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兽镇,客栈。
薛猎敲了敲门:“准备好了。”
“进。”
薛猎怀里用布包抱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羽毛、宝石和骨头等物,勉强挤开了门拱进去。见地上薛有才已经在用指尖血画阵法雏形,站在原地瞪着她半晌还是低声委屈道:“又要占卜……”
“听起来我家猎猎好像又要哭咯?”
“才不是!”
凝血画阵极其耗费精力和心神,薛有才额头满是密密麻麻的汗,手下动作却不曾停歇。薛猎把东西放在榻上后,拿着手帕给她擦了擦:“那群人找过来的时候你骨卜过一次。现在又打算法卜……”
薛有才知道她是在担忧她这样会透支寿命。最后一笔画好后,她起身拍了拍灰,“只是出现了点新变化,我有些害怕。”见薛猎依然没有离开的迹象,她笑道:“没事的,我不会让这个花我太多心神。”
薛猎劝她不能,还是转身退出了房间。等她离开后,薛有才慢慢一件一件摆好那些物件,最后自己盘腿坐到阵法正中央,灵流将一支长而轻的纯白色尾羽悬浮在她面前。
……
“——你这人,一点礼貌都不讲!蹭吃蹭喝,和主人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等檀既白在参赛者的休息室再遇姜随心,距离公示会开始已经只剩不到半个时辰了。
姜随心遭到诘问依然表现如常,还微笑着不阴不阳地刺了人一句:“毕竟我也不好意思问侍从你走没走。”
她分明是在含沙射影的说这俩兽种区别对待,檀既白却丝毫没弄懂她言下之意:“那你直接问啊。送你走的侍从也是,怎么不让你等我会儿。”
“……”姜随心没话和她说了。
檀既白见她不回话,“切”了声。然后站起身环视一圈,找到自己认识的人眼睛发亮,立刻往上凑:“跃姨!在看什么呢?”
檀跃睨了她一眼,往旁边稍了稍:“离我远点。你身上有臭味。”
姜随心隔得不远,能听见,知道她在暗讽自己。而檀既白抬手闻了闻自己胳膊:“没味道啊。”
“再装。”
檀既白嘻嘻哈哈笑,继续往檀跃身边凑:“跃姨,你是不是闻错了?你再闻闻呢。”
她硬要装,檀跃也不好和小辈计较。但是她还不知悔改要把人族的臭味往自己身上蹭,这点也着实令兽不爽:“你知道今日来为我们授佩的是谁吗?”
“毕掌门呗,”檀既白在翻她桌上的符箓百解,随口回道:“不是她还能是谁呢?”
“溟水这几日似乎出了点事儿,所以她去女希神宫了,一时半会儿还赶不回来。”
“……”檀既白眼睛眨眨,颇有些无辜地抬眼看檀跃,“那会是谁来授佩?”
檀跃静静地看着她:“你觉得呢?”
“?”檀既白想说,既然不是掌门,按修为应当轮到相长老。但是檀跃这幅看好戏的作态,又让她产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顶着午后的大太阳站在领奖台上,檀既白看着身前面无表情为自己系上玉牌的檀疍,心里气的直咬牙:跃姨都知道的事情,檀不疑不可能不知道,可她偏偏就是不说!
檀既白的脸硬撑着,摆在一个很僵硬的表情上。姜随心行四,站在檀周那一侧,眼睛斜过来偷看那位丹丹长老。
檀既白的五官和她母亲很像。但同样是凤眼,檀既白的眼睛更亮,少年气更足;而檀疍的眼眸沉而冷,压得极深,眼角眉梢的纹路和面部轮廓都带出逼人的锐利感。再加上她身形高大,比起鹤来,其实更像一棵根扎得极深、叶冠长得极为茂密的树。
檀疍和檀既白两个一个比一个会冷脸,授佩整个过程毫无交流。檀周就不一样了,等檀疍走到他面前时,他很机警地率先撑起一张笑颜,讨好道:“檀长老,日安。”
可惜他笑起来并不是很好看,只显得有些市侩。更别说檀疍并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垂眸俯视着他。她不动,也不说话。等到檀周开始腿不自觉地打颤,额角开始冒出冷汗,笑容开始变得后怕,檀疍才从侍从端着的盘里取了玉佩为他系上。她慢条斯理,语气却冷,每个字吐出来都像冰锥砸在地上:
“……叁灵草。”
檀周听到这个词,抖得更厉害了:“我、我……”
檀疍打断了他:“没有下次。”
“是!”
