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被发现了！
就在隐德莱希心里油然而生她从未有过的情绪的时候，她还来不及捕捉，旋即听见一声清脆的铃声，脚底踩着木质地板，但由于地板受潮膨胀，隆了起来，被他们一踩，就陷下去，发出咯咯的响声。
然后，她感受到她被压住了，环境变得很逼仄。“嘘，”多恩把隐德莱希压-在门后，躲避住了走来的菲力波。
望过窗户，确定那男子走过去了，多恩才摘下隐德莱希的斗篷。
“你刚刚，心跳很快。”多恩盯着少女似乎是被闷出的脸上潮-红，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这种红润居然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
“这是紧张吗？”
隐德莱希听鲁杰罗说过，他那一-夜，心跳得很快，然后修女姐姐就说，那是紧张。
隐德莱希的眼睛很亮，像是懂得了什么，多恩又搓了搓手指，“是紧张，所以，你为什么要躲？”多恩抬了抬下巴，意思明确。
为什么，隐德莱希认真想了想，“我应该是害怕菲力波的。”
多恩挑了挑眉，倒是没有阻止她继续说。
“教皇只让我出去一天，我以为一天足够了……可是为什么外面的一天过得这么快……如果一天过去，我还没有回去，教皇就说，会让菲力波来找我……我有准备的，可是今天我一看到他，就有一点想跑……”
说到这里，隐德莱希又看了他一眼，探求地问：“这是害怕吗？”
多恩稍稍后仰，微微点头。
见状，隐德莱希尝试举一反三：“我很害怕他。他身上有特殊的气味。每次闻到，都能让我产生跑离的情绪。”
“那你查得怎么样了？”在隐德莱希愣神的目光下，多恩不甚在意道，“你昨夜都在鲁杰罗家中，就没查到什么？”
多恩看见隐德莱希垂下了眼睛，随后，她低声说：“有。”
多恩低下头，盯着隐德莱希的眼睛，那一双深蓝色的眼眸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多恩找了好久，都没在里面看出方才她流露出的“紧张”，他瞥向窗外，叹了口气。
呼，不用问，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多恩和她也不是很熟，也就一面之缘，点头之交；但是她什么性格多恩多少也猜出来了；并且，连带着昨夜发生了什么他大概也能想出来。
这个少女，性格不能说温吞，大概率是什么人情世故都不知道的。然后在鲁杰罗家人的警惕目光中……也就是来到鲁杰罗家中，只能生硬地诉说自己的来意。可结果，要么是被赶走；要么他们碍于她的身份，答应了隐德莱希探求记忆的要求；至于更多的，譬如询问细节，他们是一定不会配合的。
想到这里，多恩眯着眼，意味深长，“哦。”
隐德莱希不太理解，抬头却只能看见多恩的下颌，她问：“既然她不愿意，为什么不拒绝我呢……”
多恩松开了她，转身悠悠打量起店橱窗上的衣物，“她能拒绝吗？虽然你很客气，但是在别人眼里可并非如此。”
“为什么？”隐德莱希看着他。
吉普人的发色较之墙壁的红石更深，如果说砖瓦的红色更为明亮，饱和度更高，那么多恩的发色便更灰一些，对比度被拉了下来，隐德莱希有一种预感，这种预感同她和小鲁杰罗对峙时的预感相似，多恩心里也有事情。
但是她有限的知识无法完全预想他心里想着什么，甚至，出于一种自我保护的意识，潜意识告诉她，她应该远离他。
可，隐德莱希向他靠近两步，她感觉，在他身边的感觉和在菲力波时的是不一样的。
后者让她想要退却，前者虽然也是退却，但是隐隐有更深切的情绪，这种情绪，让她想多看他，想知道他心里藏着什么秘密。
是什么秘密呢……隐德莱希张了张嘴。
就在这个时候，店铺里间传来一阵脚步声，隐德莱希瞬间止住话音，只见一个脖子上挂着软尺的人向他们走了过来。
多恩不知道隐德莱希心里想着什么，对于她的问题，他也不打算解释，见着人来了，他站起身与其打了个简单的招呼。
互相点头后，来者看见金发碧眼的少女皱了皱眉，但还是说：“又要给梅拉达做衣服？”
多恩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隐德莱希，突然俯身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你应该还要调查好些天吧，这么离开是不是很不好呀，可是外面又有人抓你，没有人帮你恐怕很快就会被抓住呢。”
隐德莱希一怔，眉头微皱，看起来她有些不太理解多恩这番话的意思。
多恩嗤笑一声，“我能帮你，不过在此之前，也需要你帮我一件事。先别说话，同不同意，同意就点头。”
隐德莱希微微点头。
在她的视角下，多恩似乎很满意，他嘴角勾起，起身对着那位递出了钱袋，说道：“给她做一条裙子吧。”
那人接过，掂量了一下重量，点头：“嗯，打算要什么款式的？”
多恩思忖了一会，从侧身的口袋里取出一沓小本子，递交给她。那人看过后点头，说着测量一下身材尺寸，便将隐德莱希带到更衣室里面。
