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你要得寸进尺,我把风溯镜给你拿来了,但你要记得答应过我的,我不是无条件帮你。”乐央公主从怀里掏出一个镜筒,那东西表面泛着奇异的光泽,仿佛把周围的光源都吸走了,确实是风溯镜。
她语气不善,李道全听得出来她在强忍着厌恶。
“我该怎么做?”一听这个,佟临佑态度瞬间放缓。
“把风溯镜放到那堆肉里就行。”乐央公主道。
佟临佑照做,动作却犹豫滞涩。
“这对李肃有伤害吗?”他沉默半晌,还是问出了这句。
“你都想让他为错误买单了,还在乎这么多干什么?”乐央公主语气冰冷。
佟临佑不说话了,他突然觉得也没什么错误需要李肃来买单,但为时已晚,镜筒已经离开他的手,滑进了那一坨烂肉里。
随着风溯镜入怀,李道全瞬间感觉自己接触镜筒的那部分灵魂从头到脚被撕成碎片,脱离出这堆肉,慢慢进到镜筒里,而后吸力骤然增强,他整个人都没入了一片虚无,不是比喻,而是真正地没入了镜中世界,那是一个跨越维度的吞噬现象,从有到无,李道全进到了风溯镜里。
然而镜子里传来潮汐声,李道全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发现这里面并不是空无一物,而是涌动着液态物质的深渊,在那其中还有很多在游动的发光生物,看起来像是泥鳅。
它们在一片虚无中慢慢升腾,又朝李道全聚拢过来,不一会儿他就被苍白的冷光包围了,他看见自己的手指间分裂出半透明的蹼,然后又很快被这些泥鳅吃光了,他们缠绕着李道全的脚踝向上爬,一路吃掉所有新长出来的东西,像是要将他重构成一种新的形态。
本来李道全看见那东西还很害怕,已经做好交代在这里的准备了,没想到只是个鱼疗。
其实还挺舒服的,索性他就躺了。
然而李道全不知道的是,渐渐地,在无知无觉中,自己的皮肉已经被吃光又重新长出来一轮了。
潮水褪去,失重感来的毫无征兆,李道全在坠落中惊醒,他周身裹挟着细碎的冰晶,在无数透明气泡中的画面碎片中下坠,一开始李道全还以为是自己的记忆,但这些画面他既没有印象,内容又和他没关系,有过去的有未来的,凑在一起一点逻辑也没有。
他看见穿嫁衣的李持盈在海边提着裙子笑嘻嘻的和邓俜川打闹,浪花溅上她的裙摆;他看见他爸妈一左一右牵着年幼的自己不知道要去哪玩;还看见深深的胡同尽头,站着一个男人,手里拎着一个巨大的方形蛋糕盒子,敲响了小卖部的木头门,李道全看到自己开门,眼前一亮,两个人捧着蛋糕进了院子。
这时周围逐渐有背景音响起,听起来像是念经,又像是阴魂不散的窃窃私语,李道全仔细辨认,才听出几句人话:
“李肃,我想走进你心里,我要成为你的首选,给你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你可以把我放在第一位吗?”
“他能听见的,你好好说话,别跟个下蛊的似的行吗!”紧接着他又听见李持盈的声音。
此时,泉朝的某个山洞。
“我们不就是在下蛊吗?”佟临佑疑惑地说。
“不是!只是借他生命中的可能性,看看能不能实现你的愿望。”李持盈先是大声否认,然后有些失神地说道。这种失神是不带情绪的,仿佛只是累了,又好像是在惋惜着什么。
“什么是可能性?”佟临佑问道。
“这个人也是李肃的一个后代,但他的命数很特殊,明明充满着可能性,但他却从未成事,于是可能性都被浪费了,但在风溯镜看来,这些可能性用来完成我们的愿望是再好不过的燃料。”李持盈说。
“后代?!”佟临佑突然愤怒,“他和谁有后代!”
“你能不能冷静点,我只是一个猜测,也可能是转世。”李持盈语气中充满鄙视。
“你继续。”佟临佑说。
“所以它就是能回到过去支配李肃的一个工具罢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和他说清楚,你想要他干什么,想让李肃做什么,能改变你们两个的现状。”李持盈循循善诱道。
“那李肃,你可以很爱很爱我吗?”佟临佑斟酌许久才开口。
“他不会回答你的,还是说肯定句吧。”李持盈说。
“李肃,我很爱很爱你。”佟临佑说。
“你有病吧…现在不是你表白的时候,是你想让他做什么。刚不是给你讲的很明白了吗!”李持盈气急败坏地拍着桌子,她耐心耗尽,也不知道是什么理由能支撑她在这里浪费这么久的时间把自己亲哥卖给一个变态男人。
“我突然觉得如果他不是很爱很爱我,也没必要强求了。”佟临佑若有所思道:“而且这样的话,就算天灾来了,也没什么抵抗的意义了。”
“你这样弱智总让我觉得帮错了人……”李持盈语气无奈。
……
……
李道全听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大概能猜出现在的处境——自己这回是中了蛊了!
