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墨蓝水与花白泡沫,耳中全是海水灌入的轰鸣。
“庄晓沐——你想什么呢?”他从浪里猛地冒出头,扯开嗓子怒喊,海水呛得他咳嗽不止。
陆子君踩水划着找方向,转身见陆竞珩在自己身边露出脑袋,瞬间慌了神,“小陆董,你怎么也掉下来了?”
皇帝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陆子君也活不好的。
“等我上去再算账。”他在水里嘀咕两句,转身要往船绳游,可陆竞珩动作比自己还快,他拉过船绳,一个扎猛子游回自己身边。
“走。”皇帝语调冰冷。
腰侧一把被陆竞珩扣住,对方力道大得惊人,在海浪涌起的瞬间,陆子君猛地被顶向浮台边缘,他手脚并用地爬上浮台,几乎在他身体离开水面的同时,陆竞珩手臂在湿滑的台沿一撑,矫健利落地翻身上台。
“庄晓沐,你到底在想什么?”陆子君一边手脚麻利地帮陆竞珩固定船绳,嘴巴像连珠炮一样停不下来。
“有出过海吗?平时玩的都是儿童水上乐园吧?”
“都在读大学的人,不分轻重缓急的吗?”
“我,就是想帮忙。”庄晓沐扶着浮台柱子,脸涨得通红。
“那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陆子君没好气地呛回去,随即半蹲下身,手脚并用地快速挪到林涵身边。
叶然然蔫得像只落汤鹌鹑,瘫着不动,陆子君与林涵合力把他架起,踉踉跄跄地往螃蟹船走。
陆竞珩高大的身影却突然挡在了他们面前。
“小陆董?” 陆子君腾出一只手,疑惑地拉了拉陆竞珩结实的手臂。
皇帝是想要说什么吗?这样拉着,够说几个字吗?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风雨和海浪声中格外刺耳。
林涵和陆子君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震得一个趔趄,差点把架着的叶然然摔出去。
“啊——!哪个SB敢碰小爷!” 叶然然瞬间清醒,捂着脸颊,怒火中烧地瞪着双长眼。
下一秒,看清打他的人后,那气焰噗地灭了,只剩下心虚和哆嗦:“竞、竞珩哥…我…我自己走…”
陆竞珩抬脚重重地踢了他一下。
“马上,马上!” 叶然然连滚带爬地挪上螃蟹船,还不忘将林涵也拽了上去。
“你呢?要小陆董背吗?”
陆子君看愣站浮台边的庄晓沐,不知道为什么,一百个不顺眼。
“我没这个意思 。”庄晓沐说,他扶着水手的胳膊,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船。
“小陆董,你上。”陆子君推了把陆竞珩。
皇帝两步就利落地跨上船,站稳后,他立刻转过身,隔着迷蒙的雨雾,朝自己稳稳地张开双臂。
这时,陆子君才注意到——皇帝身上只穿了条沙滩裤。雨水冲刷着他精悍的肌肉线条,在昏暗的天光下漂亮得像博物馆里的展品。
“来。” 低沉的声音穿透风雨,听着莫名心安。
“好。”
下一秒,陆子君整个身体便被一股沉稳的力道向上提起,双脚离地的失重感转瞬即逝,人已被陆竞珩牢牢圈住臂弯,稳稳地安放在甲板上。
***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身体,陆子君整个人沉在浴缸的泡泡里,试图驱散淋雨后的寒意,
叶宁宁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陆子君耳朵里的海水还没清理干净,卷着舌的京腔在手机里,显得有些遥远模糊。
“子君,你刚和晓沐又斗起来啦?”
“有吗?和他打架的是叶然然吧?
“他说又惹你不高兴了啊。”
陆子君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庄晓沐做事不行,搬救兵倒是第一名。
上次搬的是姐姐,这次搬的是姐夫。
既然如此,那就事论事。
“他把船绳掉海里了,螃蟹船半天靠不进浮台。”
“暴风雨那么急,他一只什么都不懂的旱鸭子,抢着拿船绳,拿了又马上掉水里,螃蟹船差点漂没了,这事他提了吗?”
