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一班群里炸开了锅。明城一中理科今年包揽市里的前三甲，招生办早早就接到了各大名校的电话。
教导处主任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当初苏嘉淮从北城转到这个小城市的时候，他就格外可惜，这两者的教育资源差距可不止是一星半点。幸好苏嘉淮是块金子，不管在哪里都能闪闪发光。
蒋南隅看到分数比她喜欢的专业往年录取线都高出不少时，也感觉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
吴鸣高二刚开始的同桌郭瑾昀考了全市第三，自己也超常发挥，这是他高中三年最理想的收官之战。两家人大喜，当晚就一起出去吃饭庆祝。
出分的时候江童正在打工忙得无暇顾及，她在回家的公交上听到别人的喜悦，才想起已经到了高考放榜的时间。
她路过镇上的便利店时正好碰上韩杨，于是两人坐在门口的长凳吃雪糕。
“紧张吗？”韩杨回忆起当年还有点好笑，“我高考查分时装作一脸淡定，实则根本睡不着，半夜爬起来看球赛被我妈臭骂一顿。”
江童摇了摇头，等真正看到分数的时候，确实和她预计的差不多。今年的理综比往年难上许多，题型也有所创新。在糟糕的睡眠状态下她还是努力坚持四科高强度的考试，所以想起那道找了很久思路才找到却来不及写完的数学题，她也觉得没那么遗憾了。
这两年日积月累的学习成果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丢掉的，状态不算好，但考得还算理想。虽然原本可能可以更好，但是时间不会重来，我们只能接受当下的结局。
“那个时候我真的担心你撑不住，还好你坚持下来了。”韩杨摸了摸她的头，同时问她有没有心仪的院校。
此时的江童内心一片迷茫。她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擅长的事情，也没什么特别想从事的职业，她像颗河流里的小石头，想要逃离现状，但是其实根本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小石头不知道它能去到那条大江，江童不知道她该往哪里靠近。
江童突然想到了麦冬冬，他在自己的帮助下变得热爱学习，江童还记得他给自己分享的每一次进步，这同样给江童带来自豪感。
还有补习机构里面的小孩，虽然有时候很调皮，但是江童能看到他们一点点地进步。也许她也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在教育事业上添砖加瓦。她对韩杨说了自己的想法。
韩杨说：“以你的成绩其实可以上更好的几所大学，但是和我成为校友也不差，毕竟它也是行业领头羊。离报考志愿结束还有几天，你可以慢慢想，说不定也找到更喜欢的，有问题可以随时问我。虽然说专业选择很重要，但是你也不用担心人生框架被定型，人生本就无限可能。”
高考成绩出分的第二天，陈桔终于出院，她和江天缘两人都消瘦了很多。陈桔的状态很稳定，每天也很主动配合吃药。
江溪给陈桔买了台智能手机，两人每天都会视频一小会，陈桔还喜欢上了看育婴相关视频，她期待着自己到时候能够更好照顾小朋友。
江天缘在镇上找了一份工作，工资不高，但胜在稳定和离家近。所有人都在变好。
六月最后一天，陈桔让江童陪她去看看外公外婆。陈桔看着照片上老人的照片，仍然想落泪。曾经她在两老的反对下毅然决然嫁给了江天缘，最后把生活过得乱七八糟。
如今大病一场，反倒结局变好了一点。她告诉他们自己也要当外婆了，江童高考考得很不错，江天缘也终于着家了，她的人生已经在稳步向前。
陈桔慈爱地摸着江童的头说：“去更大的地方看看吧，离这个家远一点也好，你要让自己快乐起来，好吗？”
陈桔回来后，江童变得有点黏她，不用兼职在家休息的时候就坐在陈桔旁边，晚上也总是要跟着她一起睡。
但有天陈桔听到她在梦中呓语：“妈，你别死。”也听到过她哭着说：“我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她睡觉都害怕得蜷缩在一起，像婴儿时期回到妈妈的怀抱寻求安全感。
