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笑了一声。
“我爸说怕我顶不住?”
“那你回去转告他——”
“当年我妈是怎么死的,他比谁都清楚。”
“我顶不住,是他给我种下的。”
“但现在我站住了。”
“我不是靠归宿。”
“我是靠清算。”
“我不是要他放心。”
“我是要他——认命。”
她说完这句,挂了电话,重新打开微博。
她发了一张图。
是一张账本的局部照片。
上面写着:
【反馈备注:受接待者好评,推荐再用】
她配了一句话:
【这不是记录。这是人命被登记的证据。】
【她不是商品。】
【我也不是。】
赵意之是晚上七点半落地的。
航班原本是定第二天凌晨转机,但她前一程飞的是公务仓,刚落地就被人认了出来。
机场有人拍到她下飞机那一刻,穿着风衣,戴着墨镜,还拉着一个硬壳行李箱。
她走得慢,但脸上没慌。
因为她以为她能走。
她以为程文海已经把“第三批名单”压下来了。
她以为调查组那边还在“内部评估”。
她以为她逃得够早——
但她错了。
移民局的人等了她一天一夜。
她落地十分钟,护照还没盖章,就被两名身穿便衣的调查组成员带走。
全程没吵没闹,行李都来不及拿。
她只说了一句话:
“我要见程漾。”
这句话传回来那晚,程漾正在整理联络组本周的登记数据。
一共新增受害人登记:二十七名。
其中八人愿意实名。
三人愿意录音。
有一个,甚至准备录视频指证。
那姑娘坐在联络室里,脸色苍白,一只手还缠着纱布。
她说她不是“想告谁”。
她说她就是想——
“死之前,讲个明白。”
她说她试过了:
割腕、喝药、跳河,全失败。
她说她不怕死。
她怕她死了,像沈一诺那样,被写一句“疑似精神异常”。
她说:
“你们都知道她不是疯的。”
“那我现在就想让你们知道——我也不是疯的。”
“是他们把我逼疯的。”
“不是我活不下去。”
“是他们不想让我活。”
程漾听完这些话,眼眶发涨。
她没哭,也没说“我们一定会帮你”。
她只问了句:
“你还想活下去吗?”
那姑娘点点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响。
“想。”
“那你留下名字。”
“留下故事。”
“我们现在不是在写申诉。”
“我们在写——人命案卷。”
第二天早上,“赵意之被遣返”正式挂上通报:
【涉嫌跨境协助人力安排、隐匿资金流、身份资料代加工、违规持有国家级出入境批件】
通报最后一句话写得尤其扎眼:
【该人员系程文海原配偶、曾任文化系统行政外联人员】
网友看完后第一时间不是惊讶,而是问:
【文化系统也卷进来了?】
【外联?不会是搞艺术节那批人吧?】
不到半小时,“风荷会所”另一个合伙人——冯康,被突破口供。
他交出了一份“资源流转授权名单”。
全是代号,但后缀统一是“文编”。
调查组的人当场对上库。
确实是文化系统下属单位、某“青年艺术创作实验项目”。
曾经上过电视,拍过纪录片,说是“帮助年轻人实现艺术梦想”。
程漾拿到这份资料时,整个人沉了两秒。
她记得——
沈一诺的日记里写过:
【我报了一个免费的表演培训班,他们说是帮我们这种没有机会的孩子“圆梦”。】
【我那时候以为,真的是好事。】
【结果我第一节课,就被叫去量腰围。】
【还说——衣服要合身,才显得“干净”。】
她不是最早被抓进去的。
她是最早信了“机会”的。
这件事公布那天下午,全国有六个城市同时出现“联名举报信”。
有匿名账号发起联署。
有公益团体发倡议。
还有法律专业在校大学生主动写了一个法律分析报告:
【系统性性别压迫结构的识别与剥除建议方案】
附件第一句话就是:
【我们知道,她不是商品。】
【但她们,被当成了商品。】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她们从商品变回人。】
晚上九点。
程漾发了条微博。
配图是一张“联络组登记墙”的照片。
上面贴着一张张便签纸。
每张纸上只有一句话。
【我在。】
【我愿意。】
【我没疯。】
【我能活。】
【我记得她。】
她没配文字。
但下面评论一片刷着:
【我们不是她,但我们和她一样。】
【她们不是一起死的,但可以一起翻案。】
【她不是商品,我们也不是。】
【记住这个名字:沈一诺。】
省纪委的人进文化系统那天下午,动静不算大。
没有电视直播,没有新闻推送。
但系统里所有人都知道,是真的来了。
三辆车,七个人,直进“文化人才发展中心”办公楼。
书记、主任、项目组长,所有人全在。
他们来了一句话没说,先拿走了三份电脑硬盘。
其中一块,是“青年艺术创作实验项目”的。
下午三点半,组长失联。
不是请假,也不是“带病调休”。
是人彻底消失。
最后一条微信停在上午十点零八分,内容是:
【我们是不是走得太快了?】
配图是一张会议记录。
那天会议主题叫:
【资源交流·年末接待安排协调会】
坐席名单上,有四个名字。
其中一个,程漾见过。
是她爸曾经带她去参加“文化系统迎春会”时介绍过的:
“这是我学生。”
“文化口现在有点事,他先顶着。”
她当时没放在心上。
现在才知道——
这不是顶事。
这是顶人命。
就在这天上午十点,程漾收到平台方一封正式邮件:
【根据上级指示,现授权贵方设立“临时协助窗口”,统一接收与处理‘非正常社交安排受害人’登记材料,联络系统已开通,后续将配合立项备案流程。】
一句话:她和联络组正式接入官方流程了。
不是民间举报。
是系统认可。
她坐在办公室,看着那封邮件盯了很久,最后回了两个字:
【收到。】
然后她关了网页,起身拉开窗帘。
外面风有点大,天灰灰的,楼下还有人举着手机在拍她办公室的方向。
她没避。
她站着站着,突然说了一句:
“我们开始建第一批‘人名墙’。”
林茜一愣:“建哪种?”