陆子君也不客气,做错就是做错。
手机那头传来叶宁宁没心没肺的笑声,明显没把这事放心上。
”听说你要陆竞珩去背他?”
“对啊。”陆子君没好气,“他待着半天不动,我吓唬他的。”
叶宁宁在电话那头笑得更疯了:“你还敢把陆竞珩当枪使啊,胆子够肥的。”
“我哪敢,就是随便说说,小陆董也不会真去背他。”陆子君边玩着水面上的泡沫
“哦?那可不好说。”叶宁宁在电话那头压低音量,“陶诺这表弟,跟你一样,也是个孤儿。”
陆子君拨弄水面的手指,蓦地停住了。
孤儿?
庄晓沐老爱围着自己打转,难道是因为…这个共同点?
而叶宁宁的“那可不好说”,又是什么意思?
陆竞珩对孤儿会有特殊照顾?
特别的同情心?这是陆家骨子里的基因?所以他们才助养那么多孤儿?
手机里叶宁宁还在絮叨着什么,但声音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膜隔开了,越来越远。陆子君的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鸣响,混杂着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
孤儿。粉发。白瘦。
庄晓沐和自己…重叠的点,似乎太多了。
他回想着在浮台上,发脾气的人一直是自己,而陆竞珩似乎一直表情淡淡?
庄晓沐与陆竞珩本来早上约好打网球,陆竞珩也没有通知自己要陪着。
是想要试探什么吗?
一个荒谬的念头从脑子里冒出来。
所以,真的有可能?
庄晓沐和自己一样可以协助陆竞珩开口说话?
浴缸里的水,似乎有点凉。
他随手拿起浴缸边的茶杯喝了一口,一股辛辣的暖流直串腑脏,是热姜茶,哪来的?
伸头往后一仰,氤氲的水汽中,陆竞珩倒映在自己的眼里,他似乎刚洗过澡,简单的白T恤,亚麻长裤,湿润的黑发随意向后拢着,神情是难得的松弛。
茶是皇帝送来的?
“啊,小陆董。”陆子君坐直身子,手一撑,二手小红米扑一声滑浴缸里。
完蛋!
小红米屏幕里瞬间满是水渍,他慌忙将手机关机,“额,小陆董,你转身,我没穿衣服!”
话音未落,不等陆竞珩反应,他已经哗啦一声从水里站起来,浴巾飞快地往腰间一裹,赤着脚就匆匆跑向梳妆台。
陆竞珩的目光,几乎是本能地追随着那道身影,
他看惯了陆子君穿自己的衣服。
小粉毛总是选衣柜里最大号的白T,袖口遮住半截手臂,掩着腕上的金镯;运动短裤长及膝盖,露出底下细长笔直的小腿。
但此刻不同。
被水汽蒸腾得微微泛粉的肌肤,从纤细的脚踝一路向上延伸。小腿之上,是柔润得晃眼的大腿线条,内侧微微凹陷的弧度上,还挂着几颗剔透的水珠,最终隐没在腰间那圈洁白的浴巾之下。
陆竞珩喉间一紧,他强迫自己将视线抬高,定格在陆子君的脸上。梳妆台柔和的灯光落在那小巧的鼻尖,晕开一层温润的光泽。
他不由自主地靠近那缕光,一股混着水汽,与浴盐的轻盈柑橘香很快将自己包围。
粉发滴着水,贴在陆子君光洁的颈后,水珠顺着流畅的脊背线条蜿蜒而下,在腰际那玲珑的凹陷处稍作停留,最终沿着紧实饱满的弧度,没入浴巾深处。
“小陆董。”陆子君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
“你懂得怎么抢救手机吗?”小粉毛举着电吹风,漂亮的玻璃棕眼珠看向自己,满是焦虑,“我吹了好一会儿,可是水还在里面。”
小红米满是划痕,也不知用了多久,已经完全不防水,一大片水渍在屏幕滚动,完全没有救回的可能。
陆竞珩接过电吹风,用热风不急不缓地吹着,他知道没用,可小粉毛眼里的熟悉的乞求,又让他不忍说出实情。
