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余下的事,便是处理蒋穗的身后事。
卿然怀抱蒋穗的骨灰盒,蒋穗最后的心愿,是再回去看看奶奶。完成这个心愿,并非难事。
左钲驾车缓缓驶来,恰好瞧见卿然打开骨灰盒,正从中仔细挑拣着什么。时鞍站在卿然对面,脸上的柔和神情,是左钲从未见过的。
霓虹灯光闪烁,卿然的脸庞在昏暗中若隐若现。
“找到了。”
卿然从骨灰中翻出一块小小的玉佩碎片。
与此同时,他兜里从蒋穗处取来的碎片,瞬间释放出一股力量,融入了新找到的碎片之中。
时鞍觉得这枚玉佩碎片十分眼熟,下意识摸了摸西装口袋,掏出一块几乎一模一样的碎片。
这是他从言菲身上拿到的。
将两块碎片拼在一起,边缘的裂缝严丝合缝,恰好组成完整玉佩的一角。
这一角上,两条龙尾栩栩如生。
时鞍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卿然同样从碎片中看出了端倪,“看来,老板你碰上大麻烦了。”
仅仅两枚碎片,就能迅速构建两个鬼域,其蕴含的力量不容小觑,背后之人的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时鞍唇角微勾,“敢和冥差叫板,这人倒是头一个。”
“两位!走了!” 左钲见两人久久不动,摇下车窗大声喊道。
卿然重新盖好骨灰盒,和时鞍一同上了车。
夜晚的溪山市热闹非凡,学校附近更是商圈与美食圈交织,居民和学生往来不绝。路虎在街道中穿梭,最终停在了城中村的外围。
再往里走,极有可能惊扰到住户。
临近十点,城中村仅有几户人家还亮着灯。
早些年,溪山市新市长上任,大力整治城中村,又是修路又是搭棚。
本意是改善居民交通,没想到却成了路边摊商家的福音。
三人走在坑洼不平的水泥路上,路过几户亮着灯的人家。
正准备休息的主人家,忽然感觉窗外有黑影闪过。开
窗查看时,只见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路过。
主人家不禁纳闷:一个人走路,怎么还歪头自言自语?若不是亲眼所见,还以为男人身边跟着其他人呢。
“你注意点。” 卿然终于忍不住提醒,“这里的人看不见我们冥差,却能看见你。”
左钲手舞足蹈的动作瞬间僵住,赶忙收敛,装作独自走路的样子。
“大晚上的,你们俩怎么不现身?” 左钲小声嘟囔,音量刚好能让同伴听见。
“这地方,有点风吹草动,第二天就会人尽皆知。” 时鞍缓缓说道。
他们三人气质不凡,大半夜抱着骨灰盒往老太太家去,明天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
老太太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左钲挠挠头,这才反应过来。
这城中村人多嘴杂,邻里间最爱聊八卦。
蒋穗妈妈一直瞒着老太太蒋穗去世的消息,要是被邻居发现他们抱着骨灰盒去老太太家,以讹传讹,不知道会传出多少离谱的版本。
老太太住在巷子尽头。
三人赶到时,屋里的灯已经关了,只有一只异瞳白猫站在窗边,警惕地盯着他们。
时鞍指尖转动着黑气,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房门。
白猫迅速跑到门口,弓起身子,浑身毛发竖起,警惕性拉满。
“嘘嘘嘘!” 左钲示意白猫别出声,伸手想去抱它。
白猫身手敏捷,矮身躲过,还朝着左钲发起攻击。
左钲手忙脚乱地躲避,身子撞上鞋柜,鞋柜上的除臭剂摇摇欲坠。
好在卿然眼疾手快,稳稳接住了除臭剂。时鞍在白猫冲向左钲时,一把捏住它的后颈。
白猫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一只猫就能把你搞成这样?” 卿然放好除臭剂,看向左钲的眼神带着几分嘲讽。
“懂什么!” 左钲用气音反驳,整理着凌乱的衣服,“猫在晚上可危险了,它们比我灵敏多了,我这是自保。”
卿然懒得跟他计较。
时鞍对白猫施了个小法术,白猫炸起的毛发瞬间柔顺下来,双眼变得清澈,仿佛没看到这几人一般。
卿然抱着骨灰盒走进卧室。
蒋穗的奶奶睡得正香,床边放着一张她和蒋穗的合影,照片看起来刚洗出来不久。
卿然将骨灰盒放在床边,丝丝烟雾从盒中袅袅升起,缓缓环绕住奶奶的身体。
蒋穗的奶奶已经很久没做梦了。
平日里,她过着清闲日子,和孙女聊聊天,邻里们也对她照顾有加,自觉没什么遗憾。
可这天晚上,她梦到了孙女。
孙女站在门外,奶奶喊她进来,她却不肯。孙女的表情似笑又似哭。
“别哭,小穗,快进来,奶奶给你炖了你爱喝的排骨汤。”
奶奶向蒋穗伸出手,招呼她进屋。
蒋穗摇摇头,“奶奶,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可能很久都回不来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就算我不在,也要好好的。”
“小穗,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是集训出问题了吗?” 奶奶关切地问道。
“不是的,奶奶,我挺好的。” 蒋穗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努力挤出笑容,“这次集训时间很长,手机要上交,可能短时间联系不上我。奶奶,你别担心,我就是想你了。”
“傻丫头。” 奶奶见蒋穗不进来,便自己走过去,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奶奶一直在这儿,想奶奶了,就回来看看,这儿永远是你的家。”
蒋穗微微低下头,月光下,她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极力压抑着声音里的哽咽,“好的,奶奶,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好,好。” 奶奶走上前,想要抱抱孙女。
蒋穗弯下腰,让奶奶抱住自己。
“我们小穗是个乖孩子,懂事的乖孩子。”
......
