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云本来还想去找祁明蓝说说话的,但从竹亭里出来后,又起了另外的心思,她心下急躁的走回自己院子,见到小婢女胖胖迎上来就说道,“我吃过了,要出去一趟,不用给我留饭了!”
“哎?”胖胖还没回话,看着李如云风风火火走向马厩,眨眼间的功夫,骑着马儿就跑出去没影儿了。
李如云原来是想回家后,去找李景借两个人手帮忙调查祁明蓝的事,没成想还没来得及和李景说,李景就已经那样了,然后她又想着该怎么和李威说,才能让李威帮她,也还没想到合适的说词呢,却正好听到郭菱私底下和人编排她。
回去的路上,李如云越想越不得劲,原本计划第二天再去找季兰渊上门做客,但她这急切的性格是一点都不想再等了,趁着天还早,李如云就想着,干脆现在就去找季兰渊那厮,把他捆也捆到郭菱面前,看他们面对面会怎么说,恐怕到时候郭菱的脸色可就有的精彩了。
越想越兴奋,李如云不禁喝了一声,夺风似乎也感受到主人激扬的心情,跑的更加卖力了,一人一马从后山的小路,不多时就离开了李家寨。
话说季兰渊家离李家寨不远,一天能跑个来回,特别是夺风脚程快,过正午不久,李如云就到了季兰渊家外的小村庄。
季兰渊家在村庄背后,去他家就得穿过前面的村子。
李如云走进村子时,发现村口坐着的妇女们都齐齐的看着她,走过田舍时,田间耕作的人也在看她,甚至连路上溜达的小黄狗也在对她频频注目礼。
觉得这些人怪得很,李如云不多做理会,直接往季兰渊家去。
才走近季兰渊家的院子,李如云就滑下马背,扔夺风自己溜达着,她则扯开嗓子一边走一边喊了起来,“季兰渊!季兰渊,你出来!”
李如云走进院子,院子里全是晾晒药材的架子,却不见人影,四周静悄悄的,连声鸟叫都听不见。
“季兰渊,你在家没?!”
李如云又喊了两嗓子,她走到屋门口,见门没上锁,是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干脆推门进去。
对着门的是一扇竹制的屏风,屏风上画着墨竹斑驳,屏风后人影晃动,李如云听到哗啦啦水声在响。
李如云止了脚步,背过身对屏风后的人喊道,“季兰渊,你在洗澡吗?”
那人影好像僵在浴桶里了,没有说话,李如云嘶了一声又道,“季兰渊,我找你想说些事,你什么时候能洗完,我还想让你去见见我那个便宜姐姐,喂,你听到了吗?”
李如云说完,等了一会儿,那屏风之后的人却还是没有回答。
李如云不耐烦了,“你听到没,季兰渊?”
那屏风后的人没有动作,李如云一停止说话后,屋子里就显得很是安静,李如云嗅了嗅那浴桶里随着蒸腾水汽散发出的浓浓苦味,等了有一会儿,李如云觉得氛围好怪,便想偷摸得朝那屏风后看一眼,心里这么想,实际上也这么做,结果不看不要紧,一看李如云被吓了一大跳。
那浴桶里人是没有,只密密麻麻泡了好多的药材,而在药材之上浮着许多奇形怪状的毒虫,这些毒虫在那些药材之间扭曲,蠕动,挣扎,还是活的······
李如云几乎要犯密集恐惧症了,看了一眼就呕了一声,脸白着差点哕出来。
李如云低头干呕了几声,屋子另一边却传来一声轻笑。
李如云循着声音抬起头,就看见季兰渊穿着黑色袍子,抱胸立在那里,苍白的脸上是一种戏谑冷漠的微笑。
“你!”李如云见他披头散发,发尖还滴溜着水珠子,衣服也是松松垮垮,难以置信的问道,“不会拿这些玩意洗澡吧?!”
或许是李如云那震惊以及难以置信的表情实在有趣,季兰渊又笑了,脸上的冷漠少了一些。
他抱着手臂,晃晃悠悠的朝李如云走近了几步,因为比李如云高了许多,所以略带俯视角度的观察着李如云恶寒的表情,反问道,“不可以吗?”
