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一家人正襟危坐,秉承着城家“食不言寝不语”的祖训,全都一言不发,默默用餐。
主桌上,管家贴心的为老爷子盛了一碗冬瓜降火汤,老爷子一口一口的喝完汤,将碗放在桌子上。
像是号令一样,随着老爷子的汤碗落桌,餐桌上的人无论吃完没吃完,全都纷纷放下了碗筷。管家一招手,保姆很快收拾走桌上的餐具。
城风放下碗就掏出手机,查看有没有新消息。然而花老板的界面依然冰冷冷的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他垂下眼睫,敛去眼里的情绪,在心里苦笑,他的“花儿”是真的生气了啊!都开始对他冷暴力了。
老爷子接过手帕慢条斯理的擦完手,拿起拐杖点了点地板。老管家观察到城风低迷的情绪,无奈的摇了摇头,挥退了家里的佣人。
风妈理了理头发,扶了扶胸前的“宝剑”,好整以暇;城雅打开手里的提包,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文件材料,审判大会即将开始。
风爸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两个女人都是有备而来啊!他默默在心里画了一个十字,替老爷子捏了把汗。
然后又给老管家递去眼色,示意他准备好救心丸,降压药。老管家心里神会,拍拍口袋表示都已经备好了。
老爷子拐杖又敲了敲,“风儿,你不打算说点什么?”
城风面色严肃的关掉手机,抬起头,眼睛直视老爷子,“爷爷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吧。”
老爷子嘴角鼓了鼓,发出不满的哼声,“网上的事情不打算给个交代?”
“交代,交代,所有人都要一个交代,风儿只是谈了个恋爱,为什么要给别人交代?”
城风嘴还没张开,风妈的怒火不知道被哪一句话点燃了,爆竹一样劈里啪啦的炸开了。
“你,你一个妇道人家,半道插什么嘴?他这是正常的恋爱吗?居然喜欢男人,他这是想让我城家断子绝孙啊!”
老爷子还没发难就被风妈气势汹汹的抢占了相机,气的吹胡子瞪眼。
“我的儿子,身上流着我的血,我怎么不能插嘴了?倒是那些说三道四的外人,又有什么资格置喙别人的感情生活?断子绝孙?您已经有三个孙子孙女了不是?断不了!”
老爷子抬手指着风妈,“你”了半天没你出完整的话来,“女子愚见,不可理喻。”
风妈一笑置之,自知掐住了老爷子的气焰,显的云淡风轻起来,不咸不淡的说老爷子教训人的话和十几年前一样,没什么新意。
当年劝风妈离开的时候,也是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说的好像都是为他人着想,实际则是为了满足自己自私的控制欲。
风爸在背后给风妈竖了个大拇指,老婆威武,怼人的风姿不减当年。
老爷子又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拐杖敲的咚咚响,完全拿风妈没办法。他抬手指着风爸,怪他没本事、不作为,连老婆孩子都管不住。
风爸已经练就精钢不坏之身,无论老爷子说的多难听,都无动于衷。
老管家给他顺背,劝他不要太激动,有事好好说。
城风心情本就不佳,听着他们吵个没完,担心老爷子年纪太大被气出个好歹,直接站起身走到老爷子面前双膝跪地。
“爷爷,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自打记事起我不曾跪过任何人。今日跪您是我接下来的话必定会惹怒您。”
“知道会惹怒我,就不要说些有的没的,我只要你的解决办法。”
“我有喜欢的人了,是个男人,是我千辛万苦才追到手的,准备过一辈子的人……”
老爷子脑袋嗡得一下,接下来城风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到,只听到了那句“是个男人”。
他抬起拐杖对着城风的头部就要抡下来,风妈吓得捂着嘴惊叫出声,其他的人都被吓了一大跳,还好旁边的管家眼疾手快截住了拐杖。
“老爷子,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一拐杖下去,风儿的头就被你打破了。
没想到老爷子一言不合就打人,风妈瞬间不淡定了,推开椅子,站起身就要上前跟老爷子理论。
城风喊了一声“妈”,对着她摇摇头,制止了她。想要光明正大的带微雨来到家人面前,老爷子这关势必要过的。
老管家拐杖握在手里不敢放,“老爷子,这是何必呢?”
老爷子牙齿咬得咯嘣响,用力想要抽回拐杖,岂料他越用力老管家握的越紧。
俩人虽然都一把年纪了,但是从小干体力活的,手劲儿都不小。你拉我扯几个来回后,年纪大的老爷子率先败下阵来,眼神示意他赶紧放手。
老管家则是要他先答应不要乱打人,好好说话。
老爷子闭了闭眼松手,拐杖不要了,“好好说?你听听他都说的什么混账话,这是,是要存心想气死我啊!去给我把藤条拿来......”
老管家拿着拐杖一动不动,这咋还没完没了呢?拐杖用不了改用藤条了?
“怎么,难道连你也要反驳我?”
