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那场大雨真是改变人。
我因为生病而休学,反而给了我一线生机,他不来接我是对的。我修满了学分,还辅修了维修专业,本来按照原来的计划,我最多只能在维修部门做做清洁地勤,现在因为第四次选拔比第三次选拔放宽了限制,我现在的成绩勉强能够够上国家机器的边了。
说实话,我还是恨。
出乎我的意料,恨居然比爱能推着我走的更远,我对我自己像是暴君一样的残酷,甚至比之前更甚,我不再需要一些东西来帮助我改善心理状态,反而觉得这种纯恨的感觉更是美好。
和我在一起他很要强,他如今所得的一切都是恰如其分的天赋以及十万分的努力的结果,他必须非常努力,才能保持自己不被别人甩在背后。他永远在焦虑自己如果失去了天赋,会不能忍受平凡带来的痛苦,伤病也像是如影随形的怪物一样,命运老是尝试让他低下高傲的头,我在他的面前,他总是国王,容不得任何人的忤逆,我也愿意变成他脚下最温顺的狮子,愿意放弃自己的所有,甚至我答应他,等到三年后你来接我的那一天我就会把我的全部都交给你。现在看来尽是讽刺。
也是老师教的好。我全都学会了。
我也没有太多天赋,只是有太多太多的努力需要发泄,别人能做一百个,我就要做一千个,他能做到一千个,我就要做一万个,命运也老是让我低下头颅,承认自己爱错了——我不服气。我不接受。我不同意。他不能给我的答案,我必须给自己一个。
特别又听说,他升迁了。从第二梯队来到了第一梯队。
真好。好的我牙根痒痒。
终于,我以优异的,从来没想到过的成绩获得了国家机器的入场券,将要开始我为期三年的预备役。
现在的我不害怕失去那些我从未拥有过的东西,春风得意马蹄疾,很快就有了一个新的男朋友。
小光和他完全不一样,脾气好的像是没有脾气的人偶一样,伤害他没有一点后果,只要给他一点阳光,他就愿意盛开,我只是在床上多骗了他一句:我第一次做1,他就高兴的要死,比那种没吃过好东西的舔狗还贱。胜在可爱,而且对我予取予求,我挺喜欢他的,我也不会逼他上进,他只要在家里开心的等着我就好,虽然现在住的是小光的家。
当我结束预备役的时候,我听说他不知道什么原因退出了一队,进了二队。按照我对他的了解,应该是持久的伤病透支了他的身体,让他不得不选择休息,虽然他正年轻,但论资历和能力,在一队是绝对不可能当上队长的,退到二队反而能如愿,当年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当队长的野心比当首相的野心都大。
我也正好在一队和二队的边缘,好一点就进了一队,坏一点就退到了二队,我是无所谓的。进一队霸占着他最想要的东西很爽,退到二队天天给他找麻烦也很爽。
我没有想象中那样因为时间流逝而放下他,在入队宣誓的时候我看见他了,他还是那么高傲,只是看见我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和意外的到来有些讶异,他从来没有想到一个垃圾,只要努力也会变成一位标准的军人吧?有点邪恶的,我有了报复的快感,我想要让他后悔。
我故意选择和他错开,进了一队。而且我的目标很明显,就是冲着队长来的。
他得不到的,我就要得到。
【12】
那天我正趁着休假,准备在外面好好和小光过两周年纪念日。现在这种地方不好找,哪怕是个买东西的小店,只要有个桌子,有根蜡烛,就已经很浪漫了。
正巧碰上他来找我道歉,好巧啊,我们还没寒暄上两句,就被青春靓丽的小光打断,我就迫不及待地当着他的面往小光的唇上吻了一记,把准备好的戒指戴在他的手上,问他喜不喜欢?温暖的烛光掩映下,小光抱着我盯着手上的戒指,泪止不住的流,都快高兴疯了。
周围陌生人看见这一场景,鼓起掌来,他或许是想表达自己的洒脱,挤出了一个微笑,手掌拍了几下就没有力气了。
他还是那只骄傲的狮子,还没来得及放下自己的高傲,托词有事窘迫地走了。
晚上小光很热情,我却没有什么胃口。
我常常能听见他有旧伤的传闻,好像是因为出任务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刺穿了之后留下的病根,导致体能急速下降,看情况连二队的名额都要保不住了,我的意思不是落井下石,毕竟拥有了小光的我已经很幸福了,不必要对他太过打击,我正是风头无两的时候。
他不愿意低头,我尊重他。
