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佟临佑剪铁杆时,李道全心里一直惦记着自己口中的大发现到底是什么,现在才得空回身,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他其实很在意,那可是一个甚至让他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发现,在李道全贪生怕死的简单思维里,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值得他去死。
结果那边确实有一个很值得研究的东西:在被震得七扭八斜的地层中,依然稳稳当当地垂直竖立着一个深色的宽大木门——甚至可以称之为木墙。
木墙由三块竖拼的老松木板构成,木纹间渗透着深褐色的岁月痕迹,板缝里隐约可见霉菌斑驳的痕迹,但引人注目的是中间嵌着的一个面具。
那面具十分奇特,上半部分是木质的,下半部分是机械的。
主体是由浅褐色木料雕琢而成,表面保留着天然木纹的纹路,同时还保留着手工刨制的细密刀痕,颧骨处有一道纵向浅沟,李道全怀疑是未完工的雕刻痕迹。
面具双眼的位置嵌着两枚齿轮,齿牙因氧化泛着青灰,有意思的是,它眼窝至下颌处被截然不同的冷硬金属构件打破:
两枚黄铜齿轮嵌在眼眶位置,齿牙间泛着经年氧化的哑光,鼻梁是两片弯折的银灰色铁片,以沉头铆钉固定成倒三角,鼻梁至唇线被拆解成了可活动的金属连杆,杠杆交错构成机械骨骼,三根金属杆以工字形在末端交叉,中间焊着一个半环形卡扣,这卡扣似乎是可以带动整个面具的机关诀窍。
这副面具将机械装置与自然材质的边界勾勒得异常清晰又十分和谐,这种粗犷与精密的完美结合让李道全看呆了,木质材料的温润与金属构件的冷硬对比鲜明,齿轮与连杆的机械感又被木板的天然纹路柔化,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某种未完成的改造实验。
而且所有的装置看起来都是能活动的,再想远点甚至可能是这扇大门的门锁。
不过在这么深的地底,立这么一个门,门后面是什么?
是谁放在这里的?
厢房到底是干什么的?
李道全只知道看见这东西的一瞬间,自己的脑子里全是问题,也不怪佟临佑刚才对着这副面具怔愣。
李道全走进了那面木墙,那具嵌在墙缝里的面具忽然发出极轻的咔哒一声。
李道全:卧槽,见隐兄,它刚才是不是动了?
「好像现在开始和谐了,我看不见画面。」
李道全:卧槽?原来和谐的是这个面具啊!我还以为…
「您以为是什么?」
李道全满脑子都是一些放在绿江文学城绝对会被和谐的黄色废料,他在意识里大吼一声:哎呀算了!
就在这时,那面具右眼的齿轮组突然逆向旋转,原本固定的金属连杆此刻正以关节为轴舒展着,整个面具脸型逐渐变窄,看上去竟然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李道全心里没底:见隐兄,你真的看不见吗,我现在有点害怕,那面具好像变成我的样子了。
「看不见呢,被和谐了,您好好记下线索。」
李道全:……
他刚想再说些什么,突然四周传来闷雷一般的轰鸣,地面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头顶不断有碎石坠落,所有的窗户都被震碎了,玻璃渣子一时间爆得四处都是。
是余震,强烈到他甚至觉得自己很可能因此死在这里。
这是一种无法抑制的深层恐惧,身外是不可抵挡的重压,心底伴随抑制不住的恐惧,他慌乱中回头向自己本体看过去,然而并没看见人。
那个方向只有一堆混凝土和砖头碎块了,佟临佑在旁边手忙脚乱地刨着这堆废墟。
不知道是哪面墙塌了,巨大的冲击力和足以让地壳移动的自然力量让脆弱的人类建筑碎成齑粉。
这人在底下呆着肯定死了啊。
不过这场面怎么这么熟悉呢,好像才从这里回来呢。
李道全心里有个不愿意承认的猜想。
李道全:见隐兄,我死了吧?
「死了,不对,还没死透。」
李道全:那我现在在佟临佑的噩梦里吗?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现在这场面简直和佟临佑的噩梦一模一样,就连自己的死状都没差分毫。
「不在,佟临佑已经醒了,他还让见真托我给你带话。」
李道全:说什么?
「问您现在都想起来了吧,该告诉他地震的时候为什么那样了吧?」
李道全:哪样啊!又来?!我是真不知道啊。算了,要不然别醒了。
李道全正在气头上,就看见废墟中有一只血肉模糊的胳膊颤颤巍巍地伸出来了,然后一把拽住佟临佑的袖子。
怎么,变异了?
“李道全!没死就快和我说话!亏大了,赔钱货!铜镜是谢春河拿的,没想到吧?不想自己去问问他吗?你他妈的!说话!”佟临佑语无伦次的说着毫无逻辑的话,他双目通红,可能是被四周漫起的灰尘给迷的,也可能是急得。
但是他急个什么。
就在这时,佟临佑突然安静下来,代替他丧心病狂叫喊声的是一阵微弱的歌声
“这是一个不能停留太久的世界……”
“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
“不虚此行呀…不虚此行呀……”
是自己在唱歌。
李道全现在有点同情佟临佑,他是得急。
要救的人必死,临终结算给他唱首歌,是得问问为什么。
破案了!