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三人才从巷子里乘车离开。
左钲一路上沉默不语,罕见地没有吭声。
卿然坐在后座,一手抱着蒋穗的骨灰,一手摩挲着手腕上的银色手链,手链在晨光中闪烁着微光。
“在想什么?” 时鞍温和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寂静。左钲从后视镜里看到,时鞍微微侧身,眼神温和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左钲心里暗自惊叹: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时鞍,居然还有这一面?
“溪山中学的红衣女鬼。” 卿然言简意赅地回答。
那个出现在蒋穗鬼域中的红衣女鬼,消失了。
不,卿然突然抓住脑海中的线索,她不是消失了,而是被 “放” 出来了。他得再去溪山中学一趟。
“红衣女鬼?是贺元夏那小子说的学姐?” 左钲听到关键词,忍不住问道。“嗯。” 卿然简单应了一声。溪山中学,看来会是个充满玄机的地方。
夜幕低垂,左钲缴清住宿费后,再度于溪山公墓留宿。
此前,卿然为蒋穗精心挑选了一处安息之地。
翌日清晨,阳光初洒,卿然远远便瞧见蒋穗的奶奶手提一份排骨汤,在墓园中徘徊许久,才终于寻到蒋穗的墓冢。
卿然心中一动,脚步沉稳地缓缓靠近。
“你们呀,总觉着我年纪大了,就爱瞒着我、哄着我。” 蒋奶奶将排骨汤轻轻放在蒋穗墓前,缓缓蹲下,认真地擦拭墓碑。
这墓是卿然连夜赶制而成,本就没多少灰尘。
蒋奶奶擦了一阵,许是累了,竟直接坐在了地上。
卿然见状,为她递上折叠椅,却被蒋奶奶婉拒。
“小穗这孩子,向来只报喜不报忧。” 蒋奶奶低声呢喃,分不清这话究竟是说给蒋穗听,还是讲给卿然。“她还当我这老太婆什么都不懂,殊不知,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没经历过?”
卿然双唇轻抿,并未言语,只是静静地聆听。
“傻孩子啊,这么久了,头一回走进我的梦里,竟是来跟我告别的,我哪还能不明白?这孩子太可怜,母亲不疼,父亲也是个短命不靠谱的,从小到大,吃了太多苦。”
“如今啊,也就我这老太婆能陪着她了。小穗,黄泉路上你走慢些,奶奶腿脚不利索,走得迟缓,你等等奶奶,往后啊,奶奶还给你做排骨汤。”
这时,姜韵桉怀抱一束向日葵,沿着长长的阶梯拾级而上,站到了卿然身旁。“我说奶奶,还有我陪着您,给您养老呢,说这些伤感话做什么?”
姜韵桉转向卿然,轻声说道:“昨天…… 谢谢你们。”
卿然沉默片刻,开口问道:“左钲给你的饼干,没起作用?”
左钲身为道士,又长期跟随时鞍,清除记忆这类事对他而言理应驾轻就熟,可瞧姜韵桉这模样,似乎没受影响。
“有效果的。” 姜韵桉浅笑着回应,“我记不清阿穗有没有来过,但我记得你说过,要把阿穗葬在溪山公墓。”
卿然微微点头,没再追问。
他在一旁默默伫立片刻,最终选择将这片宁静留给蒋奶奶和姜韵桉,悄然转身离去 。
另一边,时鞍站在长亭下,远远地注视着这边,卿然走过去,他将一枚手机递给卿然。
“给我这个做什么?”卿然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手中的新款白色手机。
“用来联系的,比起左钲给我打电话,我更想接到你的电话。”
时鞍的直白让卿然微愣了一会,他心想这不都一样?但看时鞍带笑的模样,他还是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那你教我一下。”
时鞍笑了一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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