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过黄昏,没什么注意到这里。
婚字同昏,指的是黄昏时结婚,不过这都是民间的习俗了。
进了府邸崔珏这才觉得不一般,怎么个不一般法他也说不上来,周围挂着黑白布条,一看就是死了人了,又是喜事又是丧事,大不吉!
说来也是,王家跟没看过女人似的,前一个头七都没过完,这就又娶了一个,说出去没鬼他人都不信呐!崔珏穿过小门,见是个仆人,不等他说完一记手刀将人敲晕,衣服一扒自个穿上了。
崔珏循着光亮进入了前厅,路上有人见他眼生多问几句也被他打发了去,他一张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好读过书,不然指不定干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来。
大厅内安静的很,不似外头那样热闹,男女老少站在两侧,新娘跪在蒲席上,她等了许久也不见新郎官。困意袭来,崔珏哈欠连连,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柱子:“怎么还没人来,吉时还要不要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瞪着他,不知谁拧了他一把,痛的他连连叫,正巧这时新郎来了,不过他不是自己来的,而是被人“扶”——也许用“拖”字会更准确。
这分明不是个活人,和死人结婚?!
饶是那男子脸上搽了粉,也难掩青色,不知道死了多少日了,崔珏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腐烂味,在座众人却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家子怪人!
那新娘大概不知发生了什么,接过别人递过来的绣球就要拜堂,她只当对方是吃醉了,等到第三拜时,不知是扶男子的两人失去重心还是如何,跌了一跤,那男子硬邦邦的砸在新娘身上,把人吓个一跳。
女子瞧见他脸上的尸斑,慌了神,先是惨叫一声,后一个翻身,急忙忙的躲开了。
做媒的女人见状,抄起袖子就是一巴掌,女子脸上立刻起了红痕,可见手劲之重。女子像是被吓呆了,也不敢哭,转身就想跑,却被媒人一把揪了回来,狂扇几个耳光,哪里的媒人本事这么大?
按理说这娶进来的女子,就是没拜完堂,也算半个王家人了,可周围没一人前去阻止,崔珏看不下去了,抓起前面两个人就掀,那媒婆被撞得身形不稳倒在桌上,她刚要起身崔珏又是一脚踹去,上面摆的蜡烛啊果盘啊“哗啦啦”的全掉在地上,管他三七二十一,崔珏拉起女子就跑。
曲塘镇弯弯绕绕,崔珏拉过女子躲进了一条小巷子。等了片刻,两人才从夹缝里出来。
女子娇羞的看了眼崔珏,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公孙屏,浔阳城西边裁缝铺家的小女儿。这户人家共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叫公孙音,两个人都出落很标致,随了母亲,明明相差一岁,却看起来像双胞胎。
公孙屏心里松了口气,这才哭出声来。她原是跟她相好去私奔的,哪想对方本就虚情假意,转手就把她卖了,她先是到了青楼,侥幸逃脱,又被山匪绑了去。几经波折,落到了现在的媒婆手里,一番哄骗,这才做了王家不知第几个老婆,做就做了罢,谁成想是拉她来配阴婚的。
“公子。”公孙屏身子一软,靠在崔珏上呜呜哇哇的哭了好大一通,崔珏是个嘴上风流的,行为上保守的,这还是第一次有女人和他靠的这样近,他不敢动,两手作投降状,等对方哭够了,他才不着痕迹的挪了半寸距离,道:“姑娘你怎么了?”
半响,公孙屏也没说出个字来,崔珏心里叫苦,带她去了自己订的客栈上歇脚,叮嘱完她别乱跑就又回王家了。
王家这下可热闹起来了,一个个哭天喊地的,从他们嘴中,崔珏得知刚刚那个新郎官是王六,去年考取了秀才,本来是有桩婚事的,从小定的娃娃亲,但王家这几年飞黄腾达,嫌那女子不中用,又门不当户不对的,硬生生的掰断了两人关系。
两人一个比一个绝,女子在男子成婚的当晚,拿根绳子在王家大门口自尽了,男子受不了打击,一头撞上柱子,断气了。
本来死了也就死了吧,王家又不缺这一个儿子,可那王六死后化为厉鬼,找王家人来索命了!
这下王家鸡犬不宁,王六前几天抓死了家中一个仆人,这家人怕接着出什么事,找了人来做法,那巫师说给王六配段阴婚就好了,这才有了最近的几段传闻。可王六怨气难消,王家就想出拿活人来配的烂事,殊不知这样只会越来越加重王六的怨气。
古往今来,女子死后化为厉鬼的传闻不少见,话本子里常有的戏码,这男子化为鬼崔珏还是第一次听到,也算是个痴情人了。
他拢了拢衣服,咳嗽两声,抬腿进去,“不是我说,你们与其哭天喊地不如想想怎么解决这劳子事吧。”
“还不都是你搅了我们的事!”女子厉声道,抬手就要打崔珏,崔珏抓住她的手甩在一边,心里骂道:泼妇。
“谁让你们拆了这对苦命鸳鸯啊!俗话说的好,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你们自己干的事自己受着吧。”崔珏真是懒得折腾,他双手抱胸,靠在门边,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不知在想什么。
气氛一时变得尴尬起来。
“那这位小道士,你有什么法子吗?”一旁的小孩轻声道,她梳着两个垂耳髻,很是可爱。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崔珏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他微微一笑,抬手打了个响指,“好说,你把这王六引去见他那女子就行喽。”
几人看着那发狂的王六有些为难,问道:“怎么把他带去呢?”
