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山风骤起,满山茶树翻涌如墨浪,松鼠踩着满地的泥泞归巢,山雀在密林间飞舞,似在庆贺天气的转好。
因为雨,停了。
新雨冲刷后,黄土黏腻如膏,裸露出的茶树根系盘根错节,像是被地下什么东西狠狠推挤上来一样。
但谢印星没空去研究,他找了近乎一下午,在山里盘根错节的缝隙小道中近乎迷路,最终,终得在山底蜿蜒的小溪旁找到阮正绚。
“阿绚,阿绚。”
谢印星仔细检查阮正绚身体,查看她关节骨头的每一处,让谢印星松口气的是,阮正绚身上并无明显外伤。
但内伤有与没有就不好说了。
谢印星有心想解开阮正绚衣服,可又有些顾忌。
可想了半天,看着怀中昏迷的人儿,谢印星一咬牙,告了声罪,手指就利索地解开阮正绚身前的扣子。
女子细腻玲珑的锁骨露了出来,紧接着,便是胸前大片洁白的皮肤。
谢印星隐约可以窥见下面的风情,借着火把亮橙橙的光,他喉结微微滚动,努力收敛自己的思绪,正待心无旁鹫扯开阮正绚腰间衣带时,怀中女子嘤咛一声,睁开了眼。
谢印星喜出望外,“你醒了。”
可迎接他的,是女子飞快甩上来的一巴掌。
谢印星有些发懵。
“你做什么?!”
“你做什么?!”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出这样一句话。
夜风静静,蜿蜒的溪流前,灰白色的野菌从腐叶中钻出,密布的孔洞遍布伞盖,像被无形之物蛀空。
在近乎停滞的雨后气息中,阮正绚羞愤攥紧自己身前衣服,挣扎着要从谢印星怀中起身,可还没起身,她后脑就觉一阵疼,腰瞬间泄了力,跌入谢印星怀里。
“见你迟迟不醒,我是在检查你身上有没有暗伤。”谢印星忙抱住阮正绚,高瘦结实的身形压了下来,肃冷倨傲之气尽出,“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我是脑袋上受了伤,不是身上!”
阮正绚捂着隐隐发疼的后脑,完全不相信面前这个登徒子。
她依旧挣扎着要起身,可每每起身,她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间,又落入谢印星怀中。
“好好好。”谢印星抱起阮正绚,让阮正绚执着火把,一副不想与阮正绚多争辩的样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你没事就行,不过现在,你得听我的。”
“你......”阮正绚揪紧谢印星身前衣物。
“你什么你,不出去了?”谢印星低下棱角分明的脸庞,桀骜冷峻的眉眼离阮正绚更近,潋滟的薄唇开开合合,几乎要亲上阮正绚耳朵。
阮正绚缩着脖子,将视线移到潺潺的溪水中,避开谢印星。
“等等。”
在谢印星刚要抱阮正绚离开这里时,阮正绚忽然又阻止住了他。
“又怎么了?”
谢印星眉眼耷拉下来,不耐烦问道,难道阮正绚真当他是登徒子了?
谢印星正待发作,就见阮正绚扯着他让他看水底。
谢印星依言看去,“什么都没有啊。”
阮正绚指挥着谢印星走近溪水,将手中火把往下移了移,又让谢印星看去。
“你看水下是不是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
谢印星凝眉细看,在火光的映照下,赭红色的砂石沉在水底,细密的碎金在石间闪耀。
谢印星将阮正绚放在一旁的大石头上,自己下水去看。
“小心些。”阮正绚叮嘱。
谢印星点头。
由于雨后溪水暴涨,水底黝黑的淤泥也跟着更沉更厚了,谢印星不停地掬水,带动起来的铁锈味让他更觉不对。
最后,他将溪底一抔混着黄黑土的沙子带了上来。
明晃晃的火光中,阮正绚注意到有金光在里闪烁。
“这是......”
“这很有可能是沙金。”谢印星挑眉说道。
“沙金?”
“沙金就是.......”
“我知道沙金是什么,”阮正绚捂着依旧作痛的后脑勺,打断谢印星的话,“你就说昨夜我告诉你的,‘石中金,水畔寻’这几个字,是不是这意思吧。难道这山里有金子?”
“石中金,水畔寻”这几个字,是那日阮正绚打湿传家宝羊皮卷后,显现出来的。
再加上她记得她在岩石缝隙滚下时,也确实隐约感觉缝隙后面还有道路,似乎可供人通过。
不然,她不可能七拐八掉地落在山脚。
这厢,谢印星已经习惯了阮正绚的博闻强识。
他接话道:“金子,金子不就是你昨夜说得茶商王宵故意丢在地里的金子吗? ”
“不是那个!”
阮正绚没耐性地掐了谢印星一把。
谢印星拉下眉眼,张扬的面容看着嚣张不好惹极了,但他什么都没和阮正绚计较,而是顺着阮正绚的话将她要表达的意思说了出来。
“所以你怀疑你家的传家宝,可能是茶山深处金矿的地图。”
“是。”
夜更深了,幽蓝的磷火在山间飘荡。
谢印星背着阮正绚,“怕不怕?”