离的近了,季兰渊的样貌也变得清晰了一些。
他穿着黑衣衫,黑发浓密散落于两肩,所以显得人尤为白净,只是这种白色,没有血色,更像是久不见光,长期待在阴暗环境里的那种死气沉沉的白。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季兰渊,李如云脑子里却浮现出祁明蓝的样子,祁明蓝也很白皙,不过他的白是那种带着光泽的,健康的······
他的眉眼是不如祁明蓝那样清艳绮丽,却胜在如异邦人般,轮廓分明,深刻挺拔。
这人长的也算清新俊朗,就是为人有些邪性,倒显得他浓墨重彩,本该天生多情的面孔,薄情寡淡起来。
季兰渊不知道李如云在心里把他和另一个人做了对比,只看李如云瞪大着眼发起楞来,不禁冷哼了一声,说道,“托人找了你好几回,你都把人给我赶回来了,现在怎么又来找我?”
闻言,李如云指着自己的鼻子疑惑道,“你找我?作什么?”
季兰渊皱眉,“你真不知,还是装的?”
李如云被他说的迷糊了,又想着自己前些天把他下给郭菱的聘礼都毁了,他确实该找她,找她算帐差不多,想到这里,李如云难得的有些心虚,她不敢直视季兰渊了,半天嗫嚅着小声道,“那什么,对不起······”
竟然听见李如云说对不起,季兰渊意外的挑了挑眉头,不等他说话,李如云又飞快的说道,“我当时没想太多,其实里面是有误会在的,我这不来找你,就是要解除这种误会的,你放心,既然你都那么喜欢郭菱了,我肯定帮你促成这事,至于你的损失,我会赔的···”
听李如云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季兰渊眉头皱的更深了,他捏了捏眉心,好像没听懂,“你在说些什么?”
李如云以为季兰渊这反应是不满,为了让季兰渊配合她去找郭菱,李如云咬了咬牙,想着豁出去了,便说道,“你要是觉得我的弥补还是不够,我可以给你我的血,你不是一直很想要吗?”
说到血,季兰渊黑沉沉的眼睛亮了一下,“你愿意给我你的血了?”
见季兰渊感兴趣,李如云回答道“是!只要你现在就跟我回李家寨,去见郭菱,我就给你,你不是很想娶郭菱吗?”
听了半天,季兰渊终于找到要点,“与郭菱有什么关系,我什么时候想要娶她了?”
“啊?你不是专门请了媒人去找郭菱说媒吗?后来被我搞了破坏,还去找她好几次。其实是这样的,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我对你没有兴趣,不是出于嫉妒才坏你们好事的,所以,这事,你不该怪我,不是我搞破坏,是郭菱不想嫁给你。哎!你去问一下她就知道了!”
季兰渊越听,脸色越黑,终于等李如云说完话,扯着嘴角冷冷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我算知道了,原来你不知道?”
李如云听的莫名其妙,“你知道什么,我又不知道什么?”
看着李如云那呆愣的样子,季兰渊咧了咧嘴角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刚才说愿意给我你的血,是真的吗?”
看着季兰渊那黑洞洞好像要吃人一样的眼睛,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如云竟然有些胆寒了,犹豫了半天才回答道,“呃,说要给你,但是给多少得我自己决定!”
“好!”
比起李如云的犹豫,季兰渊倒是显得非常爽快。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季兰渊飞快的牵住了李如云的手腕,直接往门外走去,李如云懵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时,季兰渊已经放开了她。
“你?”
“我家踏雪被师傅骑出去了,便同骑你的夺风吧!”
就这样,季兰渊和李如云骑上了夺风,二人慢慢的朝着村外走去。
先前那些村民又用一种古怪的神色打量着两个人。
只是这一次,村民们和季兰渊打起了招呼。
“季大夫,要外出啊?”
“季大夫,这是要去李家寨吗?”
“季大夫,什么时候回来?”
听着村民七嘴八舌的问候,季兰渊笑的温和,“是,有点小事要外出一趟。”
“哦,季大夫,那你一路小心啊!”
“好的······”
等出了村子,李如云才问道,“他们看我的眼神怎么那么怪?”