管家无奈,亲自去挑了根有裂缝的藤条,不情不愿的交到老爷子手里。
城风自觉的脱掉上衣,转过身去,露出精壮结实的后背。
老爷子没想到城风这么自觉,自觉到令人发指。“好,好,好的很呐!”
他气血上涌,抽起藤条打下来,只是没想到又被截在了半空中。
风爸握着藤条,笑眯眯的,“爸,您先消消气,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小风是我的儿子,他惹您生气了,您应该打的是我。”
老爷子听了这话,心里可谓万马奔腾,面上却不知道该摆上什么表情,就差七窍生烟,原地飞升。
风爸慢慢抬起藤条,另一只手脱掉外套扔给风妈,利落的动作看着居然有几分潇洒。
拿着外套的风妈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似乎要有预料。因为当年面对老爷子的刁难,风爸也是这么笑眯眯的挡在自己身前,承受了老爷子的“排山倒海”。所以风妈才决定嫁给他。
倒是城风第一次被风爸这么护着,抬头的瞬间,神情里露出一丝不自然。
“爸,我没事。”
风爸伸手想要拉起城风,被城风拒绝了。倒是老爷子心里五味杂陈,自己这个儿子平时唯唯诺诺的,一旦涉及到老婆孩子倒是能硬气起来。
老爷子的火气彻底兜不住了,扬起鞭子狠抽下去,风爸被打的脊背一颤。
“难得你想承担,那就老子儿子一起打。”
“唰唰”又是两鞭子下来,城风敏捷的附身过去,挡在了风爸的后背,**的脊背上霎时鼓出两条醒目的血痕。
好家伙,居然在我面前演起了父子情深,那就打的你皮开肉绽。老爷子一脚豁开风爸,对着城风又是唰唰几鞭子下去,
“能不能改?”
“......改不了!”
“那就是病,城家有的是钱,找最好的医生给你治。”
“爷爷......喜欢男人不是病,治不了。”
“你,你,那我就抽死你算了!”
老管家计算着鞭数,心想着,再来几鞭就差不多该断了。
一直沉默的城雅,看着城风后背一条接一条的血痕,再也忍不下去了。
在老爷子再挥手的间隙,城雅将手里的一沓纸全数向他撒去,满是数据的纸张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飘的到处都是。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城雅的举动给怔愣住了。
“凭什么?凭什么哥要被鞭打?他从十几岁开始就承担大人的责任,按照你们的期望学习,工作......他努力对家里每一个人好,照顾所有人的感受。你们都做了什么?有没有问过他喜不喜欢,想不想,愿不愿?
现在,他只是遇到喜欢的人,想谈个恋爱,既没有伤天也没有害理,为什么还要被自己的家人为难,甚至是鞭打?
爷爷,你告诉我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要这么对他?凭什么啊?”
城雅说着说着,情绪异常激动,开始痛哭流涕,甚至放声嘶吼,控诉城风遭受的不公。
大家还是第一次见城雅这么不顾形象的哭闹。毕竟是女孩子,梨花带雨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看着就让人软下心来,于心不忍。
老管家慌忙去拿纸巾给她擦眼泪,老爷子自己也呆住了,没想到一向沉稳内敛的小孙女会当着大家的面哭鼻子。手里的棍子打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风妈则是在心里夸奖雅雅干的棒!苦肉计这招真好使。
城风无声的叹口气,站起身给她揩去眼泪。轻声让她不要哭,赶紧回房去。
城雅却执拗的甩开他的手,不肯走。
她吸了吸鼻子,“爷爷,您知道自从哥接手城渊,这些年公司净值增加了多少倍吗?你看看地上的这些数据……他撑起了整个集团,他养着集团里的所有人,起早贪黑,尽心尽力......结果到头来就因为喜欢上个人,却要被这些人说教,甚至是威胁。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得不说城雅才是深得老爷子真传的谈判高手,先是晓之以情,以妹妹的身份打抱不平;再拿出数据,摆出功绩,动之以理。有理有据,老爷子一时之间竟也无言以对。
“爸,以风儿的能力,股票的事情给他点时间,很快就能解决。马上要开新闻发布会,真打坏了出不了席,不好办。”
风爸见老爷子态度有所松动,及时递上台阶,劝说老爷子适时收手,再打下去真的要皮开肉绽了。
“老爷子,风儿难得喜欢一个人,为什么就不能让他称心一会呢?”风妈看着城风后背的鞭伤,声音哽咽。
“他这只是喜欢一个人这么简单吗?他喜欢的是男人啊!身为‘城渊’的总经理,一举一动皆干系数千上万人的生计......”
叮铃铃......
老爷子的话被桌上的电话铃声打断。他瞅一眼手机,还想继续说什么,城风却猎豹一样窜出去,完全不管身上的鞭伤,扒拉来手机就喂了起来。
“喂,喂,微雨?”
城风伸腰撑腿的趴在桌上接电话的样子,再次震惊住了全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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