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的两头一时间突然安静下来,谁也没再开口。陈佳期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可能有些刺耳,一阵无言。
她着实是受不了这种奇怪的氛围,直接挂了电话,给他发信息: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等以后吧,如果你有机会到了平阴,我去找你。”
发出去后不过一分钟,对面就回了: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说好了,下次我们平阴见。”
见他并没有责怪她的不客气,陈佳期的愧疚更甚,秒回:“好。”
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再说些什么,于是只能作罢......
坐这种大巴是很容易就又困意的,有些时候拐进了某些乡间的路,绕弯的时候看的人头更晕。
陈佳期撑不住了在车上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再醒来已经是到站后被司机大叔喊起来。
她在镇子上逛了逛,给奶奶买了点水果和牛奶后直奔快递那边拿录取通知书,人有点多,只能拖着重行李到那边排队。
等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叫到陈佳期。
“陈佳期!陈佳期来了没?”
她赶忙说:“来了,在这里!”
“恭喜你啊,江口城市大学,蛮厉害的嘛小姑娘。”
陈佳期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说了声谢谢就拿过录取通知书后就赶紧找车回去了。
这边镇子上没有出租,只有一些中年男子会用三轮车或者摩托车来载客赚点钱,她知道这些是老师经常会挂在嘴边的黑车。
但这也是陈佳期每次从市里回来唯一回家的交通工具,她其实蛮庆幸有这些人的。
到了家,她推开院里的门大喊:“嬷嬷,我回来了!”
老人家有些耳背,听不清楚声音,只知道有人来了。从躺椅上起身,嘴里还在大声喊:“谁啊,谁来啦?”
陈佳期一边喊一边走到里屋:“是我,佳期!”
奶奶走出来看清后说:“不是去了南江打工么?还没多久就回来了。赚了多少钱哩!够不够上大学用的,你爸爸在外头辛苦的嘞,你能多赚点就多赚点!”
陈佳期不愿听到这些话,她觉得心里不舒服,但在这里的每一天好像一直是这样的,要被父母的苦难充斥自己的成长。
她知道自己的爸爸在尽全力托举她,她能做的都做了,她有时候甚至会邪恶的想,难道父母生下她来没有义务供她读书吗?
但她见过爸爸在工地上的辛苦,见过爸爸找承办方要结款的卑微,也见过因为工资一直被拖欠而要借钱过年时父亲的无奈。
所以她不能这么不孝顺,不能这么不懂事,更不能把这些当成理所当然的。
陈佳期没办法和奶奶去争辩,只是沉默的把买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提高音量说:“买了点水果和牛奶,天气热了,下午没事吃点也好。不要省着,到时候放过期了或者放烂了就吃不了了!”
奶奶撇了撇嘴,看起来并不想管这些劳什子水果还是牛奶的,只问她的录取结果:“通知书拿来了没,录上哪了?”
“拿了,在平阴那,是个本科。”
“你说什么?在平阴?长大了翅膀就硬了,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读书。是不是你姆妈让你去的?在南江打工没少去她家里吧?她怎么不把你留在南江读书?”
“她自己没有你的抚养权见不到你,就教唆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大学!好让你爸爸也一直见不到你!她的心思怎么那么坏,那么恶毒!”
陈佳期听到这些话,有些不可思议,不明白为什么奶奶会这么揣测她,揣测她的妈妈。
顿了一下,转过头看着坐在客厅摇椅上的奶奶,眼睛瞪得老大,许是因为气急了还在穿着粗气。
陈佳期此刻的思绪百转千回,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
陈佳期的爸爸妈妈在她小学的时候就离婚了,现在妈妈早已另嫁,日子过得也算不错。
爸爸把她带到奶奶家,让她听话,其实她早就适应了这种被暗讽的生活了。她知道因为奶奶不喜欢妈妈,只是连坐罢了。
奶奶平等的不喜欢她每个儿媳妇,在她眼里自己的儿子永远是顶顶好的。
可几个儿子里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陈爸爸就是最不受宠的那个,凭着其他的儿子女儿都读过书而陈佳期的爸爸没有就能看出来。
以前的时候因为陈爸爸是家里力气最大的,所以被留着在家里帮忙干农活。
见陈佳期不说话,以为是她无话可说:“问你呢?是不是总是去你姆妈那里,让你忘记了现在到底是吃谁的喝谁的!那我要打电话问下她这个蛇蝎一样的人,是不是要把我的儿子逼死了才好!”
“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你不就是想摆脱这个家?!这个家让你抬不起头吗?是你爸爸每天在工地上班让你觉得丢人了吗?你这样子对得起谁?!”陈奶奶声嘶力竭,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还使劲拍了拍桌子。
陈佳期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志愿会被揣测成这样,不过她确实非常想要逃离这里。
已经想了很久了……高中到了一中读书,大城市的繁华她几乎没有见识过。
但她留念大城市里的灯红酒绿,她只是觉得轻松了很多。可这里是她的家,是她在外面觉得精疲力尽会想要回来的地方。
两人都沉默下来,陈佳期站在桌子前看着买来的水果和牛奶,顿了一下,开口:
“是我找人帮我填的,说这样填不会浪费分。”陈佳期撒谎了,她就是要逃离这里,逃离这个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家,逃离这个曾无数次让她噩梦缠身的地方。
可她不是看不起什么,只是心累而已。
“我还有几天就开学了,所以才回来的。我到时候自己去学校,你一个人在家要注意休息。”
奶奶也没回答,哼一声就回房间了,留下陈佳期在客厅里。
晚上洗漱完的她拿起手机看到了家庭群里的很多条信息,基本上都是恭喜她升学的。只有单独的两条是婶母发的:
“你奶奶就是怕你去远了女孩子不安全。”
“说话重了些,你别放在心上。钱不够跟婶母说,别跟老人家计较,在家里听话一点。”
陈佳期反复推敲这两句话,想说什么,但最终作罢,只回了个好。这件事情就这么翻篇了过去。
农村里居住的大部分都是老人,总是睡得特别早,不到深夜,周围就十分安静。
只能听见外面小路上的几声犬吠还有树上的蝉鸣。陈佳期翻看手机,也觉得无聊。
她拉开好友列表,看到了江呈亦,心里纳闷今天怎么没给她继续发信息了。以往这会早就开始轰炸她了。
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今天下午的话太过于让人伤心。
于是她主动给他发了信息:“你还好吗?”
那边的江呈亦看到备注为小陈同学的联系人发来信息,别提多开心了,立马就回:
“我很好啊,怕你刚到家要休息就没打扰你,你在干嘛呢?”
陈佳期回:“没干嘛,就玩玩手机。今天下午不好意思,我有点起床气。所以才……”
“没事,多大点事。你开学东西准备好了吗?”
“没啥要准备的,衣服什么的就那些,其他的等去了学校再买吧。不然拿着也麻烦…”
江呈亦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欲言又止的话,是少年未果的心事,也是少女自尊的一道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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