,“我记得那个清洁工把我从电梯口推下去了。然后……”陆鑫橙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几个月过去的日子在大脑中都清晰可忆,甚至直到刚才为止他都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陆导。
陆鑫橙暗骂了声,“…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听说这个地方叫做白日梦境。”闻钥知看向浴缸中,意有所指:“看起来,应该像是为你量身定制的白日梦。”
“为我量身定制的吗?”陆鑫橙微微有些诧异,随即嗤笑一声,“那真是太贴心了。”
白日梦中的场景应该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两人从私人酒庄的豪华客房中走出。
陆鑫橙回头看了眼酒庄。梦寐以求?那瓶柏图斯确实是他梦寐以求的,可惜连着开瓶器摔碎在了地上。
“看起来,更像是一场荒唐的梦。而且,”陆鑫橙望着前方的荒芜公路,“为什么这个梦还不结束。”
国道延伸到很远的地方,时不时有汽车呼啸而过。除此之外两边都是荒废的农田,再无其他。
两人沿着公路边缘,向前走着。
“白日梦不算真正的梦,哪怕清醒了也醒不来。”
“那我们要怎么出去?”陆鑫橙侧头看去,“你怎么进来的?”
“是清洁工帮了忙。”
“清洁工……老酒?”陆鑫橙眸光闪烁。
“……准确的说,在这个地方,你可以看到任何人的白日梦。只要是在黑塔留下过足迹的灵魂,都能在这里找到属于他们的白日梦。”
这是老酒的原话。
“但他没说怎么才能从这儿脱身,我也没来得及问。”
“我在黑暗中看见过一个巨兽,白日梦大概就是它制造的。如果能找到它,也许就可以离开了。但现在更重要的是——闻钥知,“
闻钥知,“嗯?”
“能不能进到你的白日梦里把你的车来?”陆鑫橙停下脚步,“我真的不喜欢走路。“
皮卡车急刹在两人10米开外的地方。
车子停下后,慢慢地向两个人的方向倒了过来。
军绿色的皮卡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好歹是被他们从国道上拦到车了。
“怎么了?”陆鑫橙看向闻钥知。
闻钥知盯着那车子,眸光闪动。
”这辆车…………”闻钥知的声音骤然而止。
皮卡车的副驾的玻璃缓缓下移,“两位帅哥,要搭便车吗?”
闻钥知瞳孔骤缩,紧紧盯着车内的司机。
司机手搭在方向盘上,身体微微前倾:“两位要去哪啊,顺路的话可以载你们一程。”
“我们到最近的加油站。”闻钥知紧抿的唇线松开了,眸中暗色越发深邃。
青年长着和善脸,笑呵呵地一点头,“后面有坐,你们上来吧。”
闻钥知打开门,没想到后排还坐着人,他眸光微微一紧。
男孩侧头看了眼陌生人,看表情似乎并不太情愿,但还是往边上靠了靠。
老旧皮卡的空间并不宽敞,两个成年男人在后排一挤就没了空间。
驾驶座上的青年冲男孩招了招手,男孩像只灵活的小猴通过驾驶座与副驾驶座之间的空隙爬到了前排。
“这是我侄子,”青年笑呵呵的冲两人点点头,“叫人啊。”
陆鑫橙从侧后方看去,少年一头黑色狼尾。
少年扫了后排的两人一眼,低低“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继续低头干自己的事。攥着把小刀削手上的短木桩,角度刁钻手法娴熟,木桩几下就被他削出了锋利的形状。
司机咳了一声,冲边上使了个眼色,“别玩了。”
少年将木桩丢进了脚下的一个巨大编制袋,敞口中可以看到里面都是些尖锐利器。
少年不动声色地将袋子合拢。青年偏过头,对上后面两道猎奇的眼神,略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两声,“别误会,咱们不是什么公路连环杀手,小朋友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做点小手工。”
这苍白的解释,听起来嫌疑更重了。
不过后排的乘客似乎并不在意。
陆鑫橙笑了笑:“小朋友的爱好挺小众。不过这个年龄他不用上学吗?”
“放假了,带孩子出来见见世面。”
“你们……要去章村?”
驾驶座上的青年脸上有一瞬的诧色,随即“……是啊,”他侧过头,不动声色瞥了眼坐在右后方的闻钥知,“那么巧,你们也去那儿。”
“嗯。”闻钥知面不改色。
“那你们也别在加油站下车了,我直接给你们带到那儿吧。”
“那再好不过了,谢谢…师傅。”
“我姓叶,”司机通过后视镜扫了眼后排,“应该比你们大几岁,喊我叶哥好了。”
叶……
陆鑫橙眸光闪动,他视线向旁转去,就见闻钥知冲他轻轻点了点头。
副驾驶座上的少年专注玩着手上的扑克。
陆鑫橙细细盯着那张侧脸。少年感受到了,转眼看了过来。长睫下的眼眶中瞳仁尤其的黑,眼神冷静却没有那么重的疏离感。
少年晃了晃手中的牌:“玩吗?”
