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全无话可说,仔细想来,他确实从来不认识邓俜川这个人,现在更是越看越陌生,屋里这么多烟,说不定是眼花了呢…
他站在那里愣了一会,不由自主地向前迈步,正要凑近看看这是真人还是幻觉,只觉得重心偏移,当李道全意识到断了一条腿的人只能跳着走的这件事时,整个人已经趴在地上了。
砰——
好疼。
“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头顶传来李持盈的声音,她倒吸一口凉气,又小声道:“你怎么回事。”
香景慌慌张张,她掉头就跑,留下一句:“公主我先走了,兰景等我一起熬汤药呢。”
这香景还以为说她呢,小姑娘跑得倒是真快,门被她带得关上,一阵风把些许雨水潲了进来,直落到李道全的裤子上,凉得他一哆嗦。
李道全觉得自己可笑至极,可是嘴角刚咧开就扯得干燥生疼,感觉已经八百年没喝水了,他哑声道:“忘了…没腿…”
邓俜川更是演都不演了,可给他找到乐子了,大笑好一阵子,才迎着李道全那刀似的眼神戏谑道:“怎么又扯到伤口了?今天心情如何?”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呢…
李道全耳中嗡嗡作响,那条好胳膊还保持着撑地的姿势,那条坏腿才重重磕在地上,现在疼得都发麻,这还不是最刺激的,还要听往事的原音重现。
也没人告诉他物理疼痛不够,还要精神污染来补的啊。
“什么意思?”挣扎半天,自己也站不起来,在场的也没人愿意拉他一把,李道全混得太差,索性趴在地上说话了,这样不仅看不见别人的表情,他自己呆着也舒服。
“你怎么不问我,伤口疼跟心情有什么关系了?”邓俜川声音明显憋笑,他接着说,“现在还心理应激吗?都过了这么久了,应该好了吧…见隐也不是吃白饭的,总不能什么都治不好吧?”
李道全彻底听傻了,他抬头看着邓俜川,还是笑得那么阳光。
这也太诡异了。
这跟见隐有什么关系?他跟见隐不是同事吗?
不对。
这邓俜川怎么知道的见隐?
“什么表情,每次见我都这么惊讶,老好人,谈过恋爱吗?”邓俜川还在说话,句句都和他最初在小卖部醒来时接受的心理测试一模一样。
李道全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草。”
“哈哈哈哈,不逗你了。”邓俜川说着蹲下,背对着李道全,把他两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慢慢给他整个人架起来,又拖着他那条坏腿,扶着他一瘸一拐地坐到椅子上,随后自己又坐回李持盈的对面,拿起桌上的茶壶,到了一杯茶水摆在李道全面前,道:“你有什么问题,我们在这里一并解决,然后你就能去干正事了。”
李道全坐下之后人还是恍惚的,问题他肯定是有的,但该不该问,从哪里开始问,又是新的问题,正沉默,邓俜川又开口了:
“你一定不知道该问什么,之前的你曾经问过一些哲学的基本问题,但那都不是你想要问的,最后大家都很痛苦,我给出的建议是,仔细想想你内心里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李道全:……
之前的我…
什么正事这么难做,看来已经失败过很多次了。
不过哲学的基本问题是什么鬼啊!
思维与存在的关系问题吗?追问世界的本质和人类认知的可能性吗?
但是仔细想想,现在的情况貌似还得从哲学的基本问题开始问题啊!
李道全捏着茶杯,转头看向李持盈,指着邓俜川说:“盈盈你怎么认识他的?”
邓俜川挑眉。
李持盈与李道全对望,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脸,说:“叫我?”
“不然呢?你叫什么?”李道全没想到第一个问题会浪费在这上面。
“乐央公主没有名字的。”李持盈说着,忽然看了邓俜川一眼,李道全也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邓俜川一脸: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没有名字?!李道全震惊。
没有名字之前那个李肃怎么一口一个盈盈地叫着。
“很疑惑对吧?”邓俜川把话接过来:“所有你听到叫她盈盈的人,其实都是你自己。”
“说得哪国话,一句听不懂,还有谁是我?”李道全说。
“这个时空里,所有的李肃都是你,不同时候的你。”邓俜川回答道。
李道全听到这里,举起那条好胳膊,作课堂回答问题状,道:“我觉得问一下哲学的基本问题是很有必要的…或者你综合之前我问过的所有问题,给我一个集合版答案呢?”
