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崔珏?”崔宁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
崔珏、欧阳真初几人在曲塘休整了半个多月才又继续赶路,欧阳真初话极其多,一开始还指责崔珏连累他在这里呆这么久,后面又要崔珏教他雕小木鱼。
说来也是奇怪的很,崔敛对崔珏会的这些小玩意并不是特别感兴趣,他每天和一座老僧一样不是打坐练剑就是画符,反而是欧阳真初天天闹着要玩,崔珏干什么他就要干什么,可能这就是学霸和学渣的区别吧。
崔珏躺在床上的时候是什么也没想起来,相当于他知道自己是原身崔珏但和崔珏有关的东西他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况且他听说崔敛的姑姑正往曲塘这边来。
既然是崔敛是自己的侄子,那他姑姑不就是自己妹妹吗?想到这崔珏又有点犹豫起来,听江湖上的人说,他十五年前就死了,看他这副身体的状态,他当时死的时候应该很年轻。
“欧阳真初,王家后续你处理好了吗?”崔珏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崔敛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两条鱼来,崔珏索性就将它养在了身边。
“嗯,官府结案了,至于他们要搬到哪里去我就不知道了。”欧阳真初正在雕木头,两条袖子拿攀搏一套直接挂头上了,不像世家子像个农夫。他默契的没有提他和崔珏在冥界的遭遇,也没有提坡庙崔珏突然像变了一个人的样子,于他而言,这些都不是值得记挂的事。
不多时,谢槐来了。
崔珏看着这门口一队粉衣服的人群,不免咂舌。此刻他好羡慕有钱人啊!
永嘉谢氏是所有世家中服饰最张扬的一个,并不遵循古制而是自己改良了一遍。粉袍白靴,玉禁红领,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谢槐和欧阳真初站一块,活脱脱永嘉当下最耀眼的双子星。
欧阳真初见到谢槐就飞快地跑过去,先是给了他一拳:“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
“家主传我,我便回了一趟永嘉。”谢槐还是一副人淡如菊的模样,他给崔珏行了个礼,“好久不见崔公子。”
崔珏点了点头,他回头看了一眼崔敛,这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二人坐着喝完了一盏茶,崔珏送他们二人至渡口,崔敛这才又现身。
崔敛看了一眼与他们反方向的欧阳真初二人,心中作怪,竟然生了一丝落寞。
传闻中的谢氏少主,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好。
一直记恨崔氏的欧阳真初,好像也不是很坏。
……
等他们走远了些,崔敛耳边还能响起那头传来的嬉笑声。
“看什么呢?羡慕他们啊?”崔珏觉得这些少年人真是别扭,想在一起玩说就是了。
“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崔珏伸了个懒腰,语气十分轻松:“谢槐说他们得跟着家中长辈去见一见沿路的世家。”
崔敛神情可见的灰暗,他摇摇头,不想再多言。
一汀小舟停在了崔珏面前,崔敛跟着他上了船。
“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啊?”崔敛从后面绕过来,拍了拍崔珏的肩膀,他个头比崔珏矮了许多,不免要点脚。
崔珏心定定的,他看着江面飘零的落花,饮尽杯中的绿茶,转身对崔敛莞尔一笑,道:“去广元,怎么样?”
“就我们俩吗?”崔敛有些犯难,他已离家快两个月,按以往,他姑姑早就找上门了,可眼下迟迟没有音信,难道是家中出什么事了?
崔敛一对眉拧作一团,睫羽扑闪扑闪的,他昂着头道:“你不是说好去浔阳吗?”
“南议在广元,为何要去浔阳?再说了,不止我们两个。”
崔敛实在不知道南议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崔珏又不是家主,一个江湖人士为何要去掺和封建地主的事,不等他继续追问。崔珏扶住他的肩膀将崔敛调了个头,“你看那边是谁?”
崔敛脑袋有些发晕,他定了定神,脸色忽然转变,腿一蹬,竟从这船上跳了下去。
在河的另一方向,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正向崔珏所在的位置来。那船首尾相连,宛若游龙。船帆高挂,两旁都悬了灯笼,很是气派。黑色缘边的金布上用小纂体写着一个大大的“崔”字,正是浔阳崔氏的队伍。
隔着老远崔珏就看见了他们,只是崔敛这傻小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才什么都没看到。
大船中央有一女子,神情严肃,她手中捏着一串珠子,嘴里念叨着什么。看到崔敛时忽然脸色大变,接住他后便立刻将崔敛揉进怀里。
崔敛拉着她到了船的另一侧,指着崔珏给女子认人。
崔珏立刻行礼,女子没什么表示,只是淡淡地点了个头,而后便拉着崔敛进屋了。
近黄昏,江面气温也开始低了起来,崔敛打了个颤,然后嘻嘻笑笑地坐到崔宁对面。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还都是崔敛喜欢吃的。
浔阳一带百姓多食辣椒,崔敛也是个无辣不欢的人。
他撺掇着筷子就要夹菜,却被崔宁一筷子打下去了。
“你这一个月去干什么了?”崔宁生了一对杏眼,明明是一副温柔相却总是板着脸,崔敛有的时候也拿不定他姑姑的想法。
“额,是这样的姑姑,我四月初的时候,听见武陵城有人报案,说是鬼祟出没。并且那告示都贴到浔阳城来了,我身为浔阳崔氏的子弟不能不管啊,你又太忙,我便自己一个人去办事了。”
说话时,崔敛一直面带笑容:“我这回除祟长了好多见识呢,并且没有荒废课业,我还新学了几个符箓呢!”