绿色旧皮卡缓行在村口。
“就到这儿?”
“就这儿吧。”闻钥知看了眼车窗外。
“谢谢叶哥,后会有期。”陆鑫橙冲着摇下的车窗挥了挥手,“下次我不会让着你了,小闻。”
少年手肘搁在车窗上脸上似笑非笑,“你让了吗?吹牛的吧。”
陆鑫橙微哂:“吹不吹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章村。
陆鑫橙看了眼石碑,转过身,“是我想的那样吗?”
闻钥知缓缓点了点头,“这里有邪灵,他们是来猎杀它的。”
“但是,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啊?”
“只要是来过黑塔的人,都有可能在这里留下白日梦。”
“所以,这是谁的白日梦,你的吗?”陆鑫橙话说出口,立即意识到这不成立。
闻钥知沉吟着,“我觉得不太像……但这个地方我记得。”
村里有上百亩的农田,正是秋收时节,放眼望去都是金色麦浪。
“奔波猎怪的童年应该算是你的噩梦吧。”
“是吧,”短暂的缄默,闻钥知突然道,“我其实也想看看黑塔会给我制定什么样的白日梦。”
陆鑫橙瞥了他一眼:“大概会是西装革履的牛马吧。”
闻钥知轻笑了声,慢悠悠接茬:“压榨牛马的老板是你吗?”
陆鑫橙笑出了声,“…如果这个白日梦不是你的,”陆鑫橙眉梢轻挑:“那会是谁的呢?”
两人沿着农田边上走着,看到了熟悉的旧皮卡。
“叶哥。”
叶曦回过头,看清身后两人后,“那么巧?又遇到了。”
少年闻钥知从比他人还高的麦田中钻出来。他神情肃穆,眼中带着几分机警:“马上天要暗了,你们晚上别出门。”
叶曦点了点头,“阿知说的没错。太阳落山后就别出门了,要是出门也离这些个田间远一点。”
闻钥知沉声,“你们在这里是在找什么吗?”
少年瞥了他一眼,声音冷冷,“和你没关系。”
叶曦嘴巴动了动,似想提醒外甥,但还是没开口。
寒光闪过,剑气割开麦田,重重地钉在田地中心的十字架上。紫乌插入了稻草人的前胸,在夕阳下惊起了一片鸟群。
“你们是在找这个东西吗?”
叶曦目光微顿,眸中闪过诧色。
少年黑着脸,望向两人:“……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
陆鑫橙与闻钥知对视一眼:“因为我们也在找它。”
少年眸中的警惕少了几分:“你们也是猎鬼人?”
这个村子以农作为生,几乎家家都有农田,为了防飞鸟啄食麦子稻草人每一处田间都有。四人两两分头寻找邪灵附身的稻草人。
“这是叶曦的白日梦?”
“是。”闻钥知点点头,异瞳中暗芒涌动,“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了。”
与他们相隔几十米开外的麦田深处。
“阿知,你觉得那两个人怎么样?”
少年漆黑眼眸看向舅舅,并没有立即回答,想了想后,他摇摇头:“不知道,你觉得他们有问题?”
“说不上来,”叶曦挠了挠头,“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叶曦拍了拍少年还很单薄的肩膀,“你有什么看法,你直觉一向挺准。”
“那个长着异瞳的男人好像对你非常关注。他在后座时就一直在观察着你。但对我的态度就很奇怪,一路上他都没有怎么和我说过话,甚至都没怎么看过我。”
叶曦若有所思:“那另一个人呢?”
“另一个吗?”少年闻钥知顿了顿,“另一个看上去没什么问题。”
“怎么,”叶曦笑了,“就因为他陪你玩扑克吗?”
