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人多，吵嚷嚷的。
花绘低头走下台，身后是少年少女们如雷的掌声，然而后台众人却齐齐屏住呼吸，瞬间安静下来。
经历一场疫情“寒冬”，学生们都有些萎靡不振，高三的学生被时间推着倒还勉强维持着学习的态度，其余两个年级的孩子却都懒怠不少。正好遇上返乡潮，学校便请了几位校友来鼓舞学生的学习动力，花绘亦在其列。
还算是正式的场合，出席人都一律都西装革履，再不济也是白衬衫黑裤子。唯有花绘不同，她身着浅灰的流苏针织开衫，慵懒宽松下是同色系的天丝蕾丝打底衫和重工长纱裙，搭配着棕色的简约项链和单边耳坠，整个人都像是从法国浪漫电影里走出的女主，一出场就引起全场的欢呼。
女生们的惊叫声和赞叹声连连不绝。
“既然站在这里为大家分享我的故事，那么我想，就该以比较真实的自己面向大家。”
“未来的你们不管是身着休闲舒适的体恤，还是风度翩翩的西装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你们一定会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模样。”花绘的声音温柔冷清，一字一句都饱含力量。
又有男生的喊声加入进来，形成一道道声浪，甚至引得音响发出轰鸣。
花绘也没想到自己的分享这么触动人心，走下台来依旧未回过神来，有人上前夸赞，她便礼貌性地回应，心神很快飘到了外边的熊衍身上。
距离太远，花绘都没看清男人的反应。
她正打算离开，却迎面撞上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不好意思。”
“没有，是我进来的太急。我是下一个上台的方禹州，和你是同一级的，你应该不认识我。”
花绘来时才庆幸没遇到熟人，没想到这么快就她的期望便落空了，她很诚恳道：“确实没什么印象，真是不好意思。”
男人面色一僵，但很快恢复自若，从怀里掏出手机，“没关系，我们可以加个微信，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联系。”
花绘婉言谢绝，“不好意思，我平时都在国外，不怎么回国，未来也没有在国内发展的想法，”她顿了顿，“马上要到您上台了，请。”她让出位置，也拉开了和男人的距离。
方禹州显然没怎么被人拒绝过，但台上也恰恰响起了他的名字，该他上台了，尴尬一扫而空，他佯装惋惜地推推眼镜，“那真可惜，未来有缘再交换联系方式吧。”
“好的。”花绘应道，目光亮了亮，落到刚跑过来的熊衍身上。
方禹州也朝着她的目光看去，很是诧异地看了看两人，似乎很是不可思议。台上又喊了声他的名字，他这才收起不解的神情，转身上台。
“讲得真好。”熊衍还有恍若身处梦中之感，干巴巴地夸赞。他既想完整地听完她讲话，又想及时来台下接她，还怕被学生看见惹人非议，于是马不停蹄地绕路蹿了过来，现在还有些气喘吁吁。
花绘感到好笑，“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她注意到男人面色有些古怪，好奇道：“怎么了吗？”
熊衍摇摇头，“活动结束，我陪你去校园里逛逛？”
“好啊。”花绘笑吟吟地应道。
二人在第一排角落站了没多久，一个同样气喘吁吁的男生跑了过来，熊衍定睛一看，这不是前不久公园遇到那个少年吗？
果然，小城还是太小了。
男生满脸惊喜，“姐姐，原来是你！我就说你很眼熟诶。”
“你是艺术生吧，高二？”花绘对这个男孩印象深刻，她开玩笑地调侃道：“我在国内没开过几次漫展，你怎么眼熟我的？”
少年点了点头，伸手指指楼下，“那边有个校友墙，上面有你的照片！只不过我没认真看过，但你在国内也很有名的，我很喜欢你的绘画风格。”男孩边说边羞赧地挠头。
花绘愣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件事，大概五年前学校联系过她，只是被她忘得一干二净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杨烨！”杨烨激动极了，感觉头发都快竖起来了，熊衍在一旁看着，总觉得这个男生像二哈，而且他要是真是二哈的话，此时此刻肯定吐着舌头把尾巴摇上天了。
熊衍莫名不爽，他再打算开口，余光却瞥见旁边来了不少学生。
一个五官清秀，头发极短的女生站在他们面前，见被注意到才展开笑颜，“您好，能请您给我签个名吗？”
花绘看到这么多人吃了一惊，忙笑道：“好啊，不过我的签名可不值多少钱的。”她快速签了个名，将素描本还给女生。
“没有，我是真的喜欢您！是您的超级粉丝。”女生认真解释，手上一下不稳把本子摔到了地上，熊衍本想俯身去捡，旁边的杨烨却火箭似的发射向地面。
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双手捧着素描本还给了女生。