不同于之前那温和微笑的模样,季兰渊又恢复了一张冷漠的死人脸,只听他那没有感情的声音回答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李如云闻言哼了一声,心想他刚才那模样果真是装的,果然从小到大,一点长进都没有。
不错,李如云自小就认识季兰渊,因为小时候三天两头的生病,所以与季兰渊的师傅杜老先生交谊还匪浅呢。
那时候,季兰渊还是个小学徒,当不得季大夫的称呼。
李如云不禁回想起,刚认识季兰渊时的情形。
那一年她大概六七岁,一天夜里突然生起病来,高烧不退。
她人都要病傻了,而李家寨内唯一的马医李老拐表示束手无策。
没有办法,李景只好带着她连夜里去拜访了山下的一位世外高人。
高人是个姓杜的老翁,具体叫什么没人知道,唯一被世人知晓的,就是他在山下村子住着,平时会免费给附近的山民看看病。
由于杜翁治病不收钱财,不管什么怪病都能药到病除,渐渐名声也就传开了。
对于李如云这种热症不退的怪病,正好就可以找他去医治。
果然,杜翁不过是看了李如云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病因所在,且开了药吃,天明时候,她的病情就好转了很多。
天明时,李如云从昏迷中醒转,除了喉咙发干没有任何的不适。
她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地方,下意识就起来想看看自己是在哪里。她下床走出房间门,就见一个和她年岁相当的小男孩正背对着她蹲在院子里面。
李如云好奇的走了上去,见到这小男孩正在逗弄一只小狗,而小狗身边躺着一只早就断气,身体僵硬的大狗。
小狗好像不知道大狗死去多时,仍在大狗身边打转,呜呜咽咽的呼唤着大狗。
李如云走到男孩儿身边,指着那大狗问道,“它怎么了?”
蹲在地上的男孩儿淡淡撇了她一眼,说道,“它偷吃了我养蛊的肉,被毒死了。”
李如云不知道蛊是个什么东西,只听懂这是个有毒的东西,看着那死去的大狗,她不禁生出怜悯之情,便说道,“它真可怜,还有小狗,”小狗一看就还是需要吃奶的奶狗,“它没有娘了,该怎么办?”
李如云本以为男孩会像她一样可怜那对狗母子,谁知男孩儿却语气漠然的说道,“谁让它偷吃了我的肉,活该。”
都说小孩心性纯良,男孩儿显然没有这样的善心。
李如云听男孩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脱口说道,“狗儿肯定不是故意的。”
男孩儿没有理李如云,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忽然提起那只小奶狗的后脖颈站了起来。
看着小狗因感到害怕,在他手里浑身发抖,李如云拦住了要走的小男孩儿,“你要干什么去?”
小男孩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语气稀疏平常的说道,“既然它的娘偷吃了我的肉,我正好用它它的肉来抵偿。”
李如云听到他的话都惊呆了,之后表情变得愤怒,但她小,也不能准确的说出小男孩儿的行为哪里不妥,就说道,“它都这么可怜了,你不能杀它!”
小男孩儿看着李如云露出一个阴森邪气的笑,稚嫩的嗓音没有感情的说道,“我凭什么不能杀它,反正它这么小,没了娘也会活不下去的。”
李如云生怕小男孩杀了小狗,立刻上前将小狗抢过来护在了怀里,“不许你杀它,我把它养活就是了!”
男孩儿倒也没有阻止的行为,只是鼻孔轻轻哼了一声,不在意的说道,“随便。”
说完后他就走进了屋子。
这男孩儿就是季兰渊,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李如云便觉得他从小就冷漠于常人。
李如云病情好转后,李景怕李如云复发,又叫她在草庐里多待了几天。李如云也就和季兰渊在同一屋檐下同住了几天。
在这期间,李如云将大狗安葬在了草庐后面的歪脖子树下,又求李景找来一只产奶的母羊,就这样把那小狗养了起来。
同时,李如云也了解到,季兰渊原来是杜翁收的小徒弟。
从经历小狗的事后,李如云就认为季兰渊不是个好人,而他又不像普通的小孩,看起来总是阴测测的,那以后,她也没再和季兰渊说过话。
后来,李如云回了李家寨,偶尔会和在山间采药的季兰渊相遇,再后来,杜翁年纪大了,给山民们看诊的人变成了季兰渊。
他们也曾多次碰面,也知道彼此的存在,却都没有互相说过话。
最近的一次交集,还是多日以前,李家寨有许多人害了痢疾,寨子里草药不够了,李如云奉李威的命前去杜翁那里求药。
这时候的季兰渊已经和小时候有些不同了,如果说小时候季兰渊将自己的冷漠表现无遗,那现在的季兰渊就很好的学会了掩饰自己的冷漠无情。
他为山民看病时,不仅笑的温和亲切,还会贴心的向山民嘘寒问暖,真像是个医者仁心的好大夫。
可当季兰渊看向李如云时,李如云发现他只是脸上表情变了,眼睛里的那种冰冷,还是与小时候如出一辙,并未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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