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鸿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打了多久,到底杀了多久。只是知道身边的侍卫逐一倒下,只是站在他们身边的人逐渐变成杀他们的人。
腥臭味铺满口鼻,余鸿的毒已然攻心,身体逐渐麻痹。
一柄剑向他飞射而来,猛然被一个鞭子拍飞。
司桠扶起他,“没事吧?”
“半个时辰内还死不了。”
司桠一怔。
余震忽然扔过长枪,司桠举鞭拦截,猛然被余震一脚踹在小腹上,狠狠地撞在墙里。
“来人,请嫂嫂头来。”
“休想!”
余鸿扑过来,却也被一脚踹在墙上,嵌进洞里。
“老余!”
“哥,你也太小瞧我了吧?”余震笑了起来,面目狰狞,像是昏暗中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
“小弟余震斗胆,请妖王退位让贤!”
天边闪过巨雷,瞬间落下倾盆大雨。
司桠迅速拦在他的前面,燃烧最后的妖力支起一个屏障!
“嫂嫂,你更拦不住我!”
攻势愈加猛烈,血从她的五官里不断渗出,落下最后的惨烈。
“婆娘!”
“事到如今,你的龙骨绝不能落在他们的手上。”司桠咬牙,“余鸿,吃了我!”
余鸿一怔。
余震却疯狂的笑起来:“为了力量,你们也要走到这个地步吗!哈哈哈哈!都给我同归于尽吧!”
屏障逐渐攀爬上裂缝。司桠大吼着:“吃了我!!!”
余鸿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身体都在发颤,脚是软的,踉踉跄跄摔在司桠的脚旁,沾染了一身泥水。
他脸上的鳞片化出,头上逐渐显出龙角。乳白色的,好看的要命。
这是曾经最吸引她的地方。那日大雨初霁,开遍桃花,她在万花丛中,看到了少年太子。
他乳白色的龙角在光下闪烁,一对眼睛纯真地倒映着天地,像林间的小鹿,漂漂亮亮,可爱至极。
她想着,这太子怎么可以这般可爱?比族里的丫鬟都要可爱上几倍。
后来,司桠得到了一个消息。狐族要与魔龙族联姻,她毅然决然踏上征途。
族里人都以为,她是为了家族才出嫁。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嫁给了她爱的人。
余鸿化成了一条巨龙,在雨下,闪着白色的荧光。
司桠轻轻摸着他的脸,如初见般温柔说道:“乖,吃了我。”
巨龙落下血泪,司桠的血肉在那个时候逐渐与他融为一体。
“小太子,我护你啊……”
“别怕,站我身后来!”
“啊呀呀,这不是殿下吗?怎么还会哭鼻子啊?”
他的神识模糊不堪,冥冥之中,他好像听见了她的声音。
“老余,成亲这么多年,我好像还没有说过一句我爱你。”
“小太子,我一直喜欢的人,就是你啊。”
“啊啊啊啊啊啊!!!!!!!!!!”
龙鸣响彻天边,震撼天地。森林的那处飞起几只惊鸿,一同哀鸣。
箫子渝愣了愣:“这是……”
余昭明却疯了一般,泪水直往下掉,砸在手上竟然感觉到钻心的疼。
“娘!!爹!!”
箫子渝眼尾薄红,急忙抓住他,“你去哪!”
“放开我!我要找我娘!我要找我爹!”
“你现在不能去!”
余昭明恶狠狠地咬上他的手,像是要把他的血肉吞吃入腹,泛起腥气。
“别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怂!你怕死,你想跑,但我不一样!你就是个怂包!懦夫!”
箫子渝咬紧牙:“今日,你必须走。”
“箫子渝!那可是我的爹娘!我的爹娘!他们死了!!”
“啪——”
寂静。
窒息。
残尸败蜕。
周围只有剧烈的喘息声,和脸上火辣的疼。
没有呼吸。没有生灵。万籁寂静。
他听到先生颤抖的声音:“余昭明,我娘也死了。”
雨下得更大了,嚣张地打在没有避风港的孩子身上。
余昭明呼吸一滞,他的四肢好像都不是自己的,在雨中凌乱、翻飞,颤颤巍巍,鬼魅一般。
忽然,他被一个人抱住。那人同样是湿的,冷的,却将他抱的紧紧的。
泪水被雨水冲散,他深深埋在先生的颈窝里。
小小的孩子身体都在发颤:“先生,我只有你了……”
箫子渝抱住他,克制住不断颤抖的身体。他的声音沙哑了许多,又好像沧桑了许多。
“殿下,我也只有你了。”
雨停了,泥土却还没有干。
余昭明从迷糊中醒来,头很晕,身体还有点疼。刚一坐起来,便觉得身体一轻。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身上的衣服早已没了踪影,而刚刚盖的是一件宽大的紫色外袍。
余昭明愣愣地看向旁边的人。
只见箫子渝只着一件浅薄的白色里衣,坐在地上,呆愣地往架子里丢着柴火。而上面正好搭着他们的衣服,和几条鱼。
先生的马尾看起来很整齐,应该是刚刚束过。他的眼尾还泛着薄红,像是刚刚哭过。
“先生……”
箫子渝身子明显一僵,他偏过头,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一条烤好的鱼。
“吃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无力了许多,没有了往日里的洒脱,也没有了刻在骨子里的傲气。
只是一点星火,和一个落魄的少年。
余昭明忽然想起箫子渝当时说的话。
他说,他的娘也不在了。
他说,他们是一样的人了。
说起来,先生又能大他多少呢?先生又何尝不是一个孩子?
