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结束。
“艾瑞斯，你今天有点……”在浴室里刚洗完澡渐渐恢复力气的奥利特本来想说“不专心”，但好像艾瑞斯训练时候还是挺专注的，于是换了个词，“不在状态。”
“是老师说了什么影响你了吗？或者还在想昨晚的事情？”奥利特问道。
提到昨晚，艾瑞斯有控制不住红了耳尖，不过很快降下温来，犹豫着说道，“我……有些困惑，关于殿下和我自己。”
奥利特控制轮椅靠近他，握住艾瑞斯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插进他指缝中，虽然没有握得很紧，但也是十指交握，“说吧。”
军雌低头看着殿下受到造物主偏爱般的脸庞，心里安定下来，“昨天和奥利特殿下在星网上的时候，我……感觉很奇怪，不是身体上的那种反应，就像是……就像是……打完仗回到主星的时候的感觉，心跳很快。”
不善言辞的军雌说得颠三倒四，最后词穷地闭上嘴，脸上神情挫败得很明显。
“……是感觉有些激动，但并不紧张，有开心，但又不止，感到安心到可以什么都不想？”奥利特想了想问道。
艾瑞斯点点头，期待着奥利特给他的答案。
“这是幸福的感觉啊，艾瑞斯。”奥利特笑了起来，拉过艾瑞斯的手吻了一下他的指节，“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感觉到幸福。”
“奥利特殿下……”艾瑞斯靠近奥利特单膝跪下，仰起头与同时俯身的殿下接吻。
星网外的奥利特身体硬件不允许做深吻这种高难度动作，所以只是轻轻碰了碰嘴唇，但即便只是这样，艾瑞斯怎么看上去也要哭了呢，想哭的难道不是他吗？
“咳咳。”浴室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并且某个虫族身后还跟着某个手舞足蹈的智能机械。
被自家学生冰冷目光驱赶的霍斯无奈道，“你们关系好也不能把小r关外面啊，它找我告状说你们‘虐待’它呢。而且，小r把晚饭都端上桌了，艾瑞斯，别忘了今天还要写报告哦。”
奥利特继续用冰冷的视线驱赶自家老师和小r，艾瑞斯则是羞愧地低着头站起身，推着奥利特往餐厅去，脚步比平时快了不少，甚至没注意到身后又被抢了工作急跳脚的小r。
作为报复，小r今天最后一个才收拾了艾瑞斯的餐具。
离自己第二次蜕变期已经不到一个季度了，奥利特托腮看着艾瑞斯对着今天的数据往表格里面写分析，走神想着，这样稳定充实而无聊的生活，也算是要彻底到头了。
希望可以一切顺利吧。
在短暂的感慨后，又是规律繁忙的日常，直到两个月后，威格瑞送他们的耳坠和袖口到达了霍斯家里。
霍斯专门帮他们去拿了一趟，顺便亲自去看看辅助仪的改造进度。
实物的模样和星网上分毫不差，奥利特也是当即就用它在耳坠上戳了个洞带上了，值得一提的是，这只星球模样耳坠的主体部分，也是S-36Z矿石，俗称域八蓝矿，氤氲着海洋般的色泽，而蚀刻回路选用了紫色的蚀刻颜料。
稍远一些看，就是一颗蓝紫色的美丽星球。
而送给艾瑞斯的黑色袖口则被他收了起来，倒不是军雌不愿意戴，但毕竟他少有常服，军装也有着装要求，不能随意改动。
这天晚上，奥利特和艾瑞斯专门上星网道了一趟谢。
威格瑞告诉奥利特，在那天他来问蚀刻回路后，他稍微改了改耳坠上面的回路，又得知了艾瑞斯平时没法佩戴，决定之后来主星的时候过来帮他改个能用的款式。
又过了两周，霍斯出门搬来了改造完成的蜕变期辅助仪器。
蜕变期辅助仪器的样子类似于一个茧，并不只是外观相似，而是它本身就是由极细的合金丝一圈圈缠绕而成，并且与昆虫的茧一样，都是保护其中的生命蜕变出新的形态。
差别之处主要在于这个茧大得能同时塞进三个正常体型的虫族，并且组成它的“丝线”泛着无机质的冷光。
奥利特让小r将自己推上前，抚摸着“茧”光滑冰冷的外壳，感受金属的丝线在掌心划过。
“没有启动，也没有进入，只是在靠近它的情况下，我现在能多控制百分之三的精神力。”奥利特感受了一会儿，抬眸看向在一旁等待观察的两个虫族，他微微笑了，“万事具备。”
为了他第二次蜕变期，他自己、老师以及所有相关的研究人员，都付出了太多努力……和些许代价。
所以奥利特从决定活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暗自承诺，无论如何也要度过第二次蜕变期。
更何况，虽然老师没有说过，可能是怕给他压力，不过奥利特隐约知道，老师不仅仅是在帮助他，老师还在他身上寄托了一些……他暂时不明白是什么，但切实存在的期待和希望。
还有他在星网上认识的那些……虫族，都是他在这个世界中会惦念的朋友。
艾瑞斯……他已经非常非常喜欢他了，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会是一生的伴侣。
