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里乐常常会想，她为什么总是喜欢看到那双眼睛。
是因为他独特的蓝色吗？
是因为像天空，像她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天空吗？
不是的，她喜欢的，其实只是五条悟眼中会有自己的身影。
在盛大的蓝色烟花下，月见里乐长久地看着他的脸，一步一步走近，直到停在了他的面前。
她的双眼也被烟花染上了绚丽的蓝色，但视线却紧紧锁定在五条悟身上。
“五条老师……”她低声念道，辗转的语气像是把这几个字都深深地反复斟酌了一番，裹挟着无法言说的珍重。
五条悟笑着看向她，没有听出其中的深意，而他金属磁性一般的声音透过了巨大的烟花响声，带着俏皮可爱的尾音穿进了她的耳朵中，“怎么样，乐喜欢这场烟花吗？”
喜欢。
喜欢到没办法控制自己了。
“很喜欢啊！”于是她用力地喊出声，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真的非常，非常漂亮呢！”
“喜欢就好。”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五条悟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起来，他侧过身去，站在烟花之下，与月见里乐一起欣赏完了这些美丽的花火。
但是，烟花还是会结束的。
空气中弥漫着烟硝味，微微有些呛鼻，也许是察觉到这个原因，等到烟花燃尽后，五条悟就拉着她的手腕，“走吧，带你去个好地方。”
月见里乐没有反抗，任由他拉自己向哪里走去。
紧接着，他带着她穿过几条街，来到了附近热闹的新年祭，灯笼的光芒在街道上方连成一片，各种小吃摊位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人真多啊……”月见里乐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忍不住感叹。
“人多才会热闹嘛。”他笑了笑，拉着身旁少女的手臂，带她走进人群中，“作为新年礼物，老师今天就陪乐一起玩吧。”
他的手掌轻轻就能握住月见里乐的手腕，透过和服传来那温暖的温度，随着他的动作，扬起了她淡紫色的振袖。
月见里乐侧头望去，笑容里似乎有些悲伤。
察觉得到的，尽管他为自己做了很多事情，可语气里的分寸，她全都听得到。
但是……她不在意了。
虽然一开始是说要陪她玩，不过相比月见里乐，显然是五条悟本人玩得更加开心。
他拉着月见里乐一路穿梭在各个摊位前，仗着自己厉害，什么游戏都能轻松获胜，所以不论是什么都要尝试一番，导致每个摊主都在他的攻势下露出了欲哭无泪的表情。
可五条悟也不会真的拿走全部的奖品，只是让月见里乐挑选她喜欢的东西。
最后，她选择了一个看起来很美味的苹果糖。
“去找个地方坐坐吧。”也许是感觉到无聊了，五条悟忽然说道。
她没有什么异议，在点头同意后，两个人就找到了一个安静的长椅。
坐在长椅上，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集市，月见里乐一口咬下了手中香甜的苹果糖。
清甜的糖味混合着苹果的香气，明明很好吃，但她却有些食不知味。
“五条老师，”在短暂的休息后，她缓缓开口道，“为什么你总是会在我一个人的时候出现呢？”
每一次看到他，好像都是很巧合的模样。
但巧合的次数太多了，就会让人觉得很不真实。
五条悟抬起头看着深邃的夜空，他单手撑在身旁，微微向后靠去，“因为，老师只是不想要让乐太孤单而已。”
“嗯？”
这和她孤单有什么关系。
也许是察觉到她的疑惑，他转过头来，用那双染上了丝丝灯火气息的眼睛看着她，语气是淡淡的，带着难得的漫不经心，像是随意说出的玩笑话一样，“嘛，总觉得乐一个人的时候，或许会需要老师多一点吧。”
所以，不想破坏她开心的时光，尽管自己只能远远的等待。
等待她需要他的那一刻。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月见里乐微微愣神，直至手中的苹果糖皮渐渐融化，开始一滴一滴地滴往地面，但她却还是良久无法开口。
尽管这样的话有些令人动容，只不过他是在以长辈的身份来关爱自己，她知道的。
“这样啊……”月见里乐轻轻回答，声音似乎有些遗憾，又有些感慨。
她的心思早就被对方明白得一清二楚，那么就算是被当作小孩子看又怎么样，就算是被拒绝了又怎么样，她都不会在意了。
现在该做的，是珍惜他们最后一次的见面。
于是她缓缓笑了起来，直到五条悟投去意外的目光。
“五条老师，其实我每一刻都很需要你的。”
“所以，就算知道五条老师不会接受我，但我……还是会忍不住地喜欢老师。”
恰在此时，远处的人群爆发出巨大的欢呼，烟花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炸裂声，绚烂的光芒瞬间点亮了整个夜空。
她叹息一般的声音，几乎完全被这铺天盖地的喧闹所掩盖。
可是五条悟听到了。
他迟疑片刻，低声说道：“抱歉……”
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结果，月见里乐的表情没变，只是暗暗抓紧了手中的布料。
看到她勉强的神情，五条悟犹豫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可他的内心也同样在承受如同撕裂的痛苦，却只能努力装作风轻云淡的模样，“作为老师，我没办法给乐任何承诺的。”
