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起来就是这样一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故事，如果抛却纹饰体现的内容，单看颜色的话，两枚铜镜的特征也是十分明显：
左侧的铜镜以蓝绿色的锈迹为主要色调，其纹路细节在斑驳的锈色下若隐若现，显得沧桑而厚重。
右侧铜镜则以红褐色的锈迹为主，纹饰虽也在锈迹之下，却比左边的铜镜要更清晰些。
李道全看不出来，但总觉得密档馆里见过这东西似的，屋里没人，他索性就直接说话了：“见隐兄，这两枚铜镜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很难判断，但可以肯定的说，这俩都不是我的本体。」
李道全思考了一会儿，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他又说道：“非要让你凭直觉说一个呢？”
「宿主，什么是直觉？」
李道全一阵无语，压着声音咬牙切齿道：“你不是用着我的脑子呢吗？连'退一步海阔天空'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不懂什么是直觉？”
「可是您说的是我的直觉，我们铜镜是没有脑子的。」
李道全暗道牛逼，于是他耐心地给见隐解释什么是直觉：“直觉就是一种很不理性的判断，但它不是凭空出现的，就比如我认为佟临佑是我养的小猫，因为我上上辈子死了之后遇到死神，他知道我的猫叫佟临佑。”
「虽然您的例子不是很可信，但我似乎可以理解直觉。」
“是的，直觉或许就是不可信，它是没有逻辑的，再比如铜镜放久了会生锈，摔在地上可能会开裂，可不可以说你们与时间的联系就是锈迹，与空间的联系就是镜面上的裂痕？”李道全循循善诱。
「合理的。」
李道全打个响指，接着说道：“那么现在有一个小女孩，她贪玩，平时毛毛躁躁，却十分爱美，经常拿着你到处跑，她把你举高，你的直觉是什么？”
「我记得她，她这么做是想看得更高更远。」
李道全沉默了一瞬，看来这见隐还是铜镜的时候，被主人照顾得挺好的，就算是被举高了也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会被摔碎。
“挺好的。那我换个例子，如果这个小女孩十分爱干净，她拿起你的同时捏起袖口，你有什么直觉？”李道全又接着说道。
这次李道全很久没听到见隐的回话，正当他以为见隐不会再说话了的时候，见隐开口了：
「她会用袖口擦擦镜面，是芍药的味道。」
李道全点头，“没错，这就是直觉。所以你觉得哪边是真的？”
「我觉得左边是真的。」
李道全又说：“依据呢？”
「直觉是没有逻辑的。」
李道全：“……”
好一个现学现卖。
而此时，屏幕上的佟临佑在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得出了和见隐一样的结论，他若有所思，语气却十分笃定，道：“首先这两枚铜镜是一对儿，大家应该都能看出来吧这个，而且通过纹饰可以发现这两件东西再讲一个故事，但右边的是假的，前几天刚做好的吧？你至少放个一两年呢？”
其实判断这两枚铜镜的真假对佟临佑来说非常简单，他自己肚子里那点知识就足够了，根本用不上见真。难的是文物背后从无到有的故事，见真的神奇之处是能把每件物品从制作过程到它身边发生的所有事，以各种视角给你讲清楚，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鉴宝直播间，只有佟临佑这里热度长盛不衰。
【直播间评论区】：
猪猫书包：哇怎么知道的？这么快？
玻璃酒瓶：这个很简单的，现代仿品经常用失蜡法，我估计铜镜那个时代是没有这种技法的。
玫瑰茄子烧牛肉：你怎么知道这个铜镜是哪个时代？
玻璃酒瓶：我不知道是哪个时代的，但是很明显另一个铜镜不是用失蜡法做的。
玫瑰茄子烧牛肉：那确实。
猪猫书包：6哥，什么是失蜡法呀？
有暗香盈袖：你咋知道不是用失蜡法做的？
方片Q：因为左边的那个有范线，铜镜的传统制作方法是范铸法，肯定会有范线的，但是现代加工也可以实现伪造出范线，所以单独依靠这个并不好判断。
慕容木木：哇袖子姐和Q子哥同框了！
海肠捞饭：合影合影！
老陈醋：都来支持6哥了，看来现实中是很好的朋友哇！
猪猫书包：Q哥好专业。
川：那当然，你们6哥都是跟Q哥学的。
猪猫书包：好家伙！闷头做风筝的都是怪物。
po_科科：不显山不漏水啊！！
佟临佑看上去在思考着什么，李道全猜他在听见真叨叨，于是问了见隐。
李道全：见隐，见真是不是在对佟临佑输出。
「是的宿主，我刚才联系他，他根本就不理我。」
李道全嘲笑：你也有今天，省得你俩合起伙来干坏事。
「我俩能干什么坏事，只是因为他在用系统能量时，没有通讯功能。」
李道全想了一下，万一这俩人都用着能量，需要打配合的时候该怎么沟通？
于是他正色地问道：这个bug岂不是很危险？
「确实。」
李道全不说话了，这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说不定哪天真碰上了，连他都得一起遭殃。
不一会儿，佟临佑那边很快恢复了状态，在观众看来，他只是读了一会儿评论。
