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意问候给谁看!
周顾冷冷扯起嘴角,有必要和谢成说清楚:“咳血的后症,你不知?罢了,我就当府中人从未禀告过你。成王殿下,如今你扯什么威风?”
“你来之前,弄清原委了吗?回到杨通,不如好好问问孙管家,既然你没有管扣卡清账的事,那又是谁的授意?!王府每日皆有内务,五日一授,我人在周宅,你真当我的手伸那么长?”
“当初,既说了‘腾地’,就是真的‘腾地’,我所要的,不过是如今的王妃身份,以及此间尊荣。……今日你等在此,单为责备我砸伤许铄?”周顾轻轻叹了声气,乏力地笑了,偏头问他,“你我心知肚明,你已无立场管这些小事。而我这么做,你不如猜猜,我想做什么?”
谢成想起有一阵她院中微弱却又经久不散的苦药味,一时无言,他看向周顾,对方长眸中是不加掩饰的嗤嘲,他寻不到半分委屈,谢成想:咳血吗,周顾已当此事已过,若他再追问下去,倒显得他多在乎似的……是啊,有何立场。
他蹙眉将脑中纷杂的思绪理清,抓住周顾最后一句话中的隐意,明白过来。
“这种传闻可大可小,你想试探那位如今的态度……周顾,你想入宫?”
虽是问话,可谢成的神情已经笃定之色。
周顾终于哂笑,疲色上涌至眼尾,浮出泪意,她摆了摆手,不在意似的,要继续往东苑走,“所以明白了吗,谢成,今夜你专为此同我大呼小叫什么?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够了!我还能阻拦到母亲请旨不成?倒是……希望你,无诏回京,不要给我留下麻烦才是。”
她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仿佛面前是个有勇无谋的蠢货,谢成额间青筋突突跳了几下,有些后悔一开始赌气,没有回答周顾的话了。
他追了几步,沉声道:“我有说是为了婥婥才回京的吗?!我在你后七日出发,途中接连换马,马都跑死了两匹!周顾,在你心中,我就只是为情爱行事的人吗?!”
周顾的脚步骤停,垂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松开,指尖都泛出麻意。
一直在身边被两人争锋相对的气势镇住的莲河扭头,烛火隐绰,如今周顾又向正堂走了几步,她静艳的容颜便尽显而出。
死寂。
周顾的眸中,只有死寂。
莲河惊愕的发现,周顾的脸色惨白,身躯都有些摇摇欲坠,她心中没由来的生出恐慌,因为这种脸色她所见不多。在周将军夫妇身死时,在和成王殿下吵了最凶的一架时,在周顾终于踏出府门走见众生时……莲河很怕周顾再露出这样的神情。
“成王殿下!!”莲河迈步挡在周顾身前,迎着对方杀伐冷厉的威压,虽心慌得眸中已有泪坠,仍旧倔强道,“请不要再说了!!”
谢成默声看着,只当莲河是在无端护主,下一刻见周顾转身,重新看向他。
数载夫妻,彼此的心境如有系照,他轻易看出周顾的决然与冷断,很像当年争吵时的脸色,谢成心中划过一丝涩然。
怎么又是这样的脸色?真的……不想看到第二次了。
“难道不是吗?”周顾长眸愈冷,“你我之间,初见、相处、重逢、结恨,哪一件你不受与刘婥自幼的情谊驱使?莫说今日你谈掌管内务意图兴师问罪,就说那日应好的查封戏院,最后不还是被她劝后,放人安然无恙!”
“你果然还是在意我放过戏院!”谢成也怒道,“那日我问过你!心中在想,若是你摇头说不承认诺言已兑,我就当还没践诺,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依然答应!”
“谁在意!谁要你‘当’?我从始至终,都不在乎什么狗屁诺言,你何必一直记得!!”
周顾骂了脏话。
谢成脸上的薄怒猝然消失,仿佛被这句脏话震慑,眸中也隐有微红,成将封王,如今能令他卑躬屈膝的人不多了,更没有谁胆敢对他不敬粗口。
他大抵自认受到了侮辱,整个人都隐隐抖起来,抓住了椅背,仿佛那是他痛恨的“周顾”仇人,指节都捏白。
“你果真……不拿别人真心承诺当事,周顾,你怎么是这么冷心的人啊。”
周顾冷冷笑着,看这人伪作姿态,更觉恼闷,出口愈发讥讽:“我冷心?殿下难道还是情深不寿的痴人?呵……确实,杨通关于王爷和佳人的册本,想必很合你的口味了。”
先前船宴那日,她就讥讽过那种册本,如今又说,谢成根本没见过听过,只觉莫名被扣罪一般,怒到极致又不了解到底是什劳子的话本,因而无言只是怒拍了下桌。
“咣——”谢家向来有书生世风,布置的物件都偏于雅致,正堂会客的桌椅更是古朴庄典,如今却疯怔般发出尖锐声响。
周顾也不管这些,谢成敢跟她拍桌,她难道不敢?本就离得极近,气势万不能被压镇,因而走了两步,也重重拍了下桌。
“啷——”又是一声,雕纹镶玉的香木桌在静暮中发出第二次长鸣。
周顾与谢成两人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出“此人甚厌”。
得到消息急急赶来的谢岭越,看到的便是两人隔桌怒视这一幕。
校书郎的额间也跟着跳起来,扶着额头温声打断两人的剑拔弩张,“阿顾!阿弟!”