得，熊衍嘴角上扬，这二哈尾巴摇得都发射了。少年心事被他轻易捕捉到，熊衍不自觉看向花绘，腰背瞬间都挺拔不少。
花绘下意识问：“你们是同学吗，都是艺术生？”
女生展开了自己的素描本，展示给花绘看。打开那页画得是个女人，熊衍定睛一看，认出了这是花绘，“看来真是超级粉丝啊。”
本子上的肖像画得仔细，却只有形有几分像，缺了神韵，不像是专业的。
“没有，我们都是文一的，但我不是艺术生，我只是喜欢画画。”女生看了眼突然冒出来的杨烨，冲着他笑了笑，“多谢你。”
“没事、没事、没事。”杨烨一口气说了三个没事，乐开了花似的，傻乐得莫名其妙。
花绘没有注意到他，她欣赏地看着女生，“不错，很有个性呢。”
旁边的杨烨听着又兀自把头点得捣蒜一般，熊衍低头看他，小声道：“小心我告诉你们班主任，你早恋。”他作口型逗杨烨，杨烨的脸红透了，但目光还是不移开半步。
女生感受到炽热的视线，浑身不自在。
熊衍戳戳杨烨，把他拉到自己旁边，“哎，你怎么这么盯着女生看，流氓吗？”杨烨又疯狂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他现在已经知道熊衍不是什么保镖大叔，而是十五年前的校园风云人物，今年回来做代理体育老师。
虽然熊衍才来一个礼拜，但是全年级谁不知道新来个超man的威武老师，而且和新老师一起来的，还有十五年前的“惊天大案”，这可彻底点燃了这群高中生们的好奇心。
花绘的“签售会”如火如荼地展开，几个老师都把这群学生拉不回去，还好花绘也不嫌累，便就耐着性子给他们签名，时而还回答几个艺术生的专业性问题。
“哇，好厉害。”杨烨眼里亮闪闪的，充满艳羡地看着花绘。
“来，你过来，”熊衍实在是受不了了，一把把少年拉在旁边，“你能不能安分点，别在这儿哇塞、哇塞的，看看你的同学，都求知若渴的，你脑子里就只有看美人儿一件事啊。”
杨烨哼道：“你没看吗？刚才你还看着她发呆呢，”他不情愿地移开目光，瞥了眼熊衍，小声嘟囔：“而且又不是天天能看到。”
“你同班那个女生，难道天天看不到吗？”熊衍一副审视的表情，居高临下地质问：“你这样会给女生造成困扰的好吗，小心我把你抓到派出所去，小小年纪不学好，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熊老师。”杨烨突然十分诚恳地蹙眉和熊衍对视。
熊衍被这声“熊老师”叫得心花怒放，但他强压嘴角，高冷地发出疑问，“嗯？”
“你真的和看起来很不一样，既不严肃也不正经，简直比我奶奶还啰嗦。”他语重心长继续补充，“花绘姐姐这种大艺术家肯定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说罢，这活宝便溜了，把熊衍留在原地气急败坏。
熊衍的目光落在忙碌的花绘身上，一时无言以对，他想起花绘刚才说的话——“未来也没有在国内发展的想法。”男人面色凝重地攥紧拳头，手臂上青筋暴起。
花绘回国，只不过是短暂停留，他们现在也不过是暧昧的普通朋友。等到花绘发现自己要找的记忆根本不如想象中美好时，会不会就彻底离开呢？
而且就算女人要为了谁停留，也不该是他这个33岁还一事无成的男人。熊衍目光扫到刚回到位子上的方禹州，和自己同龄同级，从高中起就经常站在领奖台上的男人，如今已经事业有成，这样的男人或许才能配上花绘。
不，花绘还值得更好百倍、千倍的人。
……
校友分享讲座终于结束，熊衍依旧忧心忡忡地坐在座椅上发呆，学生们都慢慢退场，整个会堂只剩下花绘和熊衍两个人。
花绘整理了下衣服，走到他面前，“熊老师在想什么？”
整个会堂只留盏昏暗的灯，刚好斜照过来，照得女人整个人都镀着光，她长发如墨倾洒，像是浪花朵朵，不小心扑到了熊衍脸上。熊衍呼吸滞住，喉结缓缓滚动，他们靠得太近了，气息都快交缠在一起。
他知道这并不合适，可是又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了自己向花绘靠近，也没法拒绝花绘身上的淡香入侵他五脏六腑。
花绘轻轻启唇，唇角勾着抹笑，“衍哥，我们要接个吻吗？”
又是情难自禁，熊衍紧紧拥住她，肆意掠夺花绘口中的空气，将她舌尖浸染上自己的气味。
世界静止许久，熊衍仰着脖子喘粗气，他小心地抚上女人失神的脸。十五年的分离，他以为自己会守护回忆度过余生，可再次相遇，花绘早比回忆里的模样更加迷人，他当真舍不得放手。
于是，他把吻温柔落满女人的脸颊，末了还贪心地轻轻咬了她的下唇，烙上独属自己的印痕。
花绘小声嘶了一声，又没轻没重地咬了回来。
熊衍无声笑着，他在内心安慰自己，至少现在，他们彼此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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