陈桔定期复诊的时候咨询了一下医生，才知道自己的生病可能也同样在影响着江童。
江童在陈桔生病之后就开始陷入自责的深渊里，她怪自己没有早点发现陈桔的异常，她怪自己四月嫌陈桔烦躁不接她电话，她怪陈桔失去父母的时候没有陪在她身边导致自己也差点没有妈妈了。她甚至怪小时候没有和陈桔好好相处，以至于他们的关系那么不亲密。
她开始睡不着，即使入睡也不得安生。有时候她会梦见陈桔晕倒的场景，那个灯火通明但空荡荡的客厅仍让她心惊。她也会梦到陈桔那天看着窗和她说“我们一起跳下去吧”。梦里陈桔和江天缘的吵架依然不停，她听得头疼。所以江童也开始害怕睡着。
她讨厌着这样糟糕的自己。
江童一方面高兴陈桔又出院，另一方面她又不敢面对陈桔，她愧疚于陈桔但又因为陈桔生病自己才会变成这样，她不知道自己可以怪谁，所以最后一切都归于她的责任。
她想着逃离但是又怕真的会再一次失去。这种矛盾也让她疲惫和痛苦。
从五月开始，江童的心里一直在下大雨。
如今听着陈桔让她离开，她抱着陈桔泣不成声，她们之前几乎没有亲密举动，这个迟来的拥抱终于多了几分亲昵。
七月刚刚开始，高考志愿报名也落下帷幕。
江童辞掉了快餐连锁的兼职，今天过来办交接手续。事情办完后她就坐着公交随缘下车，不知不觉她竟然逛到苏嘉淮家附近的那个公园。
她坐在公园长椅，想起她和苏嘉淮曾经很多次坐在这里聊天，有时候还会出现一只可爱的黑猫在旁边慵懒地躺着。如今只剩她一个人，小猫也不见踪影。
“江童，十八岁生日快乐！
那天和妈妈去体验扎染工艺，老板问我是不是要把染好的裙子送给喜欢的姑娘，我点了点头。
我无比确信，如果你穿着这条裙子向我走来，我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谢谢你来到十八岁，让我能肆无忌惮地说出我真的很喜欢你。
北城的冬天很美，江童，我们今年一起看雪吧！”
苏嘉淮的字从小就很工整好看，短短几行江童看了很多遍，每个字和标点符号都被她深刻地记在脑海。但她却始终不敢落笔回信。
“江童，你怎么又在哭？”江童泪眼模糊中听到苏嘉淮的声音以为出现了幻听，但是那双手直接温柔地轻轻擦过眼眸，那种温热的触感是那么真实。
她的眼泪越来越多，汹涌而出根本止不住。苏嘉淮掏出纸巾耐心地给她擦。
江童好不容易停下来，她感觉鼻子都有点堵塞，但是苏嘉淮在这里，她不好意思擤鼻涕。
苏嘉淮突然说要上洗手间，江童趁机去洗把脸整理了一下自己。
两人再次回到公园长椅坐下的时候，手里都多了一罐果酒。在回来路上便利店看到的，江童突然想喝点。
苏嘉淮喝了一口：“是那天我给你造成困扰了吗？”送完平安锁后，他的话都没说出口，江童就落荒而逃。他很确定，江童知道自己喜欢她。
然而在那之后，江童再也没回复过他的消息。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无声拒绝了。但看到江童还带着那个平安锁，他又觉得结果还没太坏。
江童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你以前有喜欢过的女生吗？”
苏嘉淮摇了摇头：“在回到这里之前，班里的同学学习都太拼命，我也每天忙着学习，偶尔和好朋友们打打球玩游戏，放假的时候陪着我妈到处闲逛。而且那个时候年纪确实也小，时刻谨记早恋影响学习。”
江童又问：“那你怎么会喜欢上我啊。”没等苏嘉淮回答，她又自个继续说：“我性格不太好，她们都说我敏感内向，不爱说话，整天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看着就不讨喜。所以我很羡慕那些热情开朗的人，比如你就像个温暖的小太阳，我只会从旁边偷偷地汲取一点余光，又妄求再多一点。苏嘉淮，和我这样的人相处太累了。”
她闷头喝着，瓶子已经空了一半。
苏嘉淮看着她怏怏不乐的样子，直接站到她面前，但这个样子江童需要仰望才能和他对话。
于是他弯下了腰，握着江童的手，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高二时我们第一个重逢的夜晚，看到你专注看绘本嘴角上的样子就觉得很可爱，上课时候圆圆的眼睛全神贯注跟随老师的样子很可爱，第一次在三楼小炒专心埋头吃饭像只小仓鼠也很可爱。无论你做什么事都可以全程投入，有着高度的集中力，我会不自觉地被这样的你吸引。