隐德莱希进去后，多恩闲来无事，像习惯一样，整个人斜靠在门外，额头抵着窗户，他翕动了眼帘，抬眸，借着扭曲影像的窗口，他刚好与门外站着的人对上了视线。
人流密集的街道外，静静伫立着粽发粽眼的瘦削青年。
菲力波，多恩听说过这个名字，在一个月前，同胜利的捷报一同传来的。关于佛罗伦萨与米兰公国的战争持续了好些年，最后是米兰公国向佛罗伦萨投降，并且送出质子作结。
这个质子便是这位叫菲力波的人，多恩的视线下移，看到菲力波手腕上的红线，红线拴着一枚金币，隐约能看见其上刻着浮雕。
酒馆中偶有些士兵，他们举着从米兰收刮来的钱币，那是极纯的黄金，对应那座“黄金之城”，对应那些“炼金术士”。
但是这位质子似乎并不打算进来，即便他看到了少女就在这里，多恩就靠在门上，隔着玻璃，看他转身，用一张纸写信后就离去。多恩直起身，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就要坐下的时候，屋内就传来门帘拉开的声音。
服装店老板走在前面，她拿着手上的本子，对着模特量体裁衣，期间，还很不经意地聊天，“你们认识？”
多恩坐下，“不认识。”
“这样啊，”老板也不多问。隐德莱希走向门外，还时不时透过窗户向外探看，这番紧张的模样让多恩又想记录下来。
就在这时，隐德莱希转过头，她看了看多恩的着装，看见被他放在桌子上的黑色头蓬，刚刚似乎就是这样的东西蒙在她的头顶，隐德莱希道：“谢谢你。”
“嗯。”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你为什么要给我做衣服？”
多恩的笔顿了顿，好像灵感被打断了，他凝视着画纸上的各种体态的扭转，那一张张空有轮廓而无五官的脸，多恩心中冒出一股子火气，他捏了捏画纸，好看的手都因此冒出了青筋。
不过吉普人的面上还是和煦的样子，甚至还笑了出来，“你要帮我做一件事，”他睁开眼，缓缓道，“做我的模特。”
一说完，还在模特身上别图钉的服装店老板看了他一眼，这个吉普人算是她的老顾客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来这不是为他那姐姐购置舞裙，甚至还亲自设计了服装款式。多恩从不注意打扮他自己，但是老板想了想他付的钱。
老板摇了摇头，觉得又好笑又可悲。
不过多恩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的怎么想的，一幅完美的美女画像能换来的价值，比之几条裙子，多恩自有掂量。
通过肖像画将名声打出去，那往后还会担心缺少订单吗？
别说钱了，若是能获得美帝奇家族注意，若是能因此进入美帝奇家族的艺术园深造，对于他来说，他能换取更多的可持续的金钱。论投资回报，一本万利。
想通后，多恩愉悦地用指尖点了点桌面。
隐德莱希见他似乎很开心的样子，最后还是选择沉默点头，不过她的神情始终游离于状态外，是心有心事，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很不好的事情，她想去找菲力波，可是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当情绪成埃落定，隐德莱希冷静了许多，或许应该和菲力波好好说清楚的，而不是一见到他就躲，菲力波对她很好。
她突然意识到，在鲁杰罗家中见面的那一刻，菲力波绝对是看到了她，但是他并没有，而是环顾左右，似乎是特意给她躲避的机会。
难道，菲力波也不想她这么早就回去吗？
隐德莱希就这样一番天人交战好一会，期间还总是往外瞟。与隐德莱希纠结的样子很不一样的是多恩，他看起来心情特别的好，在接过服装店老板递给的装好衣裙的袋子的时候甚至还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眼见着多恩似乎要把她带到一个地方，隐德莱希才回过神：“小心！”
“嗯？”
多恩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在他刚刚出去的时候，突然，眼前飞来了一个不可名状的黑色物什。
而且落点，赫然是多恩的脸！
多恩（经过一番对未来的畅想后）：我赚了！
然后把多恩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服装店老板：真是顾上头不顾下头，顾未来不顾当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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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佛罗伦萨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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