“这样好。”邓俜川把李道全那条胳膊按了下去。
“李肃,就是你。你这辈子干的最错误的一件事,就是救了死神放在泉朝平衡因果的炮灰,现在乱了因果,我得抓李肃的后世过来亲自了结。你就是他众多后世中的一位,要做的就是杀了那个该死的炮灰。但现在你出现在这里非我本意,是那个炮灰把你叫过来的,他同样想利用李肃的后世做一些无谓的挣扎,避免被抹杀。”邓俜川说。
“还有一点要告诉你,这个地方,乐央公主是个职位,不是我们那个盈盈。”邓俜川补充道。
“是我的,不是我们的,你怎么泡我妹妹泡到这里来了都。”李道全听了个大概,最后抓字眼做着无意义的强调。
“没办法,她把我叫过来的。”邓俜川语气无辜。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李道全探究道。
“我属于时间之外。”邓俜川说,“你刚刚问怎么能确定天灾一定会到来,就是我告诉他们的。这个因果一天不了却,你出现的时空就会面临各种随机的天灾,就会死一大批人…”
“死神工作量就大了是吧?”李道全打断道。
邓俜川说:“对,他就是懒。”
“你是那本命书?”李道全猜道。
邓俜川点头。
“一开始车祸之后就是你把我弄到这里的?你让佟临佑开车撞我全家?”李道全问。
邓俜川摇头,然后又点头说:“也算是吧,那姓佟的实在是不管不顾了,把你送到这里来了。”
此时此刻,李道全满脑子都是天天用手机跟邓俜川聊天的佟临佑,他甚至怀疑过这人是一边开车一边聊才撞上他们一家的。
“泉朝的故事书我也看过一些,如果你是命书的话,那佟临佑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灾星少年了?天灾真的和他有关系吗?”李道全问。
“本质上没有关系,但是这场天灾需要一个跟它有关系的人,这个人既不能是皇亲国戚,又不能是平民百姓,既不能牵连太多人,又不能与人毫无瓜葛。”邓俜川说,“所以死神就捏了一个人,让他成为一个怎么死都不会有人心疼,可以帮他老人家做牛做马,生死都毫无意义的炮灰。”
“那怎么可能,人心都是肉长的,让一个小孩儿当这天大的背锅侠,没有这样的道理。”李道全严肃地说。
而邓俜川又是一脸: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这次还带着些无奈的遗憾。
李道全捏着茶杯,仰脖一口喝完茶水,空杯子咚一声放在桌上,他说:“杀人我做不来,更别说是无辜的人,不管他有多大的锅要背,这因果在我这里了结不了。”
眼看这位又谈不妥了,邓俜川叹了口气。
李持盈这时说话了:“哥,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你们的故事我都知道了,我支持你。如果你不愿意杀人,我觉得也没关系,我研究风溯镜的原理,现在已经可以熟练运用梅魂与月骨,我准备做一面可以保存魂魄的铜镜,把我们的魂魄藏在里面,唯一唤醒的条件就是灾年,我们出来,不让其他无辜的人受伤。”
李道全:……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李持盈见没人理她,又补了一句:“我一定可以成功的。”
“你确实成功了,甚至还为了保护这俩东西,成立了官方权威的文物保护机构。”李道全说,“但是你应该是做了两枚铜镜,一枚叫见真,一枚叫见隐,到了我那个时代,他们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所以你们的魂魄很可能都跑出来自己投胎了,香景还当了我妈。”
李持盈和邓俜川同时微微瞪大了眼睛。
“兰景好像是佟临佑的妈。”李道全说着自己的猜测,看俩人被雷劈一样的表情,内心幼稚暗爽:被刺激了这么多回,这下终于轮到自己语出惊人了。
邓俜川长叹一口气,摆了摆手,说:“随你吧,你去找他吧。”
“我找他干什么?”李道全疑惑。
“我怎么知道,他把你叫过来的,我出现在这里纯纯是乐央公主想我了,香景兰景看不住你,你才发现我在这里的。”邓俜川无奈坦白道。
“你大爷的,偷偷找这个,那李持盈呢!”李道全大怒。
“帮你找眼镜卖呢,我俩刚合计完。”邓俜川理所当然道。
李道全反应了一阵才想起来之前被这个算命的混蛋骗着说要进货卖眼镜,还让李持盈帮着挑款式…
“你当个人吧…”李道全怨恨道。
邓俜川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本子,正是之前诊断李道全有心理疾病的那个笔记本,他随便翻开一页,在上面写了几行字,说:“我当然当人,你看看你现在腿应该已经好了。”
李道全轻轻抬腿,发现真的能动了。
这本子真神奇,写啥是啥,他正要夸一下邓俜川,又觉得不对劲。
等等…那之前算什么?
原来是这个混蛋在本子上写了症状,自己才有那该死的心理疾病吗!
李道全站起来,也顾不上拆固定腿的竹板了,他指着邓俜川的脸道:“你等着瞧。”
然后他绕过桌子,从门旁边的伞架子上拿了把雨伞便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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