不过被下蛊的人并不是本人,而是李肃,而自己也不是受害的那一方,他一通分析下来,自己的角色应该是那只蛊虫。
一只即将要被打进李肃身上替他偿债还情的无人在意的工具虫。
问题是这佟临佑说半天也没表达清楚自己的诉求,这中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蛊,具体怎么破解也无从下手,但听他一直说什么你爱我我爱你的,怕不是个情蛊。
其实李道全根本不明白这位佟临佑为什么对他有这么强烈的情感,如果是他认识的那个佟临佑,他或许还能有点头绪,无非就是嫉妒,竞争对手之间的莫名羁绊,彼此都是最懂对方的人,不过他们在竞争什么呢?
李道全想着想着突然把自己想沟里去了,他觉得自己和佟临佑确实产生了某种情感,他们一直都有着共同的兴趣,也分享过重要的人生经历,有过命的交情。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甚至自己最为真实,不用刻意讨好也从不伪装。
但这是爱吗?
爱是需要经营的吧,要不然会离婚的。
他这样每天见到佟临佑就得打一架,好像也是一种经营呢…?
现在那位张口闭口的,单是爱这一个字,他就不明白,从小看他爸妈那个死样子,他就对爱情不向往,现在让他给人洗脑爱上别人,这不是开玩笑么。
该说不说这帮人是挺倒霉的,碰上他这么个不懂情不懂爱,甚至连亲密关系都处理不好的人,费尽心机招了个废物蛊虫上身,李道全想到这里竟然有点同情他俩。
想了半天,那俩人已经不出声了,李道全才意识到自己还在风溯镜里往下坠。
但很快他的失重体验就到头了。
一道白光伴着帷幔悄然在他眼前迅速生成,想象中的粉身碎骨并没有到来,李道全感觉身下柔软,他躺在了一张床上。
“辅臣!”
明快的女声破开幻象的刹那,李道全猛地睁开眼睛。
深沉的夕阳肆意泼洒满室,雕花的窗户一尘不染,还是梦里那间厢房,但又比梦中要真实许多,空气是流通的,一呼吸便闻到檀香混合着草药的苦涩气息。
他仰面躺在一张床上,帘子被风微微吹动着,一切都很和谐却正是最大的不和谐,因为这些家具在梦中都是十分破败的景象,现在却生动起来。
李道全心中大喜,以为是见隐把他救回来了,他叫道:“见隐!好久不见!呜呜!”
“辅臣!您还好吗!”回应他的却是刚才那道女声。
“监印?辅臣和监印还有瓜葛?”另外一道女声在旁边小声问道。
李道全闭紧了嘴,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完美诠释什么叫一次外向换来终身内向。
没人说睡觉的时候外面还有俩姑娘等着的啊!
而且更难受的是,他发现自己还是动不了,当即就要确定一下自己是不是一具尸体,但又怕承受不住事实,于是只得低头眯了眼观察一番:
…皮肤颜色正常,身上有穿着衣服,虽然不是现代的,但好歹也有点尊严。
动动脚趾和手指,身体支配权也有。
那为什么动不了?
李道全疑惑中尝试抬胳膊,却被一个硬板挡住了,他偏头,看到一只胳膊和一条腿各自被两根竹板固定住了,这一动还生疼。
倒不是一具尸体了,断胳膊断腿也没好到哪去啊!
“嘶……好得很。”李道全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才想起来要回答刚刚那个姑娘,他表面欲盖弥彰,心中警铃大作。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香景啊…
那也不对啊。
即使是上了李肃的身,现在也应该是在李肃的卧房。这兰景和香景不应该是李持盈的随从吗?没有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啊,她们为什么要跟着李肃?
“你们怎么在我屋里?”李道全装模作样,躺在那里语气严肃,却偏头悄悄观察那两个小姑娘。
香景和兰景互看一眼,眼神躲闪,表情都十分不自然。
肯定有问题,果然让李道全给懵对了。
“说实话,要不然有你们好看。”李道全威胁道。
“没什么的,您千万不要去公主的厢房…”香景先开口了,然后就感觉哪里不对,但已经晚了。
“您去也行,没什么的,就是您的伤…现在下地行走的话,对恢复不利。”兰景及时补救。
兰景不说还好,她一说,李道全就觉得自己身上哪都疼,头发还湿漉漉的。
“我怎么受的伤…?”李道全问。
俩小姑娘对视一眼,开始低声探讨:
兰景:“辅臣怎么不记事了?”
香景:“不好说,也可能摔到头了。”
哈哈我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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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泉朝篇·你的蛊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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