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10分钟前。
山顶小院。
由于脑袋上笨重的头盔遮挡了殷苍的视野,多次调整无果,被这该死的东西惹毛了。
情绪一激动,啪,把头盔摘了,顺便当足球那样踢飞。
嘭,一不小心砸中了古树。
头盔骨碌碌滚到红门小庙前,殷苍一动不敢动,他头顶不少绿叶纷纷往下掉。
“……”
这画面像备受掉发煎熬的秃顶大叔,而殷苍把人家仅剩的几根毛拽掉了,不仅如此他还被大叔当场抓住,人赃俱获,这场景想想都尴尬。
“!”
一瞬间殷苍感觉到了死亡的冰凉感,吓得他赶忙和古树道歉,上手抚摸粗糙的树皮,在脸上挤出一抹讪笑来。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好大哥你没事吧?
自然不可能指望一棵树回答他的问题,殷苍却触摸到了凹凸不平的地方!
留意到树干上有密密麻麻的划痕,一天画一道,五个竖道加两条横,就是一个星期。
他抬头看去。
距离地面快两三米的位置,向上生长的主树干不断延伸,直到分岔口处,刻痕密不透风,像特殊的咒纹那般,多到令人头皮发麻。
可以想象一个人经年累月的画上一道,过去一天,一个月,一年,两年……整整五年,上面的痕迹全都是思念与坚持,用力的一下又一下,只要能留下什么。
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到了,殷苍一时哑言,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这种复杂的心情无法用言语表达。
指腹抚摸过树皮裂开的小块凸起,他之前从来没有细心观察过,一来僵尸视力不好,二来他是以游玩的心态面对五年后的一切,第三点自然是傅星晖这个人了。
也不知道没事喊他老婆干什么?
吓得殷苍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做梦都是傅星晖那张冰块脸,像魔鬼那样缠着他不放!
与此同时,小黑人半个身子融入大树,并向后招招手,“这里有门,殷苍跟紧我。”
将不合时宜的疑问憋回去,殷苍比了个OK的手势,“哦。”
实在是凑巧。
借助小黑人的触手,来到距离地面六七米的位置,穿过薄膜一样的某段树干,殷苍眼前空荡荡的。
古树中心是空的,地面上有一个类似阵法的东西。
中央地带有一个木墩,上面有一个凹槽,正好能卡进去一个圆形的、两厘米的东西。
穿越珠,激活古树法阵,爱丽丝的担忧,以及傅星晖的抗拒………这一切就更凑巧了。
几个意思?
要不赌一把?
明知道这是陷阱,考虑了一下白城山这边防守力量与蚁群之间的差距,殷苍决定上当。
毕竟眼下也没合适的方法了。
咔哒,那颗珠与凹槽严丝合缝。
“……”
接下来是什么?
有了心理准备,殷苍看到突然多出的藤蔓后也不吃惊,静静等待。
紧接着金黄色的光芒迸发,僵尸体质让他可以直面危险,殷苍瞪大双眼,将眼前的一切尽可能刻印在脑海里。
万一有线索呢?
光明的降临导致小黑人身形开始雾化,唰,古树上无数枝桠在疯狂抖动,大地也跟着发达的根系震动。
嗡,在剧烈晃动中,这棵树慢慢舒展开来,树冠处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无与伦比的光亮,让人仿佛沐浴在太阳光之中。
这是一棵黄金树。
不高也不大,却在小小的道观中遮天蔽日,它无法护住整个白城山,但在几千米高的海拔上,这和黄金一样紧俏的大树就是黑夜里最亮眼的存在。
璀璨光芒穿透云层。
一呼一吸间,山腰处那条小溪晶莹剔透,嘭,一条粗壮的根系随之破土而出,哗啦啦,水花四溅。
这条根须如同忠诚寡言的骑士,它的使命是燃尽自己也要配合山顶那抹璀璨的光。
发光根须四周水花四溅,在水的折射下,前行的道路变得朦胧,可光亮如影随形,到处都是黄色的球形小精灵。
黑暗中,莹莹光亮照亮了上山的道路,指引迷路的孩子快些回家。
*
法阵中心。
小黑人身上颜色逐渐变淡,它眼疾手快掏出那颗穿越珠,再次拉起身后那人冰冷僵硬的手腕,“殷苍快跟我走!”