小光就像是一个温柔的港湾,从来没有抱怨,只会尽力配合我,哪怕有时候我的身边已经有了比小光很好的选择,也从没因此想到过抛弃她,也没有逼迫小光离开我去追逐更上进的事业,他现在做一个普通的工人挺好的。
有了小光帮忙,我在事业上更是如日中天,拿到队长的头衔不过是时间问题。我只有一个好处,也是我唯一的好处:我不怕死。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也要带着队友回家,这是他,哪怕是更有能力资历的前辈做不到的,做队长就像是做父亲一样,会吸引人心给点甜头也很重要。
正要收工下班的时候,他第二次来找,神情恹恹,人也瘦了好多,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这种状态不好的样子,本来我答应了小光早点回家吃饭,但周围总有些知道我和他曾经谈过恋爱的旧战友,就这么丢下他转身离去,属实不太体面。
更别说,我听说小道消息,他被踢出二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等找个合适的时机坦白了。
走吧,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我说。
他讷讷点头。
说吧。我找了个别人能看见,但是听不见说话的地方。毕竟我和小光也是公开的关系,我不想让小光知道我和他还有联系。
你过得还好吗?
我现在很好。对了,上次忘记和你介绍,那是我男朋友小光。
他点了点头,看不见什么表情。只是总感觉他有一种旧伤未愈,依然折磨着他的感觉,好像精气神都被抽走了。
我后悔那天没有去接你,听说你……
我听见他揭我的旧伤疤,有点不悦。
都过去多久了,我都快忘了。
你变化很大。
谢谢。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我男朋友还等我回家吃饭,就不打扰你了。我决绝地准备离开,我太了解他了。
等等……等我下一次回来,我们能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吗?
再说吧。
我看着他无措的表情,心里却没有畅快的感觉,却有种自己欺负了一个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弱者一样,总有种法理正义的缺失之感。
我没有对他承诺,我和他这种随便承诺的人不一样。
【13】
我真是这么想的,我真的没有和他在说过哪怕一句的话,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在那些知道我们恋爱过程的朋友面前装大度。
所以听说他出任务被舱门压断了左腿的时候,也很震惊。
虽然他按道理可以领取国家机器的补偿金,但是这也是要走流程的,一切都不可能顺顺利利就办下来了,更何况这段日子里领导对他的表现颇有微词,总有点要给他颜色看看的意思。
一夜之间,从天之骄子变成过街老鼠,我自己也很难不物伤其类,思考起自己的未来。
算了,现在工业这么发达,他也有钱去买义肢,只是日子难熬而已。
最怕他只想死,却不想低头。
小光催促我什么时候带他去见家长,虽然远在天边的父母知道了我正在和男人谈恋爱,估计不是很能接受儿媳妇和他们住在一起。小光一直住的是群租房,一到晚上,邻居们比赛着谁的声音大,最开始还挺好玩的,久了也就觉得烦了,小光也不喜欢,我也跟着忍着。
我没告诉小光,我分配的单身公寓已经批下来了。事实上,那个地方是我唯一能喘口气的地方,白天工作压力极大,几乎出不得差错,晚上小光又东想西想,我难得敷衍,就只能谎称加班,偷偷在公寓里面看看书,写写文字记录生活之类的。
我是一队的队长,虽然他已经被“退休”了,但是战友们还是希望我能以一队的名义能去看看他,以表战友之情。
正当我胸口前卡着满满当当的勋章,走在漆黑潮湿的下水道里面的时候,还是胸口坠得发疼,这里面的环境难道不会让他的断肢处痛痒难耐吗?我不可思议地找到了他现在住的地方,一段还算干净的水泥管道中只有一个厚厚的床垫,一道脏污的不行的小河沟从他的床垫边路过,说这个地方住的是人,老鼠都觉得不可思议。
何况,像他一样的人还有很多,每一个人都占了一根管道。