“实名的。”
“把愿意留下名字的全贴出来。”
“让他们看看——”
“不是一个‘疯子’在喊。”
“是一个个活人,在讲自己怎么死过一遍。”
当晚六点,墙建起来了。
A4纸贴了整整三面墙。
名字一个一个写上去。
没配经历,没写故事。
只有名字。
因为他们说——
“我现在还不能说。”
“但我想留下我的名字。”
“我要是死了,也要有人知道我叫啥。”
“不是编号。”
“不是‘她’。”
“我叫我自己的名字。”
这件事第二天就上了热搜。
第一批实名墙公布
评论区里没有争论。
全是沉默 转发。
甚至有人自发开始做“城市版”名字墙,在自己学校、社区、办公室里贴上——
【如果你愿意留下名字,告诉我们。】
【她不是商品。】
【我们也不是。】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事终于要走入“正义流程”时,政务系统那边开始反扑了。
第一步,不针对程漾。
针对律所。
她所在律所的运营账户突然被查税务。
两个项目被叫停,三个月内不得再承接新的“社会性项目”。
理由是“程序合规性待核实”。
主任给她打电话那天,语气复杂。
“你这边做的事,我们都理解。”
“可你也知道,我们吃的是这口饭。”
“这事再闹下去,我们不是帮不了你。”
“是会一起塌。”
“你是不是……可以歇一歇?”
“或者你换个角度继续?”
“比如,做个公益项目?”
“别再老往人身上撞了。”
“上头的意思——也不是让你闭嘴。”
“是让你‘理性点’。”
这句话她听得太多了。
她都不用多想,张嘴就说:
“他们不是让我理性。”
“他们是怕我说得太实。”
“怕我不是在吵。”
“而是在讲流程。”
“怕我不是在骂。”
“而是在翻证据。”
“怕我不是在闹情绪。”
“而是在立卷。”
“你要是也怕,那我退出。”
“我不想让你们一起塌。”
主任那头沉默了三十秒。
最后说了一句:
“你别退。”
“我们扛。”
“但你也得记住——你在往哪儿站。”
程漾说:“我没站队。”
“我站的是死人那边。”
人名墙出事那天是周六。
上午十点,联络组办公室刚开门,林茜就冲上楼来,脸色不太对。
“墙被撕了。”
程漾一怔:“哪堵?”
“二楼那面,西墙。”
她当场下楼。
走廊上静悄悄的,清洁工不在,门口监控刚好坏了一天。
整面墙原本贴着将近四百张名字,现在被人撕走了大半,留下乱七八糟的残边,纸角还带着手指划过的油渍。
不是风吹的。
是人动的。
她盯着墙看了几秒,没说话。
转身回办公室,打开微博,发了一张图。
只写了一句话:
【你们连死人的名字都怕?】
评论区炸了。
有人说:
【她们只是名字,又不是实锤。你怕啥?】
【你撕一张,我们就写十张。】
【她们贴上墙,是因为她们连墓碑都没有。】
四小时内,全国二十七所高校自发复刻“人名墙”。
有写在展板上的。
有贴在宿舍楼公告栏的。
有直接用粉笔在操场地面画的。
每一面墙上都有一个位置是空的,写着:
【她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关在包厢里了。】
晚上七点,中央发布第一次“跨地区联动专项清查通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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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人名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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