“还有救吗?”白玉指尖握上自己的手臂,小粉毛眨巴着眼问。
指尖冰凉,落在陆竞珩手臂上却烫过电机吹出的热流。
“买新的。”陆竞珩几乎是立刻放下电吹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转身快步离开了盥洗室。
“啊——”陆子君抱着他的小红米,哀嚎一声,心都要碎了。
“我可以问管家要点大米吗?网上说放在米里可以吸干水分,我放一夜试试?”陆子君扯着嗓子问。
半天,没有应答。
哦对,皇帝得自己摸才能手滑。
陆子君攥着手机跑进客厅。偌大的别墅空空荡荡。
没人,陆竞珩不知道跑哪去。
一直到傍晚,陆子君都没等来陆竞珩,意外的是,叶然然竟哭丧着脸找上门。
叶然然在客厅里小仙男活菩萨地乱喊着,求陆子君去给林涵消消火。
林涵正因为叶然然追海龟的事,在与他断绝关系。
陆子君被他烦得一个头两个大,最终拗不过,只得用客房电话联系林涵,约在大堂碰头。
“叶然然说,你与他断情绝爱了?”陆子君揉着耳朵,开门见山。
“我和那人没感情,不存在断不断。”学霸回答得相当严谨。
两人在大堂的纪念品店边逛边聊,在展架前摸摸这个,看看哪个。
“没感情你还愿意被他忽悠来?” 陆子君歪着头问,试图让左耳里堵着的水流出来
林涵朝咬牙切齿道:“他说跟着来,一起见业内大佬,可以提前拿满金工实践学分。”
不用问,那业内大佬就是陆竞珩,但他和金工实践没关系,林涵果然是被骗来的。
“原来骗学霸这么容易啊。”陆子君笑得差点把手中的东西掉地上,"诶,这黄金小海龟还挺可爱。"
掌心里是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金色海龟,憨态可掬。
小海龟有各种规格,从木制到黄金的都有。
“是挺可爱。”林涵凑过来看了看,“木头的也不贵,可以买个做纪念。”
陆子君亮出自己的泡水小红米:"没钱。木头的都买不起,你看,完了,无偿实习已经快把我榨干了。手机还掉水里了,修还要花钱。"
“你得无偿实习到猴年马月?”林涵接过小红米,摆弄了几下:“这哪修得好啊。”
“唉,死马当活马医呗,要点米包起来看看,”陆子君叹口气:“等从菲国回去,我去找找村长,总是要回晋港上学的,我也有金工实践学分要完成,还得回去打工攒钱啊。”
两人又在展架前流连了会儿,空着手,回前台,陆子君扒着柜台,带着一丝最后的希望,用刚学的菲语问道:“请问,能给我们点大米吗?”
*
大堂休闲吧背对着精品店,当陆子君声音在耳后响起时,陆竞珩忍住要起身找他的冲动,坐在沙发上,耐着性子听着他与林涵的聊天。
他听着两人那些关于小海龟、学分的讨论,和对叶然然的抱怨…… 直到那个词清晰地钻进耳朵里。
无偿实习?
陆竞珩的动作顿住了,刚凑到唇边的咖啡杯悬在半空。
无偿实习四个字是小粉毛对两人这段时间朝夕相处的定义?
嘲讽得过于直白。
午后暴风雨,他不顾劝阻,逼着螃蟹船出海去接陆子君,算什么?
在浮台上,他见陆子君落水,急得不假思索地就往下跳,算什么?
回到别墅,怕陆子君感冒赶紧送热姜茶进浴室,那又算什么?
陆竞珩放下咖啡杯,目光落在面前经理刚送来的东西上,全新的最新款苹果手机,还有一双陆子君尺码的网球鞋。
一丝近乎自嘲的念头滑过。
算了。
等那小粉毛拿到新手机,看到新鞋子,无偿实习四个扎眼的字,便不攻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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