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厌离则细心地取来小碟子,等玉珠搬来坛子后,用干净的筷子夹了些泡椒和泡萝卜出来,放在母亲面前。
魏婴和江澄两个小家伙排排坐在虞紫鸢对面,两双小手撑在桌子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虞紫鸢尚未显怀的肚子,充满了好奇。
“虞姨姨,小宝宝要什么时候才会出来和你玩呀?”魏婴忍不住问道。
虞紫鸢看着两个孩子好奇的模样,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摸了摸肚子:“还早呢。”
一旁的银珠刚好端着食魂医师饺子特意开的安胎药进来,金珠指了指旁边放着的一个计算日子的侧架,笑着对孩子们解释道:“还有八个月左右呢。小宝宝要在娘亲肚子里长得足够强壮了才会出来。”
“也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江澄小声跟魏婴嘀咕,既期待又有点担心会分走父母的宠爱。
江厌离看着弟弟们,温柔地笑了笑,轻轻握住虞紫鸢的手:“阿澄要做哥哥了,要更懂事哦。”
然后,她转向母亲,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丝恳求,“娘,我看热干面叔叔做面很有意思,我也想学做热干面。以后可以做给娘吃,也可以做给弟弟妹妹吃。”
虞紫鸢闻言,眉头立刻蹙起,想也不想便斥道:“胡闹!你是云梦江氏的大小姐!将来要执掌一府中馈,相夫教子,岂能终日往庖厨里钻?不成体统!”
她观念传统,认为君子远庖厨,女子更该注重德言容功,而非厨艺。
江枫眠见状,连忙两手轻轻按住妻子的肩膀,温声劝道:“三娘子,莫要动怒,仔细身子。阿离也是一片孝心,想为你分忧。”
他一向对女儿较为宽容,觉得学些厨艺也无伤大雅。
虞紫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因孕期情绪波动而轻易燃起的怒火,但态度依旧坚决:“我说不许就是不许。此事休要再提。”
正在一旁擦灶台的热干面一听急了,忍不住插话:“别呀虞夫人!令媛于厨道一途极有天分!方才看我揉面、掸面、调味,她只看了一遍便记住了七八成,问的问题也都在点子上!这等天赋不学真是可惜了!说不定将来能成为一代名厨呢!”
虞紫鸢一个眼刀扫过去,热干面立刻噤声,缩了缩脖子,默默低头继续擦灶台。
大小姐学不学厨艺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再多说一句,虞夫人的紫电可能就要抽过来了。
江厌离失望地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魏婴和江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也感受到气氛有些紧张,乖乖坐好不敢再吵闹。
莲花坞的日常,就在这孕期的烦躁、孩子的懵懂、夫妻观念的差异以及食魂们带来的小小插曲中,缓缓流淌。
而远在兰陵的金光善,以及官道上相遇的“两团金光”,他们的故事,也才刚刚开始。
莲花坞。
日子如流水般淌过,看似平静,却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关于大小姐江厌离学厨之事,最终的赢家似乎是虞紫鸢的胃。
在经历了几次“不小心”吃到女儿亲手做的、味道出乎意料不错的热干面后,虞夫人虽嘴上依旧别扭,身体却很诚实地接受了这份心意。
自此,每日清晨,若她想吃热干面,便都由江厌离亲自下厨。
少女纤细的身影在厨房中忙碌,揉面、掸面、调味、撒料……动作日渐熟练,甚至带上了一种独特的韵律。
她做的热干面,面条劲道爽滑,麻酱香浓醇厚,辣萝卜丁清脆爽口,葱花香菜点缀得恰到好处,虽比不得食魂热干面那般蕴含灵韵,却自有一股家的温暖味道,更贴合虞紫鸢此刻孕中挑剔的口味。
江枫眠忙碌了一段时间宗务,这日难得清闲,坐在桌边,看着女儿端上来的、香气扑鼻的热干面,不由得食指大动。
只是瞧那分量,似乎是刚好够妻子和两个男孩(魏婴和江澄)的,他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开口讨要。
魏婴和江澄两个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头都不抬,呼噜呼噜,一碗面很快见了底。
江厌离看着父亲那想尝又不好意思说的模样,轻轻抿嘴笑了笑,柔声道:“阿爹中午不是在空桑的店里用过了吗?鹄羹大哥哥说备了不少好菜呢。”
江枫眠接过食魂粽子适时递过来的一串小巧玲珑、散发着清香的蜜枣粽子,无奈地笑了笑:“光顾着与巴陵欧阳氏还有其他几个周边小家族的家主应酬,酒倒是喝了不少,菜却没怎么动,实在没吃饱。”
他剥开一个粽子,香甜软糯,倒是很适合此刻空落落的胃。
“谁还要你去应酬?”虞紫鸢已吃好了半碗面,正慵懒地躺到一旁的摇椅上歇息,闻言挑眉问道。
孕期使她容易疲惫,却也让她眉宇间多了几分柔和的母性光辉。
“不过是些周边往来,维系一下情谊。”江枫眠吃下一个粽子,又自然地剥开下一个,同时不忘看了看妻子的脸色,关切地问:“今日气色看着不错,饺子医师来请过脉了吗?怎么说?”