崔珏在心中狠狠腹诽了几句,亲身上阵将那王六捆了起来,他让王家人在前面拉着,他自己则在后面跟着,不一会儿便到了那女子的安置地。
这女子的父亲原先是个教书先生。后来病死了,母亲不知去向,她就成了孤儿,四下无亲人,连一口棺材也没有,草席一卷丢到这破庙来了,等过了头七就随便找个地儿把人埋了,草草结束一生。
崔珏心里一边唏嘘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庙在一处山坡上,因此得名“坡庙”,但也有耳背的人听成“破庙”,庙内设施不算华丽,但胜在干净,崔珏拖着一副疲倦的身体,摁住王六、让他死死的跪在地上。
一缕亡魂从那佛像中飘出,脖子上有一道红痕,是个吊死鬼,王六异动起来,好在崔珏早就贴了符在他身上,勉强压制。
普通人是看不见鬼魂的,却能听到它的声音,那女子开口时众人又像疯了一般跑到庙外去了。两口子谈事儿,崔珏也不愿意多听,抬脚也要出去,王六却扒住他不让他走。
崔珏满头黑线,这莫非是个妻管严?
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传进了崔珏的耳朵里,“六郎。”
王六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句,那女鬼有些不满,飘到王六面前,“怎么今天想起看我来了?”
“我……”王六回头看了一眼崔珏,他的瞳孔分明是白的,却让崔珏感到了一丝委屈。
“我带他来的。”崔珏朝女鬼眨了下眼。
女鬼这才发现王六身旁还有一个,她绕着崔珏转了一圈,似乎有些嫌弃,又离的远了些。
“看上我啦?”
“这又是哪来的狐朋狗友?”
两声同出,王六看看崔珏又看看女鬼,不知道回哪个。
崔珏暂且略过刚刚那句话,他松开王六,阔步走到女鬼面前,忽然一探身,轻笑道:“我和他不认识,路过来除害的,姑娘你是他相好?”
女鬼没应声,崔珏继续道:“这王六死了之后怨气不化,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女子声音冷冷的,她不在意的捻了捻头发,“和这种人能有什么过节啊?”闻言,王六头埋的更低了。崔珏过去扯了扯他,他反而缩到后面去了。
“生前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死了之后做给谁看?王六你还是真是会让自己安心的。”
崔珏觉得这话没错,但他是来办事的:“你家六郎可是爱你爱的紧了,你当晚吊死,他第二天撞柱子随你而去了。”
“爱我爱的紧会把我夫君给杀了吗?”女鬼不愿意多谈,灰溜溜的缩回佛像内了。明天就是她头七了,明天一到,她就又能重新开始了,只希望投个好人家,与她那冤死夫君再续前缘。
崔珏眼神闪烁,似乎是在理解女鬼刚才那话的含义,难得他沉默半刻,突然又揪起王六的衣服,将他抵到墙角质问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快说!不然我打死你!”
几个少年围着一尸体喋喋不休道,他们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衣服,看样子是广元的人。
“曹闻,你还是先松开这个……额?”眼前这个东西死了至少有十年以上,但又保持着人的形态,也不能叫鬼,少年一时不知道如何称呼。
曹闻瞪了一眼尸体,拍拍手钻出人群,忽然见到树林中急匆匆跑过来的欧阳真初,双臂一展拦住了他,语气中是藏不住的玩弄心思,“欧阳你跑的这么快是要干嘛?”
欧阳真初差点忘了,这条道上会有广元的人路过,他一时着急没想这么多就跑来了,他扭头,声音也大了起来:“曹闻!”
面前的少年长得十分胖,是同龄人两个身宽,又长得奇矮,能力也一般,可因为姓曹,就仗势欺人,大大小小的子弟他欺负过不少。莫说是欧阳真初这种外姓修士,就是同门子弟那也是任他拿捏的。
曹闻从前跟着他父亲在浔阳做客时就看欧阳真初不爽,不过是小小欺负了一下,欧阳真初却表现的他曹闻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见到他就跑。
欧阳真初心里有点犯怵,但他装得很好。他从前被这死胖子围起来打过多次,那个时候他修为低,跑都跑不了,如今可不一定。
曹闻没有想要同他较量的意思,可欧阳真初剑比人快,三秒内便削掉了对方的头发。
身体之发受之父母,纵然他们是修仙的这话也没错。曹闻目呲欲裂,不过两秒,他火气就上来了,那张脸憋得通红,他怒道:“狗日的!”曹闻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便将欧阳真初围了起来。
欧阳真初天赋并不算出众,一对多更捞不到什么好处,可他此时完全被惹恼了,不管不顾地抬脚就踹。眼见着欧阳真初要挣脱几人的控制,曹闻再也按捺不住了,一巴掌扇到了欧阳真初脸上。一行人再怎么样也是世家公子,这一掌可谓是羞辱极重。
欧阳真初被打懵了,脸还破了点皮。不等他反应过来,曹闻又是一脚上去,正中腹部。欧阳真初趴在地上疼的直抽气,好一会也没能爬起来。
曹闻冷笑一声,走上前去踩住他的背,喝道:“你这杂种还真会狗仗人势,当初在崔氏躲在那个恶鬼后面作威作福惯了,如今在谢家待的不是滋味吧?!”
欧阳真初咳出一口血来,他不在意地擦了擦,抓起一旁的剑,昂起头看着曹闻,嘲讽道:“那也比你在曹家寄人篱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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