所以，奥利特不想，也不能辜负这些。
身体躯干在靠近“茧”之后没有那么僵硬，双腿也暂时没有日常那样一直疼痛，奥利特已经发觉，蚀刻回路配合域八蓝矿的效果并不只是帮他再多掌握百分之三的精神力而已，他的存活概率升高了比这多得多。
这让奥利特紧绷了这么久的神经总算放松了那么一点。
简直就像高考，奥利特脑子里忽然窜过去这么个念头，随即被自己逗笑了——以前自己三年苦读，高考决定成败，现在他五年准备，一朝决定生死啊。
他想得太专注，以至于没发现艾瑞斯走到他身边，直到军雌以半跪的姿态轻轻抱住他。
艾瑞斯现在已经可以逐渐准确地理解情感和情绪，早已意识到掩藏在奥利特温和之下的焦虑紧张，但是当他询问殿下时，只会得到殿下温柔笑着说，“我没事的，别担心”一类的回复。
军雌也不是没想过说服奥利特和他进行精神连接，多加一层保险。只不过殿下比他的感知更加敏锐，每次都会在他开口前用一种平静又严肃的目光看着他，无声表达拒绝。
他从霍斯院长那里得知，奥利特现在对身体里精神力的控制率只有堪堪百分之三十五，这还是身体情况稳定的前提下。
而第二次蜕变期开始后有长达两到三个小时脆弱期，奥利特必须抗住身体和精神的同步崩溃，再坚持到身体逐渐修复。
原计划中的精神连接和“茧”都是为了脆弱期而准备的。
前者是将自身的部分精神力暂时储存在其他虫族身体中，减少自身控制精神力的压力，后者是借助仪器稳定精神力波动，快速修复身体。
不同于搞这么大阵仗也前途未卜的奥利特，对于大部分虫族而言，第二次蜕变期也就是发个烧睡一觉的功夫，连辅助仪都不需要。
也正因如此，奥利特现在这种情况完全没有前例可以参考，不论是多么万全的准备，也可能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
“奥利特殿下……”艾瑞斯仰着头，握住奥利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殿下很喜欢亲密些的动作，但碍于轮椅连拥抱都很不方便。
“嗯，我没事。”奥利特看着军雌清透的眼睛，渐渐稳下心神，手指抚摸过军雌柔软的脸颊，“让你担心了。”
“今天先休息吧。”站的稍远一点的霍斯也总算察觉到了奥利特身上一直被隐藏得很好的疲惫和动摇，看来……他果然不够理解他的学生。
霍斯暗暗叹了口气。
“嗯。”奥利特抬头看了一眼老师，低下头捏捏军雌的脸，“推我回房间吧，确实有点累，该补觉了。”
这是艾瑞斯第一次踏进奥利特的房间，最显眼的就是靠近床边一侧天花板上装了一个垂吊下来的装置，形状奇怪，还有两根机械臂，不知道作什么用。床头和柜子里放了不少各式各样的药剂和仪器，枕头旁边摆了两本纸质书籍。
“在这里陪我吧。”轮椅被推到床边，奥利特拍拍床单，示意艾瑞斯躺到里面。
奥利特的双腿并不是瘫痪，而是由于能量浓度过高堵塞压迫了神经，如果说正常的能量流动像是水流，那么奥利特腿部神经里的能量就是铅块，任何移动都会导致这些铅块摩擦碰撞，剧痛难忍。
所以奥利特睡觉时也不能直接把腿往床上一放，必须依靠仪器将双腿以在轮椅上的坐姿彻底固定，甚至为了避免睡眠中无意识牵动肌肉收缩，甚至会使用少量的局部麻醉。
这就是天花板吊着的奇怪仪器的作用。
作完自己工作的小r滚到床头柜旁边，轮子和机械臂收进自己圆鼓鼓的肚子，电子合成音说了声，“晚安。”
随即机械眼睛的光芒熄灭。
“在想什么？”奥利特的确十分疲惫，声音都显得困倦，但看到艾瑞斯瞪大微颤的眼睛，还是问道。
艾瑞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在这一瞬间理解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奥利特说自己觉醒3S级精神力时的嗤笑，3S精神力对殿下来说……绝大部分是不分昼夜的痛苦、濒临崩溃的身体、毫无尊严和自由的生活。
奥利特如此地度过了八年。
痛楚就像虫群的利爪撕裂着他的心脏，艾瑞斯从未有这么一刻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痛恨自己不能以身代之，痛恨自己的后知后觉。
“好啦。”奥利特伸手把艾瑞斯拉过来，在他小心翼翼靠过来的眼睛上亲了一下，“很快就会过去了，睡吧。”
现在他已经不感到孤独了。
写累了，歇几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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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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