对于舅舅的调侃,少年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没有,他们对我们没有敌意,我能感觉到。”
叶曦走在前面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少年反应很快,立即噤声停下脚步。
昏暗月光下,
乌鸦扑开黑色翅膀,飞离稻草人的头顶。
十字木桩上的稻草人和真人一般大小,头顶上的草帽已经被乌鸦啄烂了,黑色的斗篷披风破破烂烂。它用纽扣缝的黑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是它吗?”少年的目光落在了它右手上的那把长柄镰刀上。
仿佛是印证他的想法,寒光划破夜色——稻草人手中高举着的镰刀劈下,朝着少年当头落来。
叶曦将外甥往侧边一推,“快去找那两个人。”
镰刀劈了个空,落在了麦浪之中,一大片麦子被拦腰斩断。
稻草人拧身想要脱离十字桩。它举起左手,在那用稻草扎得满满的左手末端,接着一把弯月镰刀。稻草人用锋利的镰刀切断了与十字桩的连接。
没有了束缚,稻草人脱离了十字桩。当它双脚踏在地上,整个稻草人的身高居然比正常的成年男人还要高出一个头,但这身高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力。
稻草人弯腰捡起麦田中的长柄镰刀,转身再次劈向少年。
横挡的桃木桩在少年手中崩断。
与此同时,叶曦从后扎入了稻草人的胸腔。
稻草人拧转脑袋,它似乎毫无痛感,睨了眼插在后背的桃木桩,反手用钩子拽了出来。
少年如猎豹般冲刺后跃起,趁稻草人回头的契机,握着那把他在车上削得无比尖锐的桃木桩,插入了稻草人黑洞洞的眼睛。
“呲”
稻草人捂着左眼,踉跄着倒退了几步。
少年乘胜而上,一个侧踢飞踹在它胸膛上——没想到破斗篷下扎满稻草的胸腔意外的坚硬,一脚下去,好像是踢在了一块坚硬的钢板上。
稻草人带弯钩的左手鬼魅般伸出,圆月弯钩勾住了少年的裤脚。
少年脸色微变,一股凉意霎时浸透全身。
锋利的弯钩下一秒就能轻而易举地割断少年纤细的脚踝。
稻草人的动作却僵住了。
“快,去找那两个人。”
叶曦的两条手臂从后头把稻草人箍住。
稻草人身量比他高出不少,他此刻就像怀抱了一棵大树。
稻草人挣扎着。
叶曦屏住一口气,“闻钥知!!!”他整张脸已经憋得通红。
少年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转头就跑,飞也似的消失在了麦田中。
稻草人扭动手腕,圆月弯钩划破皮肉,鲜血飞溅。
“快,快点,就在这儿。”少年带着身后的两个成年人。他放慢脚步,脸色发白:“我明明记得就在这儿的”
麦田中一片狼藉,斑斑血迹洒了一地。
陆鑫橙低头,火把往下推了推,“这里有拖曳的痕迹。”
“我知道他在哪儿。”火光照射下,闻钥知的脸色也不太好。
漆黑的牛棚中,
万籁俱寂,只有几声粗重的喘息声。
几头奶牛倒在饲料槽边上,每一头的肚子都被利落地剖开了,热血还在汨汨的外涌。
几颗圆滚滚的黑葡萄一样的东西滚了出来,被尽数扫入了斗篷中。
不知被拖曳了多长距离的男人仰天躺着,寒光逼近,圆月镰刀钢针般的刀尖就在离眼睛咫尺的距离。
男人握住了口袋中的最后一根削尖了头的桃木桩,另一只手攥紧了打火机。
在刀尖刺入眼睛的同时,包裹着烈焰的桃木桩钉入了稻草人的胸口。
扭曲的尖叫声从牛棚中炸起——稻草人撞到木围栏上,又翻身扑在饲料槽上,整把草料被点燃。它在地上打着滚,所过之处熊熊燃烧。
叶曦捂着眼勉力坐了起来。整个牛棚都被火光点亮,映在他已经毫无血色的脸上。
“舅舅!”
少年一头扎进滚滚的浓烟中,“舅舅。”瘦小的身躯将人背了起来,走出几步,脚就软了。旁边有人立即扶住了他。
他抬头,冲天的火光映在异瞳中,看不清神采。
两人一人架着一条胳膊,把人从火场中拖了出来。
叶曦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还是对外甥笑了笑,“你看,没有我你还是不行吧。下次还想一个人单独行动吗?”
少年声音低低的,“不会了。”
叶曦揉了揉那乌黑的脑袋,眸中含着温和的笑意。
“别急,将来总会有你独当一面的时候。”
这句话说的很轻,只有在给他做紧急包扎的闻钥知听到了,他手上的动作停滞了半秒。
“这里的事情算是解决了,我们明天就要去下个地方了,最近案子频发,”叶曦拍了拍陆鑫橙的肩膀,“小陆啊,这次多亏有你们,大恩不言谢。”
叶曦看了眼闻钥知,朝他挥了挥手,“走了。”
闻钥知冲他点点头:“再会。”
叶曦没有说话,冲他一点头,笑了笑。
皮卡发动……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闻钥知淡淡的:“嗯。”他眸色沉如水,目送皮卡消失在视野中。
“……那不是真正的叶曦,只是白日梦中的残影罢了。”
两人找了辆车,轮换着开,几日后……
闻钥知踩下刹车,在路边驻了车。
坐在副驾驶的陆鑫橙幽幽醒转过来。
“到边境了。”
陆鑫橙抬头,灰蒙蒙的大雾在前方弥散着,眼前高耸的是一座高塔。
高耸的精美建筑在荒芜的边境处显得十分违和。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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