这一次,焦急、惶恐与强装镇定,殷苍都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和之前的情绪都不一样。
老宅那次是引诱,话语间都是逼单的气场;刚才在山上小路,则是准备好的话术,一板一眼,没有感情。
殷苍虽然茫然,但身体先一步行动。
这种感觉像是发生过的,在这个时候,重新上演原本已经出演过的一出好戏,就像回放。
渐渐的,脸上只有白点的小黑人有了五官,是傅星晖的模样,他眼下并没有乌青的黑眼圈,“我带你出去!”
这到底怎么回事?
时间不够,来不及一问一答。
有时候时间如流水,无情又霸道,丢入其中的东西无论在上游还是下游,亦或者是原地刻舟求剑般,那东西就是找不到了,任凭你如何表现,时间它自顾自流淌着。
藤蔓在四处疯狂生长,就如同电视剧里上演的那般一定会有人留下来。
不出殷苍所料,眼前这个由小黑人幻化而来的傅星晖被潮水般的藤蔓抓住脚踝,即将摔倒。
只要有着力点,奇怪的藤蔓就像爬山虎那样,一瞬间就能将傅星晖淹没在深绿色海洋里。
危急时刻,傅星晖推了他一把。
“快走啊!”
身形踉跄,殷苍稳住后那是一步都迈不动,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的双脚被什么东西黏住了。
这是要告诉他什么?
就不能直说吗?
谜语人去死!
殷苍碍于是僵尸的缘故,脸上表情格外严肃,内心抓狂地看着甘愿被古树吞噬但就是不愿意再多说两句的傅星晖。
服了。
殷苍挣扎无果后,毅然决然转身,迈开腿,尊重他人选择。
这一幕似曾相识,跌倒在地的傅星晖却笑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内心是如此的平静。
真好……你终于离开了。
我做到了!
虽然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瞧见那道背影渐行渐远,眼前视野逐渐朦胧,傅星晖脸上却是满足的神态。
闭上眼的下一秒。
一道身影出现在他面前,半路折返回来的殷苍拼了命要拽他离开。
“!”
蠕动的、恶心的灰绿藤蔓一点点挤压着黑雾,小黑人腰部以下成了气态的存在。
双手用力向后拽,殷苍太阳穴附近青筋暴起,他想要扒开这些肥硕的藤蔓救傅星晖出来。
明明两个都是真的!
没有假的!
顾不上手掌出现的多道划痕,好痛,呲牙咧嘴的殷苍却不放手,全身都用扯这道黑色的雾气,哪怕只有一点!
唰,雾气本来没有实体,执念消失,它存在的意义也没了,他抓不住的。
殷苍抓不住!
轻飘飘的黑雾从指尖溜走,那张熟悉的面孔就这样在他面前消失了,什么都没能留下来。
没有好好告别,就这样不见了。
双腿失去力气,咚,跪在地上的殷苍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什么都没抓到的双手,失去希望的灰白瞳孔陡然放大。
他掌心到处零散的玻璃渣,带灰。
老宅窗户是花玻璃,阳光下很好看,小时候殷苍还扣一块下来当糖果糊弄傅星晖,还惹他哭了,结局自然是他吃了爸妈一顿竹笋炒肉,傅星晖流着鼻涕吃棒棒糖笑话他。
咳咳不说这个了……
走神的殷苍努力集中精神,他看着自己灰色的手掌心,伤口外翻,此刻带血。
暗红色的。
怎么越来越像人类了?