两人闻声看向谢岭越,都喊了声“大哥”。
“离得老远听见这里响声,以为你们动手了,吓我不轻……不要在这里吵了,母亲会听见,去书房吧。”
书房中,烛台早已换上新烛,在暮色渐消中散出数点明光,照得一屋如昼。
谢岭越的书案旁 ,周顾与谢成分坐两侧,长案如同楚河汉界。
意图充当和事佬的人关门转身,瞧见这一幕,无奈叹了声,坐到正位上。
谢岭越看向左右,“说说吧,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
两人都不语,谢岭越抿了抿唇,在案上翻找出一叠册本,推到周顾面前,温声笑道:“阿顾,这是言策集的一部分,你先收好,过几日我会再入宫登阁查找。”
见周顾道谢收下,谢岭越暗中松了口气,又拿出一帖拍在谢成面前,肃声道:“这是以我身份对张家的拜帖,对方同不同意尚且另论。”
谢成看了眼,收进怀中,道:“多谢长兄。”
“好了,你们说说,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这句是陈诉,为人兄长,谢岭越也有处事气度,若周顾和谢成再不说,他也放手不管了,也不负责善后——对大家都没好处。
周顾和谢成深知兄长脾性,再如何不愿,两人也一言一语,在复述中再夹枪带棒阴阳两句对方,说全了经过。
谢岭越听了半晌,到最后哑然失笑,“两人吵了那么久,一句解释清楚的话都没有,你们啊……”他叹了声气,看向谢成,语气有些责备:“君子言事从容,何故相见便是质问?你未说清你的处境,凭什么先猜测定论。”
谢成恹恹“嗯”了声,敷衍着承认自己行事不妥。
谢岭越转眸看向周顾,替谢成解释:“他此次回京虽是无诏,却有不得不向陛下禀明之事,不是为了刘婥……府中内务,他一直认为还是你终决,没想到刘婥已经自揽。”
周顾垂眸,不露喜怒,只道:“知道了。”
谢岭越抿唇又说:“至于阿弟,既然你们已经离心,便不该抓住许家公子被砸之事了……何况阿顾也有谋划,我想传闻若到了陛下耳中,他还是愿意见的。”
“但愿,”周顾不置可否,不等谢成开口,直接问谢岭越,“那他回来,是为何事?”
周顾想起了三伯所说的,陛下意欲在三位皇子中选一位出来,划西平为封地称王。
谢成回来是为此事吗?
谢岭越叹了声,看向谢成,眸光示意“我说?”,见谢成默认,因而道:“杨通有位张姓氏族,前几日无故死了位嫡公子,又失了位千金,有人见到那位千金曾在邬家满岁宴上和孩子在一起……那孩子也失踪了。”
“嫡公子无故逝世倒也常见,可那位千金失踪的时间确与邬家孩子分毫不差,邬家怀疑是张家那位千金偷抱走了孩子……唉,那孩子太小了,还要乳娘喂养,邬家几乎要疯了,集结私兵要把张府翻遍,张家没有让,也调集人手与此对峙。”
周顾眸中显露愕然,微微坐直了,看向谢成,到这时才发现这人眸中微有血丝,下眶又青了些,唇周有未仔细刮掉的胡茬,整个人确实像风尘仆仆赶回京的……倒不装模作样用那辆鎏金马车了。
她问谢成:“失踪的那位张家千金,是张慧雪?若我记得不错,她确实有位同母所出的兄长,看来是那位嫡公子了。”
这两年,两人吵架已是司空见惯,情绪上来谁也不让谁,恨不得对方立刻死在面前,待都冷静后,又能表面平和言语正常的扮夫妻。因而周顾已陷在思索中问话,谢成也自然而然跟着回答了,倒是谢岭越这些年和他们少有来往,见两人情绪收放自如,暗自愕叹。
“是,”谢成回她,“张慧雪与张慧仪母亲是张府嫡母,嫡系也只有他们两人,如今一死一失,杨通那里众说纷纭,有说是府宅内斗,有说是和邬家争财,也有说是为情事——邬家有女,张家原想与此议亲,不知为何这事不了了之,听说过程闹得并不愉快。”
“邬家女,邬华。”周顾说。
谢成看她一眼,说出口的话不知是嘲讽还是嗤笑,“船宴之后,你的消息灵通许多。”
周顾直接忽略,敲了敲桌案,“是什么人在‘众说纷纭’?同系一死一失,太罕见了,这消息你不压?还有,张茂知道吗?我查过这位知县,是多年前被派遣至杨通任官的外乡人,这些年对张氏多有照顾大多也因同姓。同姓不同宗……或许这是有人针对张家,张茂即便知道,应该也在观望,否则便不会让你参与此案了。”
言思至此,周顾突然福至心灵,睁然看向谢成。
“哦,原来如此——”她嗤笑明显,长眸微眯,“我说殿下怎么亲自审理此案,竟还私自来京,原来也因身陷其中。”
“你最近在查氏族,查到张家头上了?”
吵昏头的时候,想到一句说一句,杂事有一件算一件,另因从众效应,两人各干了件罕为,有没有发现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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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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