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凛环视大堂,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最后定格在旅馆老板身上。
“从现在开始,”周凛的声音不高,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所有人,待在原地,不准乱动。我是霖市刑警支队队长,周凛。”
他从怀中掏出自己的警官证,啪地一声打开。
“这里,现在由我接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金老板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彻头彻尾的震惊,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旅馆老板,擦拭吧台的动作猛地一僵,他缓缓抬起头,脸上的肌肉细微地抽搐了一下,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慌乱。
“警察……警察?”
最先打破沉寂的,是白小姐。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连滚带爬地从沙发上冲了下来,一把抓住周凛的胳膊,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
“救命。救救我。”她的声音凄厉而尖锐,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下一个。下一个死的一定是我。他要杀了我们所有人。求求你,抓住他。快抓住他。”
“白小姐,你冷静一点。”林茜赶紧上前,试图将她拉开。
周凛眉头紧锁,耐着性子安抚道:“白小姐,请你冷静。”
“冷静不了。我怎么冷静。金太太死了。方先生也死了。下一个就是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白小姐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就在这片混乱的顶点。
“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陆沉不紧不慢的说道。
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缓步从周凛身后走出,站在楼梯的最后一级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白小姐的哭喊卡在了喉咙里,金老板猛地抬起头,林茜和程漾也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陆沉身上。
“凶手,是谁?”
旅馆老板开口问道。,
陆沉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别着急。”
他说。
“在揭晓答案之前,不如,我先给大家讲个故事。”
他走下台阶,环视了一圈大堂,最终目光落在了沙发上。
“外面雨又大了,这个夜晚还很长。都坐吧,这个故事,我想在座的各位,会很感兴趣。”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感。
众人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迟疑地,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周凛和宋凝一左一右地站在陆沉身后,。
程漾和林茜则扶着失魂落魄的白小姐坐好。
大堂里,只剩下窗外愈发狂暴的雨声。
雨点疯狂地抽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声响,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在外面疯狂地敲打,想要闯入这个与世隔绝的空间。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墨汁一般的黑暗笼罩着整片山林,让这栋孤零零的“听雨轩”,更像是一座漂浮在黑色怒海上的孤岛。
陆沉坐在单人沙发上,交叠起双腿,表情格外的冰冷。
“故事,要从四年前说起。”
他缓缓开口:“四年前,有一对年轻的夫妇,带着他们年仅八岁的儿子,来到溪雾村露营。他们没想到,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傍晚时分,狂风暴雨毫无征预兆地来临,轻易就撕碎了他们的帐篷。”
陆沉的语速不疾不徐,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催眠师,将所有人都拉入了他所描绘的那个绝望的雨夜。
“他们浑身湿透,又冷又怕,唯一的希望,就是山腰上那唯一亮着灯光的建筑,听雨轩。他们抱着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山路上跋涉,终于敲响了这里的大门。可是,他们得到的回答是,满房了。”
说到这里,陆沉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旅馆老板。
老板依旧低着头,双手交叉放在膝上,看不清表情。
“他们苦苦哀求,说可以不住房间,只求一个能躲雨的屋檐,哪怕是大堂的沙发也好,他们愿意付双倍的价钱。但是,依旧被无情地拒绝了。”
程漾的心揪紧了,她仿佛能看到那对夫妇在风雨中绝望的脸,和他们怀中那个瑟瑟发抖的孩子。
“没办法,他们只能选择回到停在山脚下的车里,度过这个恐怖的夜晚。于是,夫妻二人带着孩子,重新走进了那片被黑暗和暴雨吞噬的山林。”
“意外,就在这时候发生了。”陆沉的声音陡然转冷。
“湿滑的山路,陡峭的悬崖。母亲脚下一滑,抱着孩子一起朝着悬崖下滚去。父亲疯了一样扑过去,抓住了妻子的手。一家三口的性命,就悬于那一线之间。”
“然而,就在他们最绝望,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一线生机出现了。”
陆沉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诡异的转折。
“他们遇见了四个人。四个同样被困在山里,正结伴下山的游客。”
金老板的身体猛地一震,脸上浮现出惊恐。
白小姐更是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身体筛糠般地抖动起来。
而一直沉默的旅馆老板,他放在膝上的双手,在这一刻,死死地攥成了拳头。
陆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他们就像看到了救世主,用尽全身的力气呼救。可是,那四个人,只是站在不远处的雨幕里,冷漠地看着。他们或许是怕被拖下水,或许是嫌麻烦,或许,只是单纯的不想伸手。”
“于是,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父亲的力气一点点耗尽,看着他再也抓不住妻子的手,看着那一家三口,彻底坠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砰。”
金老板身前的茶杯被他失手打翻在地,滚烫的茶水泼湿了他的裤腿,他却恍若未觉。
“不……不是的……”白小姐的声音像蚊子哼,充满了绝望的辩解,
她的话,在陆沉冰冷的注视下,渐渐消弭无声。
“很幸运,”陆沉没有理会她的辩解,继续说道,“那位父亲并没有死。他被崖壁上一棵歪脖子树挂住,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当他拖着重伤的身体,在几天后被人发现时,他失去了一切他挚爱的妻子,和他年仅八岁的儿子。”
陆沉的目光,缓缓地,一寸一寸地,移到了旅馆老板的脸上。
“这个故事,到这里,本该结束了。警方在调查后,将这起事件定性为‘意外失足’。从法律上讲,这的确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性意外。那四位路人,虽然道德上有亏,但在法律上,他们没有救助的义务,不承担任何责任。对吗?”
他像是在提问,眼神却像是剖析着每一个人的灵魂。
程漾的心头泛起一阵刺骨的寒意。
“可在这位父亲心里,这不是意外。”陆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共情。
“是听雨轩老板的冷漠,关上了他家人生存的最后一扇门。是那四个人的见死不救,亲手将他的妻儿推下了悬崖。”
“他的世界崩塌了。仇恨和痛苦像毒藤一样,日日夜夜地啃噬着他的心脏,无处发泄。法律给不了他公道,他便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来执行一场迟到了四年的审判。”
“于是,他回来了。”
陆沉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把出鞘的利剑,直指核心。
“他处心积虑地查清了当年那四个人的背景和身份,甚至买下了这家曾经拒绝过他的旅馆,把它变成了自己的审判庭。他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一个和四年前一模一样的,与世隔绝的暴雨之夜。”
“几天前,他终于等到了机会。他向当年的那些旁观者们,发出了精心伪装的邀请。暴雨如期而至,他的客人们,也终于到齐了。”
“然后,他开始实施自己的复仇计划。”
陆沉站起身,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着的男人。
他停在旅馆老板的面前,微微俯下身,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又似乎是对所有人说。
“他用自己专业的医学知识,精准地将含有□□的毒剂注入受害者的颈动脉,伪造出现场。”
他看着那个男人,一字一句地问:
“对吗?”
“你,四年前那场悲剧里唯一的幸存者,如今的‘听雨轩’老板,或者我该叫你……周建明先生。”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被称为周建明的男人身上。
时间的流逝,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缓慢。
只见旅馆老板,那个一直以来都表现得老实、懦弱甚至有些迟钝的男人,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脸上的惊慌、恐惧、茫然,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他的眼神,不再是浑浊和闪躲,而是变得异常的平静,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如同寒潭般的冷漠和死寂。
他甚至,对着陆沉,笑了一下。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苍凉和嘲弄。
“故事,说得很精彩,一点都没错丝毫不差。”
他的声音,也变了。
他站起身,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廉价的夹克,动作斯文得体,与他之前的形象判若两人。
“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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