只听佟临佑低声应道：“对，确实是根据范线看出来的，但是现代加工伪造出的范线是非常明显的，玻璃酒瓶同学说的很对，现代仿品经常会用到失蜡法，失蜡法是一种铸造技术，主要是在蜡模表面覆盖耐火材料形成整体型壳，再加热让蜡熔化流出形成空腔，最后浇筑金属等待冷却后，敲碎型壳就能得到铸件。”
佟临佑讲完失蜡法，又给大家科普了另一种传统范铸法，他喝了口水接着说道：“还有一种比较传统的青铜器的制作方法，叫范铸法，Q同学要不要发挥一下？”
虽然这辈子李道全出自文博世家，又是文枢局正规军，但他太知道没有背景纯靠学习一路摸爬滚打出来的不容易了。所以佟临佑作为一个武学世家，现在把范线讲得这么准确又通俗易懂，不得不说，他心里是很佩服的。
不过李道全没想到佟临佑会Q到他自己，这种因为被小看而进行知识问答的既视感在他上次被佟临佑问风溯镜是怎么出土的时候就已经体会过了，他不耐烦地敲着键盘，把一切嘲讽佟临佑的脏话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心里想着怎么报复回来，结果不小心发送了。
【直播间评论区】：
方片Q：滚！
佟临佑似是没想到李道全会这么明目张胆地骂他，他挑眉调侃道：“今天也太不乖了。”
【直播间评论区】：
猪猫书包：天呐！
玻璃酒瓶：这个主播专业是专业，就是老卖腐。
慕容木木：挖槽喜欢看卖腐，好卖多卖！！
有暗香盈袖：天呐！
方片Q：哦不，我的意思是说，我对文物知识了解得太少啦，还是让主播说吧。
佟临佑装模作样地继续说：“好的谢谢Q同学的支持，希望你能多多学习文物知识。”
【直播间评论区】：
猪猫书包：哦吼这浓烈的火药味是要闹哪样。
慕容木木：太好磕了，这期有没有人录屏！
鹿鹿法力无边：我我我！太带劲了。
有暗香盈袖：咦嘻嘻嘻嘻嘻
方片Q：你在这里笑什么笑，快睡觉去。
有暗香盈袖：QAQ
川：好凶QAQ袖子姐我们走叭
方片Q：你…
李道全看着邓俜川这个乱入的搅屎棍只觉得更烦躁了。
佟临佑看着好笑，他接着说：“那我来给大家科普下传统的范铸法，和失蜡法不同的是，范铸法是将器物分为多块模具合模后形成空腔，然后将铜液注入范腔后冷却凝固，这就涉及到模具的分块组合，铸件的表面就会留下接线缝，这种分型面自然形成的痕迹就是我们刚刚所说的范线，尤其是在器物的转折处或者隐蔽的部位，都可以找到。”
【直播间评论区】：
方片Q：是的，而且范线是必然形成的，一般鉴定古代器物的真伪都会看这个，是重要依据。
“你又知道了。”佟临佑话里带着笑意。
【直播间评论区】：
方片Q：不懂，只是附和一下您。
猪猫书包：家人们！我宣布今天Q子6子结婚了！！
风雨中独上高楼：woc我错过了什么！！
有暗香盈袖：大家可以来我空间看这期的切片哈哈哈哈哈啊哈！
佟临佑没理评论区了，他接着刚才的范线辨别法继续分析道：“但以现在先进的技术，失蜡法的蜡模不管是直接雕刻还是3D打印，都可以制造高度复杂形态的器物了，不用分块模具，型壳是整体结构，不会产生范线。
“所以仿造者可能试图通过人工刻画假范线来模仿真品，但手工痕迹与自然铸造的痕迹差异非常明显，所以反而会成为鉴定依据。”
【直播间评论区】：
猪猫书包：所以6哥是怎么看出来范线有人工痕迹的呢？
玻璃酒瓶：范线的宽窄和位置都是关键依据，你看旁边的那枚有范线的铜镜，就跟个对照组似的。
方片Q：说得也不是很严谨，毕竟两枚铜镜的纹饰不同，范也不同，不能当做严格意义上的对照组来看待，范线的判断依据还是有待考量。
小春：确实。
玻璃酒瓶：确实。
诚既勇兮又以武：学到了，这期好精彩。
佟临佑点头说道：“但是单看范线伪造的痕迹，这两枚铜镜确实是左边为真品。”
佟临佑直播间里的观众其实挺杂的。
有收藏爱好者，这类人就是来学习鉴定技巧的，顺带了解市场行情。
有像李道全和谢春河这种文物专业的从业者或者文化机构人员，他们围观直播鉴宝确认藏品真伪，如果最近有需要完善的馆藏信息就很方便，也有人寻求策划展览的思路。
有一部分专门为了看佟临佑的小粉丝，这一点就连李道全也不得不承认佟临佑认真起来确实挺帅的。
但是大多数还是只对鉴宝感兴趣的普通观众，这类人群对传统文化感兴趣，但是缺乏系统性的学习，希望能在短时间内了解到足够丰富的历史背景和工艺技术，佟临佑又会将文物背后的故事分析得很生动，观众听故事似的就把文化内涵给领悟个透彻，所以佟临佑的直播间是最符合这类人的需求了。
但是这期直播佟临佑并不是为了赚钱赚流量，而是想弄明白铜镜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到现在，观众倒是嗨了，那个佚名却迟迟没出现，倒是也没看见他退出直播间的消息，就在佟临佑和李道全都纳闷儿的时候，佚名出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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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直觉？是无条件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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