崔宁其实对崔敛的课业并不操心,只要她在一天,整个江湖就没人敢拿崔敛怎么样,况且崔敛自己就好学,“没有伤着吧?”
“没有没有,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听着二人的谈话声,崔珏轻笑一声:“骗鬼。”他抬手,将崔敛忘记灭的传音符给灭了。
虽然没了记忆,但崔珏对浔阳崔氏的东西上手很快,崔敛在他身边的几日,他没事还能指点一二。
这回去广元,不过只是想查查地藤和曹家的关系。王家事了,可公孙屏还是不知道在哪里。
崔珏席地而坐,他手中捧着崔敛给他热好的壶子,时不时俯身从河里捞一盏长生灯上来看。
长生灯是河灯,又不是普通的河灯。
河灯分在两种时候放,一个是中元节,一个是乞巧节。
两个日子倒是离的近,但是乞巧节的河灯是放给活人的,上面大多是一些心愿希望,河灯样式也会比较繁多复杂。中元节的河灯是放给死人的,上面是寄托和念想,自然,造型就比较单一。
长生灯其名并不是胡乱取的,此灯只在特定时候亮,且久久不灭。灭一盏,代表一桩心愿已了,若是灯灭了又亮,那就是魂者转世前的最后一次回人间。
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一小舟上忽然泛起歌声,崔珏看了一眼正在收网的渔夫,拢了拢袖子,而后展开长生灯上的字条。
“愿你长生长乐,无忧无虑。”
这字写得倒是秀丽端庄,崔珏在心里评价道,随即拿出黑白无常给的生死簿,在上面划去了这个人的名字。
眼见灯灭,崔珏又拿起另一盏。
这盏灯倒是旧的不能再旧,什么念想这么难断?
崔珏将此这灯拿在手中仔细看了个遍,即使年岁已久,依然可见此灯当年繁华。
崔敛不知何时从那艘船过来了,他抱剑蹲在崔珏身边,道:“这盏灯好像是我家的。”
“怎么不多陪陪你姑姑?来我这里干什么?”崔珏眼也不抬,将字条上的内容誊抄到了生死薄上。
“你知道那是我姑姑?”
“除了你姑姑还有谁会那么对你。”崔珏声音轻飘飘的,如同一缕转瞬即逝的烟。
“我姑姑嫌我烦,我就来这边喽。”崔敛干脆也坐在地上,他从怀里掏出一沓符纸,与崔珏一同写了起来。
崔珏侧眼,不明所以道:“你在写什么?”
“我在祈福啊。”崔敛的字倒是比崔珏好看不少,他身板也坐的正,“虽然还没到中元节,但是祈福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你之前说过你家是干这行的,那你度化一个看看。”
“度化那是做法事啊,这种执念已久的可没办法度化。”
崔敛撇了撇嘴,弯着腰,一一将纸条放在灯上。那纸条碰上灯便立刻化为点点荧光,崔敛脑袋上的黄头须被风吹的挂在耳边。
崔敛这话说的不对,不是不能度化,只要灵力够强,没有什么不能度化的。崔珏看着他,却没有指出这其中的错误。
他收回眼,继续捞灯去了。
二人都没有发现,身后的船,在那靠近栏杆的一面,有个身着黄衣的女子正在看他们。而她的身边,是另一名衣着更素净的女子。
“家主。”素衣女子喊了一声,她那额头上的黄色花钿倒在灯光的映衬下似有似无。女子手中提着一件薄衣,似乎是要给崔宁披上。
崔宁抬手婉拒,继而叹息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进了青帘后。
等到夜空繁星点点时,崔珏才催促崔敛去睡觉,可是话却不太好听:“你个子都多矮了?不睡觉长不高。”
崔敛拧眉反驳道:“我姑姑说了,那是我还没到发育年龄!”
“你姑姑那是骗你的,我像你这么大都快有我现在高了。”崔珏此话不假,他幼时便离奇的高,待到成年就已定型。
崔敛冷哼一声,仰头倒在榻上,有意无意道:“你那把符生剑是哪里来的?”
“喜欢就送给你。”崔珏抽出怀中的剑仔仔细细地擦了起来,崔敛听此从榻上弹了起来,他瞪着崔珏问道:“我有剑。”
崔珏不想同这小孩争辩,打着马虎道:“随便捡的。”
等崔敛昏昏沉沉地睡去,崔珏又展开了笔墨。蜡油滴在桌子上,不久便凝结成白色的蜡块。既然已恢复记忆,崔珏索性将事情来龙去脉理个清楚。
写到一半,崔珏又想起来黑白无常给他的那本浔阳秘闻。怀着忐忑的心,崔珏第一次翻开了它。
太安十五年冬至,浔阳崔氏后山,一子降生。
此婴啼哭不止,为浔阳崔氏第九十七辈第一子,父亲不知,从母姓,其母为婴取名珏,三月后,母亲病逝。
后婴由兄长抚养,少立主,字伯节,剑符生。
……
8.30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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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曲塘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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