李道全心满意足准备醒过来,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把剩下的回忆看完。
废墟里的空气十分污浊,佟临佑尽力托举李道全的本体离开砖头堆,能在上面呼吸到一些新鲜空气,但是现在他的状态已经十分虚弱了,一个不小心就一脚踩空,整个人带着佟临佑一起溜坡儿似的不受控制地下滑,玻璃在俩人的胳膊上划出几道深深的血痕,他没有着力点,只能抱着佟临佑的脑袋,俩人都朝对方看过去。
然后李道全就看到了今晚他最不理解的一幕,自己一侧头就亲到了佟临佑的眼睛上,然后一手捧着他的脸,亲到了他嘴上。
李道全噌的一下站起来。
刚才是我天真了。
想必,佟临佑问的为什么那样,其实应该是这样。
他本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啊!
「哪样哪样?」
李道全:我也不知道。这不重要了。
「您可以感应感应自己的心里活动啊。」
李道全如醍醐灌顶,他仔细感受着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
然后他更不理解了。
那铺天盖地的想法中,有留恋、不甘、遗憾、解脱、铜镜在哪里、死神怎么办…
在这些纷乱的思绪中,李道全找到了一条勉强能当做理由思考的话:
你小子,不得记我一辈子。
「是什么?」
李道全想了很久,憋出一句:可能…可能是想报复他吧?
「原来是这样,见真说您睡醒之后就出去找一下佟临佑,他应该就在您家门口,时间在七点之前,现在六点半,您要起床吗?」
李道全:就起床了?!我还没睡呢!
「实际上您的身体情况显示您已经休息够了。」
李道全:休息够了就要起床?起床就要去找他?就这么听他的话?
「也不是,所以我在问您,要不要起床?」
李道全觉得自己是有点精神紧绷了:我还没了解明白这地震的时候为什么会被和谐,不会就是因为我俩亲了一下?
「那不会,应该和那扇门的变动有关系,有什么比我的精魄更高级的力量,限制了我看见这幅场景的权利。」
李道全陷入沉思,那扇门上的面具实在是蹊跷,他眼睁睁看见那堆机械杠杆带着木头块变得越来越像自己的脸,然后余震就发生了,其实自己为什么要亲佟临佑这件事根本不重要,今天的梦里面最重要的信息应该是那个面具。
「其实也是重要的,毕竟这是佟临佑想知道的答案,说不定您想起来之后告诉他,还能涨涨友谊值的。」
李道全应激:什么狗屁友谊值,啥也不是,没用都。
「唉…现在看来是没什么用,但是您多攒点筹码,以后再有什么特殊要求,我不是还能花点友谊值来实现吗?」
李道全:……
虽然听起来很废物,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李道全再看眼前,佟临佑被亲了一下露出错愕的表情,虽然他感觉自己的错愕程度不亚于佟临佑,但作为当事人,还是对他同情不起来。
“你上去吧,我肯定是上不去了,不过我也死不掉,有缘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李道全听自己这么说道。
所以这时候就已经知道不会死了?
李道全疑惑:见隐,你那时候绑定我了?
「没有,我是在您死于这次地震之后才绑定的。」
李道全:那见真现在绑定佟临佑了吗?
「绑定了。」
李道全:为什么你没绑定我?
「佟临佑比你死的早,他刚才下来的时候就死了。」
……合着他现在已经是用第二条命站在这个地方了,都说猫有九条命,李道全感慨这佟小猫在自己身上用掉了三条命居然都还没对自己失望。
李道全:那我怎么知道自己是死不掉的?
「您不总是在说您下面有人的吗?」
李道全:也是…看来我是从这次地震死后才开始失忆的。
「确实是,现在捋的差不多了,要醒过来吗?」
李道全:不要,我要自然醒,至少看完这段再说。
「那过了这段我就把您叫醒吧,您睡得太深了,靠自己醒不过来的。」
李道全:行。
再看佟临佑那边,他并没有回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李道全,俩人挤在狭小的出口处谁也不说话,上面时不时传来救援队的声音,已经有人在他们头顶商量着怎么把俩人拽出来了。
就在这时,佟临佑开口说话了:“我觉得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知道,你的演技很拙劣。”李道全的本体回道。
“所以如果你现在死了,对我很残忍。”佟临佑低着头认真道。
“我说了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李道全的本体说,他的声音已经十分虚弱了,这一系列动作用了太多力气,更何况身上还有伤及内脏的贯穿伤。
“那你为什么亲我?”佟临佑语气有些急切。
“下次见面告诉你。”李道全本体说道。
李道全:……
你这人说话的时候倒是轻松得很……
这点自信全凭所剩无几的生命体征撑着是吧?你知不知道你快死了啊!临死前留下一个巨大深坑给未来那不确定会不会出现的自己跳是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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