余昭明沉默地走在他的跟前,抱住了他。
“你…”
“先生,对不起。”他说着,“先生,从今往后,我都会陪着你。”
箫子渝沉默了,眼睛又开始疼。
“你…”他强忍着泪,尽量让声音保持正常,“你没穿衣服抱着我,这像什么话?”
“……”
余昭明猛然放开他,架子上自己的衣物又没干,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箫子渝轻咳一声,把自己的外袍披在他的身上,顺便也拿起另一条烤好的鱼。
“吃吧,一会儿还要赶路。”
“赶路?去哪?”余昭明也咬上一口,“嘶…烫啊……先生,这鳞片都没处理干净。”
箫子渝吃鱼的动作一顿,“都这个时候了还挑三拣四?不吃你喝西北风去。”
“吃吃吃!”他小声嘀咕道:“可怜了这么好的鱼。”
“你说什么?”
“没没没!”余昭明披好箫子渝的外袍,偷偷低喃道:“下次还是我来烤吧……先生的衣服怎么这么香啊。”
他顺着香气看过去,猛然发现箫子渝后脊处有一抹红。
余昭明伸手探了一下,就听见先生倒吸一口凉气。
“嘶…你做什么?”
余昭明目色一凝,毫不示弱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时候弄的?”
余昭明从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箫子渝一时愣住,说不出话来。
“先生,是不是追兵已经来了?你当时骗我,只是让我好好睡一觉?”他忽然心疼起来,将自己的衣服撕下一角,“我给你包扎。”
箫子渝拦住他的手:“无碍,先吃饭。”
见他执意要拦,余昭明忽然擒住他的胳膊,旋即将自己身上的衣袍解开,散在地上,便把箫子渝按在上面。
箫子渝一愣,但刚刚死里逃生花费太多力气,这时候竟然挣不开他!
“你做什么!”
一只手探在他的腰间,轻车熟路地解开他的腰带。
箫子渝的脸瞬息红了,见他要动弹,余昭明便直接坐在他的双腿上,单手扣着他的两只腕子。
“别动。”
他扯开后背上的衣衫,一抹面目狰狞的伤口便这样浮现在眼前。
好看的后背上,这一道伤口从脊梁一直延伸到腰间,一汩一汩蹭着暗红色的血。
余昭明呼吸一滞,颤颤巍巍地去翻找药丹。
“先生,你先别动。”
箫子渝叹了一口气:“你此刻再不歇息,待会没力气了,可别再叫我背你。”
余昭明动作一顿,“我还……”
难怪这伤口都肿了,感情是他压的!
他抿了抿嘴,将丹药捣碎,轻轻涂在伤口上。即便是再小心翼翼,每一次的触碰,他都能感受到身下人轻微的颤抖。
“疼吗?”
若是往常,他的小先生会怎么说?也许,会满脸幽怨叫唤:“你来试试?”
但是现在,箫子渝却轻轻地笑着,“好多了。”
余昭明心里很不是滋味。
明明先生也是一个少年,明明先生也没有多大……他忽然想到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冷静下来后,才知道他刚刚都做了一些什么荒唐的事。若是没有先生,也许他就会丧命于此,没有先生,爹娘的牺牲便是白费。
余昭明落了几滴泪,砸在如玉的后背上。他沉默着将伤口缠好,又去帮箫子渝穿好衣裳。
箫子渝瞥见他眼角的湿润,轻轻抹了一下,笑道:“小殿下,你怎么还哭鼻子了啊,真是个小崽子。”
“你才是小崽子!我没哭!”
“好好好,没哭没哭。来,衣服穿上,待会就……”
忽地,箫子渝神色一凝,抓下衣袍,一脚踹起泥土掩在火上,一手拦起余昭明便没了踪影。
整个动作只有几息的时间。
余昭明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自己已经被箫子渝抱在树上。
“嘘——”
箫子渝把衣服给他,套上外袍,警惕地看着下面。
没一会,就见几只妖兵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发现了地上的火坑,正色道:“这火刚灭,他们还没跑远,追!”
“是!”
见人走远了,箫子渝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先生,这是余震那老家伙的人。他们来到这,那我爹娘……”
箫子渝一把将他揽入怀里,轻轻摸着他的头发。
余昭明眸子动了动,轻轻道:“先生,我们要去哪啊?我们……还能活下吗?”
“别怕…别怕……我会带你出去的。我们去中原,我们去人族。在那里,我们一定会活下去。”
这句话,他不知道是说给余昭明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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