感觉脑子不够用需要外接大脑,扣扣脑袋的殷苍强迫自己动用脑细胞思考。
傅星晖的执念是让他离开老宅,为什么呢?
是因为自己死亡的地点在老宅,是傅星晖愧疚没带自己离开吗?
殷苍隐约猜到了什么,但是他不想承认,不想承认因为自己的原因从而困住了傅星晖五年的时光。
这对他不公平……
时间回到现在,璀璨的黄金树绽放在山顶,如同黑夜里的灯塔。
生物的本能是追逐光。
而光的出现,指引了前进方向。
不知道过了多少岁月的古树扎根于此,其璀璨的金色光辉笼罩了整个白城山。
山脚下,金黄色的光芒在变淡。
这里光亮不如山顶,但蚁群还是如潮水般离去,它们似乎不愿意与光接触,乌泱乌泱一大片,穿过坑坑洼洼的地面悄然离去。
沐浴在黄金树飘散的落叶中,眼眸中金光闪过,傅星晖转头,眼底深处都是怀念,他嘴角勾起,薄唇张开又合上,没有声音。
通过口型辨认,是两个字。
很美。
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眨眼间消失不见,越来越少却越来越强的蚁群在后撤,傅星晖扛着昏迷的大黑狗也回到山顶。
这一次他是一步一步慢慢走的,似乎要记下什么,表情珍重。
他不会再下山了……
一人一狗来到观内小院外。
这里黄金树的光芒最旺盛,红门小庙沐浴在金色光辉下,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圣洁光辉。
啪,大黑狗被傅星晖无情丢下。
“嗬!”
伴随着惊喜的吼声,来者后脚跟抬起,小鸭子挎包飞起来。
啪叽,扑过去的殷苍眼含热泪要拥抱眼前这个高大的生物。
啪,尾巴卷着殷苍腰身,小黄鸭再度扁下去,隐约发出嘎吱的哀怨声。
人形生物抬手推开殷苍,白毛红瞳的傅星晖有意躲避他,“我变成这个样子很丑吧?”
四肢扑腾两下,悬空的殷苍摇头,不丑帅的!
那如何精准表达这个意思呢?
睫毛是白的,头发也是,傅星晖变得超级高,之前殷苍仰头能看见他,这次是快要仰过去了还看不见傅星晖的脑门。
扶着后腰的殷苍挣扎要下去。
尾巴这次很听傅星晖的话,说放就放,僵尸青年落地后扭腰,双臂在头顶比一个爱心给傅星晖,殷苍还冲他笑,“啾咪~”
“懂了,不讨厌,是喜欢。”
摇摇欲坠的傅星晖如此翻译,像是卸下肩膀上的重担,眼睛一闭,身子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
啪嗒,傅星晖晕倒了!
殷苍:啊!!!
鳞片状铠甲像是火山爆发后冷却的岩浆,身高两米的道长身上**的,殷苍不敢轻举妄动,上手戳了戳傅星晖那张脸,软的。
还是人类的脸庞。
殷苍抬头看向璀璨金黄的古树,枝繁叶茂像一柄大伞,可以为他们提供足够的保护。
又低头看傅星晖这张脸,上手一摸,热的。
道长眼下的黑眼圈也没了,就和从来没经历过末世的正常人一样,红润且饱满。
傅星晖全身已然被不知名的诡异物质完全覆盖,却保持着人类模样的躯干和四肢,给殷苍一种人不人鬼不鬼的荒谬既视感。
这是他和缘庙的交易吗?
殷苍回头看向被金光笼罩的小庙,虽然门扉紧闭,但给他的冰冷感觉不曾消失。
如果自己能说话的话,保不齐还能问问傅星晖……
可惜的是,他不能。
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殷苍第一次认识到了什么都做不到的无力感。
飒飒,黄金树枝丫晃动,金色光芒弥散开来,笼罩了此刻迷茫又无助的殷苍,投下来的阴影却显得他侧脸格外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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