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然略微向后退了半步,沈维立即上前道:“奶奶好,我们是从外省打车过来这边寻亲的,才刚到这,附近荒郊野岭的又没有旅店,看您这屋子还亮着,就来问问方不方便借宿一晚,我们会付借宿费的。”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屋里传出:“奶奶,外面是谁啊?”
“是借宿的,”老人回头对着屋子道,“没事,你睡吧。”
小姑娘哒哒哒地穿着拖鞋就跑了出来:“奶奶,你怎么又问都不问就先给人开门,这样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说着她狠狠剜了沈维一眼,沈维无辜中枪,局促地挠了挠头。
沈寂然拍开沈维上前一步,却在看清楚女孩的模样时,忘掉了涌到嘴边的话。
女孩一双桃花眼生得很漂亮,即使说话语气并不好,只要一开口眼睛就会不自觉地弯起一点,像极了某位故人。
古旧的木门被夜风轻轻吹动,月光将外面的竹影映在门上。
“谢子玄。”叶无咎轻声说。
沈寂然心想,真像啊。
这女孩和谢子玄的眉眼实在神似得过分,即使沈寂然只是在叶无咎的记忆和自己的睡梦中见过谢子玄两面,他也能一眼认出。
“你们是谁?”女孩一手挡住老人,语气不善地问。
沈寂然抿了下唇,而后开口道:“沈寂然。”
西窗下,风摇翠竹,疑是故人来。
这女孩,和谢子玄是有什么渊源吗?还是说长相只是巧合而已。
应该是巧合吧,这么多年过去,就算当真是他的后人,也不大可能如此相像吧?
女孩皱了皱眉:“沈寂然,这名字……”
老人忽然向前迈了一步,让开了孙女的手,她停在沈寂然跟前,嘴唇在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寂然,细看之下,她的瞳仁几乎也有些发颤了。
沈维皱眉:“你——”
老人完全没听到沈维的声音,她嘴开合片刻好像失声了,好一会才说出话,却只是颤声道:“你是……沈寂然?”
“我是。”沈寂然道。
“你是沈寂然!”老人略微混浊的眼睛湿润了,她冒冒失失地抓住沈寂然的手臂,嘴里来来回回念叨的却只有这一句话。
她抓着沈寂然的力气很大,沈维想要上前拉开她,被沈寂然微微摇头制止了。
“你知道我?”沈寂然托起她的手肘,轻声道,“别急,要说什么慢慢说。”
老人用力点头,却依旧拽着沈寂然的胳膊不放。
“奶奶,”女孩走上前来,拍了拍老人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些,又转而问沈寂然他们说,“你们有身份证吗?”
沈维从裤兜里拿出身份证:“我带了,他的忘在家了。”
“沈维……”女孩仔细核过身份证上的照片,又打量了沈寂然一眼道,“你们进来吧,进屋说。”
“对,对,进屋。”老人回过神也不松手,紧紧抓着沈寂然的衣服,像是怕他跑了似的,沈寂然一时哭笑不得。
等到缓和了情绪,她才终于想起正题,转头看了孙女一眼。
女孩便招呼着沈维说:“让他们聊,我给你们收拾间屋子。”
她带着沈维向屋里走:“我叫谢向竹,我知道你,你是沈家这一代的,不过听说沈家和叶家已经不怎么接触之前的事了,你们来这……”
沈寂然的视线从女孩身上收回,老人松开手,迈着小碎步跑到客厅的角落里。
角落里有一个上了锁的矮柜,老人动作生疏地打开锁,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字条。
“叶无咎,”沈寂然心道,“你方便闭个眼睛吗?”
叶无咎没有回答,但沈寂然的灵台中却倏然出现了一个敞开的木制小盒子,那光点飘了进去,然后盒子“啪”一声合上了。
沈寂然伸手怼了怼木盒子,木盒子毫无反应。
“叶无咎?”
“……”
“你是和我所有感官的联系都断开了吗?”
“……”
看来是真听不见看不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寂然觉得叶无咎应当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做样子骗他,可能是叶无咎给人一种正人君子的感觉吧,感觉这样的人应该是知礼守礼,不会耍小聪明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叶无咎的这种性格他应该不会讨厌才对,怎么会彼此不对付呢?
老人双手拿着纸条,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一脸庄重地走过来,她走到沈寂然面前时似乎是觉得走过了头,于是又后退一步同沈寂然拉开距离。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向前摊开,露出一张保存得非常完好,但略有泛黄的折起来的字条。
“这是该交给你的。”老人十分郑重其事。
沈寂然接过来:“谁让你给我的?”