我知道没有来源的人会过得很惨,但是不愿意相信会有这么惨,这种景象深深震动着我的内心,那些儿女情长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躺在床垫上,好像很久都没有进食了,双眼无神又空洞,只是看着我来了,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挣扎着想要从床垫上面起来,却又找不到一个地方让我坐下,我只能傻傻站着。
他看见我的窘迫,反而自嘲似的笑了起来,只是干巴巴的两下。
我还以为是在做梦。他说。
我无话可说。
钱都去哪儿了?我只能问。
都花了。
那可是好大的一笔抚恤金。我不信,回答道。
周一砸了店,周二邻居墙上捅了个窟窿,周三丢东西伤人……
他不再说了,好像是把他的脾气都说尽了。
我残废了,反而脾气好了很多,不常觉得自己是个无能的人了。
他还是那样一定要在我的面前保住那可怜的自尊心。
我还是无话可说。我想起了当年我在门栏杆面前对他抱怨,他也是这样听着,却无话可说。
我胸口发紧,我站起来,将一把单生公寓的钥匙递给他,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隐隐约约,好像听见他在我的背后失声痛哭,又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挣扎着从床垫上面站起来,在地上却摔出巨大的响声,他不想让我看见他的脸,躲在脏兮兮的枕头里面痛苦,他想要温暖和爱,还有失去的一切,但是他就是说不出口。我抱住他,像母亲一样非得给他温暖,他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流浪猫,只顾着在我的怀中抽噎。
我无力地鼓励他:不要灰心,你还可以重头再来,早日回到国家机器。
真是疯了。正常人一辈子努力都够不上的门槛,我居然要他一个残废重头再来。
他没说好,只是问了一句:之前我们之间的诺言还算数吗?
我没回答,却转移说:我的公寓还空着,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来。
【14】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也是一个好大的雨夜。
我只穿着背心和短裤来应对地下湿热的环境,我听见公寓外传出门铃声,小光没有这间公寓的钥匙,我怀疑是他发现了我在外面有个屋子,正想着怎么说话瞒过去。没想到是瘦了好多、刚学会穿着义肢走路的他。
只身一人来了。
我记得我们的诺言是:如果我们搬进了新的公寓,我们要在里面大做三天三夜。
我并没有和小光分手,却来找他的意思也很明显,我心中还有恨意,或是遗憾,或是我仅仅想要享受这个七年前未曾享受过的身体。
而他心底是爱我的,就会来到公寓。
我看着他的眼睛,依然是那么空洞,两人在门口久不说话。
我先一步让开,错身让他进屋。
他把义肢放在角落,然后慢慢挪去卫生间洗澡了,我坐在床前一遍又一遍翻着我看完很久的小说,我给小光发了个消息:我今天忙,就不回家了。我无法控制我想要拿点什么的冲动,只能装作自然而放松地看书,做笔记,直到卫生间的水声停止。
我背对着他听见他开门关门,他扶着墙站立,我从床上回头,盯着一只裤腿空荡荡的他。
第一次,他高傲下的自卑和焦虑在我的目光下无所遁形,我是已经有过无数经验的老手,我并不急躁,游刃有余。
他光着上身,只有一根毛巾在脖子上接着水滴,一点一点挪到床边,好像是急着往床上扑一样,但是本人的表情却是屈辱的,他根本不敢看我。
我慢慢靠近了,就像是慢慢走进那扇空荡荡的门栏杆。
我扶住他的肩膀,他开始推拒、抵抗、拒不服从,在我温柔的吻下渐渐打开心房,我伏在他的身上,他的断肢还有知觉,顶在我的腹部否不成威胁,此时却不用管它,它也奈何不了我,其他的肢干被我牢牢控制在一张温柔织就的网中。使他失去自由的,如今是他唯一自由的。
我得到了我想要得到的一切,安慰他之后我才能收回思绪去看我新买的小说。
他还有一条腿是完好的,从我的腰到我的脸上,慢慢的用脚趾蹭上来,越来越高,越来越高,我不觉得冒犯,只觉得脚丫狎呢。
我和初恋终于修成正果。
他是第三者。我是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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