姜随心略有所思。丹丹提到的这味草药无毒,可入水冲泡饮用,口味清香有回甘,和普通茶饮的味道区别不大,但是由于对修炼之人来说,它会在短期内间或阻碍灵流的运转,所以时下叁灵茶并不流行。当初她二人的比试,檀既白行动间似有桎梏和凝涩,她也心存疑虑。不过她原本只以为二人相熟、迫于情面,现在被檀疍点破……原来是叁灵草。
檀疍没再浪费时间,而是往中间的檀跃走去。面对檀跃,这一路来她脸上才露出些许的笑意:“阿跃,恭喜你。”
十余年前,檀跃因为迟迟无法筑基而自行离开万川;而今岁月如流,谁能想到她再回万川,就已经可以作为散修第一前往玄渚侠会。
檀疍年长她二十来岁,既目睹过她的痛苦,也看见了她的成长。对于檀跃来说,那些伤痕都已经成了过去,而今,她笑着同长老开玩笑,“等结束了玄渚侠会,万川会为我抛出橄榄枝么?”
“——当然。万川没有理由拒绝一位元婴期的天才。”
等授佩完,檀疍简单讲了几句话公示会就算结束。等到黄昏时万川还会专门举办酒席,方便所有参赛人士借此机会交流交流,也算是提前为玄渚的小组赛寻找盟友。
而在有兽镇的薛猎数着时间,焦躁地在一楼大堂里踱步。
快有三个时辰了!薛有才还没有下楼知会她一声……最后一炷香。她心想,等上最后一炷香,她就上去找她。
一炷香燃尽。
薛猎等不得了,连忙跑上楼敲门:“掌柜的?”无人回应。
她抬高了些声音:“掌柜的!”薛猎有些不好的预感,她加大了敲门的力度:“掌柜的!薛有——”
“……进。”薛有才终于回答了。声音听起来非常虚弱,和猎猎中气十足的嗓门不一样,似有似无,像是拼了命从嗓子里挤出来的颤音。
这可把薛猎吓坏了,她连忙开了门:薛有才斜倒在血阵中央,面色苍白,唇角和鼻腔处都有干涸的血痕。
她反手关上门后,跑去扶起薛有才:“没事吧?”她又急又气,“你又——”
薛有才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冷静些:“有收获就是值得的。”
薛猎一下噤声。她撑着人到了床榻上躺着,给她倒了杯茶,拿毛巾来擦干脸上的血痕。之后又去门口摸索了一番,找到阵法开启了结界。
一切事了,薛猎才低声问:“那你接下来……?”
“正常带她们去找掌舵,顺利的话一起到玄渚,然后分道扬镳。”一番话薛有才回答得不假思索,明显是已经考虑好了。
“她们?”
“姜己临时说想和我们一起走。”
薛猎表现得很疑惑:“为什么?她不是……”
薛有才现在依然没什么力气,懒懒地倚靠在墙壁上:“为什么?也许是我太急躁了,也许是她和檀既白有我不知道的交情。”她轻轻转着手中的茶杯。如果是后者,那也是姜己单方面的善心。看檀既白的样子,她不像是认识姜随心的。
“你是说她起了疑心?”
“应该是。早知此时,不该三人同去试炼场的。”是她错算了姜、檀二人的关系。薛有才道,“但没事。眼下的走向,也不算糟糕。”
薛猎却有另一层顾虑:“那那边……?”
“跟她说,临时出了状况,我这边还要再推迟。钓着她。”谈起那人,薛有才眉眼阴沉下去。与虎谋皮,她也不敢保证自己全身而退。
“那个东西呢?”谈起这个,薛猎声音压得更低了:“万川宗衙这几日明显有所异动,毕、檀、熊几家嫡系都有动作……估计是发现了。”
薛有才闻言,反而嗤道:“发现得太晚了。——不用管它,先放着。”她顿了顿,问道:“母亲那边呢?”
“还行,一切正常。”
“那就好。”薛有才一边说,一边偏了偏头,像是在闻什么气味似的。“……姜己她们回来了,你先下楼去应付一下她们。问起来就说我有晚休的习惯。”
“啊?”薛猎愣愣道,“但是姜姑娘这几日都在客栈。”怎么可能不知道掌柜的傍晚休不休息啊!
“她既然已经有了疑心,借口不管好还是烂,嘴上应付过去就行。”薛有才一边说,一边从芥子戒里掏出一颗丹药来。
薛猎并无修炼的天资,拼尽全力在练气三层就已经摸到了自己的顶,无法很好地感知她人的修为。此时闻到熟悉的味道,才后知后觉道:“你修为又掉了?”
薛有才善卜算,但窥天命既损寿命,又折修为。是以年近三十,仍是金丹前期。她也早已习惯,也有所预算,只是“嗯了一声:“掉到筑基后期了。”对上面前人担心的眼,她笑了笑以表宽慰:“没事,金丹这个劫一过,掉修为只是灵流量溃散了,不用再凝金丹。我先借丹药和秘牌掩盖一二,等到了玄渚,修为应当也重返金丹了。”
薛猎拗不过她,只好先往外走,临开门前,还是回头冲薛有才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颇为迟疑,但还是说完了一整句话:“你之前和我说准备同那人合作。……我一直觉得有些草率了。
“现在这个情况,说不准也可以给我们带来一些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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