“是……沈寂然,”老人道,“我的母亲说,字条是沈寂然交给先祖的,让我重新交还给一个叫沈寂然的人。”
“字条不是最开始的那一个了,时间太久,最开始的纸条留不住,这已经是被祖先们临摹过很多次的了,不过内容一定是分毫不差的。”
沈寂然接过这张一看就是被人妥帖保管着的字条没有说话。
老人忍不住又道:“我还以为等不到你了。”
“等不到便罢了,你不是有孙女吗?把字条给谢向竹,一代代传下去,管它该交给谁,都让后人去愁。”沈寂然回答,“这传话的人也真是,不知道想个不那么折腾人的办法。”
“不可以的,”老人说,“最开始说的就是让我交给你,不是随便哪一代后人都行。”
她等了一辈子,从她还是总角稚童开始,她就惦记着要把字条交给沈寂然的一天,一年又一年,她见过许多人,男女老少,数不胜数,从没有一个人是叫做沈寂然的。
不过万幸,在离开人世前,她还是见到他,把字条交还了。
沈寂然:“你是说最开始‘沈寂然’就让你把字条交给我?”
他强调着一个“你”字。
“是。”
沈寂然凝眉,这不对,如果这纸条是真的,那千年前的他为什么如此精准地知道后世自己的苏醒时间?又为什么知道自己会遇到这位老人?留字条……是因为早就知道自己会失忆吗?可如果早就知道那他为什么不换一个更浅显易懂的方式来转告自己?非要如此弯弯绕绕。
沈寂然心中思绪万千,意识到自己活过来可能不只是为了“活”,他缓了一口气,打开字条。
字条上白纸黑字地写道:
旧事未了,阴阳有疾
语焉不详、似是而非的几个字,他却看了很久。
有时候,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一生的走向。
沈寂然有点想撂挑子不干了。
活得好好的,忽然肩上被人强按了一个担子,任谁都不舒服,哪怕对方是千百年前的自己。
但是……
这大概真是他留的字条,换成谁都不会把话留的这么戳人心窝了,他最不愿意欠人情,最想要盛世太平。
旧事未了,阴阳有疾……
唉。
老人局促地站在一边,沈寂然沉默着将字条仔细地折起来,放进兜里,不动声色地道了谢,又说:“此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之后也不用再和我说,权当没有发生过。”
“好,”老人犹豫着问,“您还好吗?”
她大概能猜出一点字条上写的意思,小时候她听老人说起过一些和之前那位沈寂然有关的传闻,传说当年阴阳间被捅了个窟窿,是沈寂然那一代给填上的。
无论现在这个沈寂然和之前那位是不是同一人,他出现在这里为的应该都不是什么小事。
“不用担心我,”沈寂然偏开眼,看着墙上的照片道,“您还有个孙子吗?”
老人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对,向竹还有个弟弟。”
沈寂然不知从哪捻出了一片竹叶,趁着老人转头,轻轻把它别在了老人发间。
“他年纪小,还在上学,这几天刚放假,说是这几天就回来了。”老人说着,眼里满是藏不住的笑意,“那孩子可懂事了,脾气也好,开学也不知道要去哪个大学,向竹去年毕业的,她自己有主意,到现在也没找工作……”
沈维被谢向竹带到了客房,她们这栋屋子除了客厅看起来与普通人家无异,剩下的房间里都装饰着许多符纸和形状各异的精巧金属制品。
沈维与谢向竹搭话道:“姐,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还有祖……那个沈、沈寂然,你也不多问问吗?”
谢向竹从衣柜里抱出一床被子放到床上,瞥了他一眼道:“你们沈家的事我知道一些,自然也知道你,沈前辈是一千二百年前的那位吧?行为举止一看就不是现代人。”
沈维“哇”了一声,眼神游离地为自己的那句“祖宗”找补道:“你比我还中二诶。”
谢向竹,眼神有些鄙夷:“什么中二,你以为谁都像你们沈家叶家,甩袖子说不干就不干了?把之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现在还跑去开什么公司?”
沈维:“……你这是专业歧视。”
谢向竹给他找完了被子,没着急出去,她在屋门口看见沈寂然还在和奶奶聊天,于是转过身反手关上房门。
“问你点事,”谢向竹轻声说,“关于沈前辈,你都知道些什么?我不白问,关于归魂和一千二百年前的事,你想知道的我也可以讲给你听。”
这个叫沈维的能和沈寂然一同前来,定然有原因,他一定知道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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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谢向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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