虞紫鸢轻轻抚摸着微隆的小腹,语气也缓和了些:“嗯,来看过了。说胎象渐稳,那苦汤药可以暂时停一停了。”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众人都松了口气。
江枫眠吃完粽子,净了手,坐到妻子身旁的凳子上,想起今日在外听到的传闻,便道:“听说姑苏蓝氏近日要举办一场盛大的法会,帖子已经发往好些家族了。”
虞紫鸢懒懒地“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似乎……与蓝氏宗主夫人有关。”江枫眠语气稍沉,“听闻青蘅君夫人前段时日情况很是不好,危在旦夕。恰在此时,有一位游方高僧路过云深不知处,出手相助,竟将人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如今举办法会,大约也是为了酬神还愿,祈福消灾。”
“是不是法号尚溯?!”正在舔碗底的魏婴突然抬起头,大声问道,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江枫眠被问得一怔,思索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道:“传来的消息语焉不详……不过,似乎……是提过‘尚溯’这个法号?阿婴如何得知?”
魏婴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仿佛有星辰落入其中,他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是鼎湖上素!一定是他!尚溯法师!他找到蓝家了!”
他对那位在夷陵有过一面之缘、气度非凡的食魂和尚印象极为深刻。
云深不知处,龙胆小筑。
此地的气氛与莲花坞的温馨截然不同,弥漫着一种哀伤而庄重的死寂。
尚溯(鼎湖上素)看着面色紧绷、紧抿嘴唇的蓝启仁,声音平和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阿弥陀佛。蓝先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尊嫂遗言,当从善如流。”
蓝启仁的目光扫过形销骨立、眼神空茫的兄长青蘅君,再看向榻上那位已是回光返照、面色呈现出诡异红润的嫂嫂,最后落在被嫂嫂紧紧抱在怀中、懵懂却似乎感知到离别而沉默不语的幼侄蓝湛身上。
巨大的悲痛与一种被隐瞒的愤怒交织在他心头。
他死死攥紧了拳,最终猛地一甩衣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好!我去查!我定要……将当年之事,查个水落石出!”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决绝而沉重。
青蘅君缓缓坐在榻边,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妻子,却又无力地垂下。
他目光空茫地看着妻子,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不解:“你……何时……怎么会……就到了如此地步?”
他们曾是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为何会走到今日这般田地?
她究竟隐瞒了什么?承受了什么?
榻上的女子只是温柔地看着他,并不回答,仿佛所有的答案都已不再重要。
她的目光转向安静站在一旁的长子蓝涣(蓝曦臣),声音轻柔得如同叹息:“阿涣……娘将灵契……给了阿湛……你,你可有不快?”
那灵契似乎关乎重大,且只能予一人。
年幼的蓝曦臣早已泪流满面,却努力保持着镇定,用力摇头,声音哽咽却清晰:“阿涣没有不快。弟弟……弟弟更需要它。阿涣会保护弟弟的。”
鼎湖上素双手合十,低诵了一声佛号。
女子仿佛了却了最后的心事,脸上露出一抹解脱般的、极其虚弱的笑容,慢慢闭上了眼睛,轻声道:“……忘掉我吧。”
“不!”青蘅君猛地站起来,情绪瞬间崩溃,语无伦次,“不!我不会忘记!你别……你别走!我……我还有很多话没问你!我……”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了对方的衣角,而那人的生息,已经步向一片虚空。
就在这时,屋内光影微动,一阵空灵缥缈的乐声若有似无地响起。
御品食魂素蒸音声部的身影悄然浮现,他神情肃穆,周身环绕着淡淡的音律光华。
他的身后,跟随着两位新凝实的音乐使灵——一位是蓝翼的灵体,另一位,赫然便是刚刚脱离躯体、呈现出半透明状态的青蘅君夫人的魂魄!
素蒸音声部轻声宣布,声音如同最终的判词:“契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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