“怕你把我卖了啊。”
“嗯,爷正有此意。”
“......”
“不过话说回来,确实,今天咱们看到了石英石,很可能茶山中暗藏石英脉,而石英脉的伴生矿便是金矿。”
“哇,那我要发达了。”
“先别高兴太早,现在还不能确认呢,万一不是呢?”
“一定是,而且今天阿星你不高兴吗?你可有确凿证据证明水灾.......”
月光下,二人的影子渐渐远去,声音也渐渐消逝在风中。
......
“堤坝居然又决堤了?”
吴县县衙,谢印星一拍桌案,冷眼看着跪伏在他面前的马县令。
“太,太子殿下,这,这我们也不清楚啊,可能是那些刁民,那些刁民在修建堤坝时偷工减料,这才......这才......”
“你说百姓偷工减料?”谢印星怒极反笑,“孤看是你们在偷工减料吧!”
“臣,臣不敢!”马县令头几乎磕在地上。
“你不敢?”谢印星一挥衣袖,冷嗤一声,“别让孤发现你敢!”
接着,谢印星出了门,往衙外走去。
马县令缩着头追上,“殿下,那王宵之事.......”
“证据不足,暂且搁置!不过民心那里你可要妥善安抚。”
谢印星留下这句话,就骑着马带着侍卫跑远了。
民心?
马县令想起这两日千溪山周围泛滥的谣言——
强占者,触山神,山神怒,兴水灾。
民心一时惶惶,老百姓本就因水灾而人心浮动,近期,又出现这档子事!
都怪那王宵!
马县令正暗自责怪着,王宵就探头探脑从大门后出来,抓耳挠腮道:“大人,我那茶山......”
“都是你惹得好事!”马县令将在谢印星那里受到的气尽数向王宵发了出来。
王宵连忙拱手作揖,声声赔罪。
待马县令将心头的气发得差不多,王宵才得到马县令的一句话。
“太子殿下暂缓追责,他现在顾不上你。”
“那太好.......”
王宵刚要手舞足蹈,马县令一句话就将他打入地狱。
“别高兴的太早,我观这个太子,可不像前几任钦差一样做做样子,他眼皮里容不得沙子,是要有一番大作为的!”
“啊?”王宵急的抓耳挠腮,“既如此,马大人你可要保我啊,别忘了我们.......”
“住嘴!”
马县令左右看看,见大街人来人往,没有什么异常,但为求保险,马县令还是示意王宵进县衙说话。
王宵连忙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只不过,他不知,如今谢印星亲临,马县令如今自身难保,哪里还管的了他。
谈论的结果让王宵面如土色,他仄仄从衙门里出来,招手示意家仆,“去把我千溪山的一应文书地契拿来,我要去浮云楼。”
家仆惊异,“老爷你这是要.......”
“我要立刻转卖茶山。”
“县令老爷这是不管了?还是老爷你因为这两日的流言.......”
那个说他名不正言不顺的流言!
王宵想起这个就气得牙痒痒,再加上刚刚受了马县令好一番数落,他恨恨说道:“若是让我知道是哪个龟儿子造的谣,我把他的脑袋给拧下来我!”
但王宵不知,此谣言正是阮正绚联合被他压榨的本地茶农散布的。
阮正绚为的就是利用老百姓对天灾的恐慌,迫使他暂退。
而且再加上阮正绚令菱枝打听到的,王宵的儿子在外欠了数不尽的赌债。
于是,前两天,她加了一把火,在谢印星不赞成的目光中,让王宵家儿子欠的赌债更大了。
再加上茶山如今暂被扣押,炒好的茶叶卖不出去,王宵不得不走卖茶山这一步棋。
浮云楼,是吴县赫赫有名的地下交易之地。
是夜,阮正绚带着菱枝,扮作北方富商之女前来竞价。
竞价过程中,她借菱枝之手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听闻此山有玉石矿”的假消息,王宵不禁大喜。
以为这个北方来的傻大妞好骗,茶山他经营数十年,有什么没有什么难道他能不知?
楼内暗沉的光线让王宵忽略隐隐的不对,他贪心直往上加价。
一百两一百两的往上加。
却没成想,这想要买他茶山的小妞居然嫌贵,不买了。
这骗鬼呢?!
王宵看着阮正绚身上头顶配带的朱钗首饰,明晃晃的,全是纯金打造!
几乎要亮瞎他的双眼。
但现在却改变主意不买了?!
王宵瞬间被超高的价格套牢,千溪山再难往出转卖。
砸死在他的手中。
王宵仰天长啸,在看到阮正绚揭下面具的真容后,在她姝丽明艳的笑容中,一头气晕过去。
凭人怎么呼唤都难以醒来。
阮正绚亭亭玉立站在那儿,笑起来秀润的眉眼弯弯,自带一番动人颜色。
出了门,阮正绚看着头顶的圆月,也不知道谢印星那边处理的怎么样,结束得快吗?
希望明天他们可以顺利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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