高二有一天我难得醒很早，回教室路上看到湖边的你沉浸着听英语听力，我就在小山坡上看，结果你全程只顾着背单词。之后的每一天我也会早起，看着你在湖边做听力背单词，但凡你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我在亭子里面做习题，但你一次也没有。你回教室的时间很固定，所以我会提前五分钟先行离开。我享受着这样独一无二的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时光。
我喜欢你在忙碌的兼职生活中不服输的韧劲，喜欢你和小朋友们相处时的温柔如水，喜欢你和朋友们交往中的真诚。我也庆幸，在你的温柔中有一份属于我。
我无从得知是从哪一刻开始的喜欢，等察觉的时候已经爱意正浓。我欣喜于每一天见到你，和你一起吃过的饭，一起讨论的习题，一起听过的歌，一起看过的日落和烟花，这些美好的记忆，得之我幸。
在看到你不经意透露出来的难过时，我只觉得心疼。江童，我希望你的人生平安顺遂，万事如意。可我能做些什么，能让现在的你变得快乐起来呢？”
苏嘉淮是个温暖明媚的人，此刻的阳光也偏爱地落在他身上，他就应该一直在明亮处笑意盎然。
江童不愿意让他知晓如今自己的困境，她脆弱又敏感，她不能也不应该把苏嘉淮拉进她的情绪泥潭里。
夏天的风吹过，不知何时出现的小黑猫突然喵了一声，又懒洋洋地躺到太阳下。江童喝完了最后一口果酒。
江童觉得她有点醉，那么喝醉了的人也应该容易被原谅。
于是，她吻住了苏嘉淮。
她闭眼前看到苏嘉淮原本难过的眼睛此刻装满了惊喜。
苏嘉淮感觉到江童软软的嘴唇贴上来时，感觉心跳都停止了，那一瞬间他捏瘪了手中已经喝完的果酒易拉罐。
江童只是轻轻地贴着自己嘴唇，闭着眼睛，脸上泛起红晕，乖巧可爱。苏嘉淮有点不满足这样的触碰，他弯着腰把江童压在石凳上，一只手撑着椅背，用力地吻了上去。
苏嘉淮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揉着她白净的耳垂，江童的嘴巴微微张开，他们的舌尖交缠起来，两人的呼吸逐渐变得厚重，无师自通地偷偷换气，又深情缱绻地继续吻着，没人舍得分开。
江童的手情不自禁地环住了苏嘉淮的腰，然后在深吻中一点点地十指紧扣。
七月初，苏嘉淮得到了一个白桃味甜味中带点咸涩的吻。江童泪眼模糊地埋进他的怀里，用力到苏嘉淮有点喘不过气。
他还没从这份喜悦中缓过来，就听到江童悲伤的声音：“苏嘉淮，清醒之后我们都忘了吧。”
江童还想说，苏嘉淮你能不能等等我，我会努力地朝前看，我会学着让自己开朗起来，总有一天我也能自信与你并肩。但是这一天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十八岁正是最青春的年纪，他们正要迈入美好的人生下一段旅程，也许那时已经会有更好的人出现。
未来还长，江童决定把答案交给时间。
盛夏七月，蒋南隅和吴鸣两个家庭开启了长达一个多月的欧洲之旅。苏嘉淮父亲的工作重心回到北城，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团圆。
这个夏天，江童继续在给麦冬冬辅导功课。听到她的高考分数后，麦冬冬妈妈又给她介绍了两个小孩，江童的每一天都被安排得满满的。
等到江童坐上去往北城的动车时，她才后知后觉，夏天早已结束。
——
【苏嘉淮日记节选】
60
她亲了我。
又叫我忘了。
多幸福……
又多苦涩。
未成年人禁止喝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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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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