他唯一能给的，就是这无法点破的，长辈一般的关爱罢了。
“没关系的，五条老师。”她压下眼中的酸涩，尽管如此还是以自己最灿烂的笑容面对他，“我只是想让老师知道，五条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即使老师没办法回应我的喜欢，这份心情也不会消失的。”
“只是……我似乎没有办法再作为老师的学生了。”
烟花声戛然而止。
五条悟愕然看向她，那双苍蓝的瞳孔因讶异而轻轻收缩，连带着白色睫毛也一起颤动起来，过于震惊的消息，甚至让他一时没有办法回答什么。
他从没想过，月见里乐会离开高专。
他以为，至少他们会以这样的关系纠缠下去的。
“五条悟，我会长大的。”既然已经坦白了要离开的事实，她没有再称呼老师，而是将那熟悉却又陌生的名字缓缓道出：“我会让你看到，我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
“等到那个时候，你就应该会正视我的心意和身份了吧。”
说着，她有些心酸地笑起来。
“乐……”
他压制住衣袖下微微颤抖的双手，长吸一口气后，才再次开口道：“可是，我们不是说好会同行的吗？”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要像其他人一样，把他再次抛下。
月见里乐伸出手，隔着羽织拉住了他的手心，这样冒犯人的动作，五条悟却没有丝毫挣脱的痕迹，甚至没有打开无下限隔绝她。
她凑近自己的头，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我们还是在同行的。”
他不明白。
“只不过，有些困难，是需要我独自面对的。”
他还是不明白。
他已经在努力强大了，为什么最后还是无法留住月见里乐，为什么还是……对那么多事情无能为力。
是因为……他拒绝了她吗？
想到这里，五条悟名为理智的弦忽而断裂，他迫切地张了张嘴，试图说出什么挽留的话语。
但月见里乐阻止了他。
“我不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才想要用这样的方式逼迫你的。”她垂下头，掩藏住自己有些低落的思绪，“我是真的希望可以让五条悟也能够幸福。”
“所以，拜托了，不要为了欺骗我，说一些并不真心的话。”
“那样的话，只会让我感觉生气。”
连最后一条路，都亲手被她堵死了。
五条悟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似乎才发觉，自己想要说出口的真心话都已经因为他的迟疑变成了谎言，而他也用错误的方法，亲手葬送了自己最疼爱的学生。
他竟然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她离开。
很快，她覆在他唇上的手缓缓垂落，像是要离去的信号。
五条悟无法移开视线，任凭记忆中那个总对他展露笑颜的少女模样在脑海中愈发清晰，可心口的酸涩却一寸一寸地深刻烙印。
而月见里乐终于耗尽了所有强撑的力气，在偏头避开他目光的刹那，眼中泪光一闪而过，又被她倔强地擦去。
两个人似乎再也没有可以说出的心情了，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远处的集市渐渐安静，十二点的钟声已过，人群都已经开始散去，灯火也逐渐黯淡下来。
新年，结束了。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刺人的寒风吹来，才恍然吹醒了月见里乐的沉默。
她忽而反应过来，随后默默起身，站在五条悟面前。
“对不起，今天让你的新年过得不太愉快。”
可今天不说，她总有一天也是要坦白的。
“没关系……”像是每一次安慰她一样，五条悟的语气并没有生气，却也没有平时的轻快。
但没有了眼罩，她终于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一丝不舍。
至少，他也是不舍得。
于是她轻轻抱了上去。
“抱歉，”紧贴着他宽厚的胸膛，月见里乐深知这是她最后一次能够汲取这片刻的温暖，不禁鼻尖微酸，“最后再冒犯你一次吧。”
这是什么，冷笑话吗？
“哪有人先抱再道歉的。”他有些无力地笑了笑，身侧的手臂微微抬起，想要同往常一样，摸一摸那柔软的发顶，安慰她不要太伤心了。
但终究是没有抬起。
“乐。”他轻声唤道。
怀中的人低低嗯了一声，虽然没有抬头，但他感觉到了有什么湿热的液体留下了。
就算再怎么坚强，也还只是一个遇到事情就爱哭的孩子啊……
他无奈叹气，最终拍了拍她的肩膀，明明是故作轻松的语气，但声音却有些难掩的沙哑，“那你一定要好好长大啊。”
——那样的话，至少某一天，他们可以再见一面吧。
下章和好好吗？
五条悟：好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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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不是咒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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