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的攻击并未落下。
“丙丙怕什么？我当然知道，”哪吒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空出的那只手，用来抚他眼尾，“而且，不是都过去了吗？我们现在是好朋友，我怎么会对你动手呢？”
他轻柔但坚定地拨下了敖丙护头的手，拢进自己掌心：“我说了很多次，丙丙不用怕我。”
敖丙也不想，但他就是会莫名把哪吒往某些不好的方面想。看着哪吒温柔关切的模样，他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抱歉，吒吒，”敖丙怯生生抬眼，确认哪吒真的没有打他的意思，才松一口气，“我……下次不会了。”
“嗯嗯，”哪吒重新挂上笑，“你还想吃吗？不吃了我们就打包带走，回去慢慢吃。”
“想。”敖丙正要伸手夹一块新的。
哪吒摁住他的手：“等等，我来喂你，可别又一下吃太多呛到。”
敖丙一愣：“这、这就不用了吧？”
“没事的丙丙，小时候娘亲怕我呛到，也是这么喂我的呀。”哪吒说着，已递了一块糕点到敖丙嘴边。
敖丙狐疑地嚼了几口，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但又不知怎么反驳，只好遗憾地抑制食欲：“谢谢吒吒，我吃够了，我们走吧，别让圣后等久了。”
“好吧，”哪吒也遗憾地收回手，“你不用一直喊圣后，跟着我喊嫦娥姐姐就好，她喜欢我们这么叫。”
敖丙：“‘我们’？”
哪吒：“就是和我一样长得小的神仙。嫦娥姐姐辈分大，天庭里大半的神喊她一句‘祖宗’都不为过，但她嫌老气；喊‘圣后’她也嫌太假太端，干脆统一让‘小孩子’都喊她姐姐，长得比她老的就一律喊‘姑娘’。”
哪吒见他又开始目不转睛了，便调笑道：“也就是她和你不熟，让你喊了几句‘圣后’，不然刚刚就该叫你改口了。”
敖丙：“啊，真是抱歉。”
“丙丙，谁教你的把道歉当口头禅？”哪吒不满，“我去把他抓来给你道歉道个够。”
敖丙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没谁，没人教我，是我自己习惯了……”
“那你改改，”哪吒果断道，“没那么多事要放在心上的。”
敖丙哭笑不得：“这怎么能行？做错了事肯定要道歉的。”
哪吒问：“那你错哪了呢？”
敖丙一时也答不上来。
哪吒：“你都不知道错哪，那就说明没有错。”
敖丙快要被这歪理带偏了，便急忙中止：“我们走吧吒吒，我想看新衣服……”
哪吒从善如流，推着他去找嫦娥了。
“我欠考虑了，”嫦娥摸着下巴，“哪吒，你朋友双腿有疾，可怎么看效果啊。”
非要让敖丙站起来，她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可能对一个刚认识的神仙来说不太礼貌。
哪吒不以为意，把轮椅上的混天绫解了，轻轻巧巧把人架起来拎到镜子前：“呐，这样就好啦。”
敖丙尴尬地挠挠脸，嫦娥不忍直视，转身去挑衣服了。
“这款，法翠为底色，外衫用西子相搭，腰绳挂饰则以空青点缀，与星君发色相得益彰。”
“还有这款，帝释青与苍苍混色，配碧落雾縠加以调和，衬肤色也衬发质。”
“星君若一时不适应，也可以从繁复些的白色试起。例如这款，浅云和山矾交织，乍一看白得一片明丽，细看就能发现其中颜色层次递进，和蹙金巧机。”
“等等！”哪吒及时叫停，他和敖丙手中的衣服快抱不住了，“姐姐，我们就先试这几套。”说完忙不迭领着敖丙进了更衣室。
“圣后…呃…嫦娥姐姐，一直这么热情吗？”敖丙埋在一堆衣服里，看得眼花缭乱，只觉这套好看，那套也不差，全都想要，又觉得花的全是哪吒的钱，不太好。
“是的，”哪吒也在艰难地理出一个顺序，“她之前就这么搭过我，男装女装都试了一遍，挺好看的，就是一下买太多了，全堆在衣柜里，百年穿不上一次。”
“这么多？”敖丙讶异道，“那要多少钱啊？”
“其实也不算太多，但我懒得费心，习惯几套一模一样的衣服换着穿，而且我一个武神，穿太精致的衣服上场不方便，就一直穿不完那些新衣服。”哪吒终于整理好，转而去脱敖丙身上的白衣，“不算很贵，我几年香火钱吧。”
“吒吒，衣服我可以自己来换……”敖丙脸颊飞红，面对哪吒的“攻势”左右支绌。
“可是我来会更快啊，”哪吒单纯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丙丙在水里不就一件衣服没穿？”
“那是龙形，不一样！”敖丙连忙反驳。
“有什么不一样？那我也脱了陪丙丙一起换？这样就扯平了，丙丙别闹。”
见哪吒当真要脱去自己的衣物，敖丙大惊失色，“不不不、不用！我换！你给我换！”
“这就对了嘛。”哪吒便笑着把新衣服给他一件件穿上去，时不时还要停下来欣赏。
敖丙已然放弃挣扎，此人心思当真不可用常理揣度！
系腰带时，由于要从身后绕过来，哪吒和他凑得格外近。因此哪吒右耳上晃荡的盘螭璎珞坠领也格外显眼。
他的目光便逐着那璎珞跑，忘了反应，哪吒要抬头也不闪不避，下颔顿遭重击。
“唔！”他闷叫一声，疼得泪花都出来了。
“哎，丙丙你发什么呆呢？”哪吒也捂着头顶，抬眼看到只泪光点点的小龙，“停，不准道歉！”
敖丙即将脱口的“对不起”硬生生咽了回去，但憋的难受：“那、我要说什么？吒吒，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帮我揉揉吧，”哪吒抓着敖丙的手放到了自己头上，“还可以说说，刚刚在想什么。”
敖丙手上轻柔地打圈：“我在想，吒吒还有一只坠领去哪了？”
哪吒缓缓收了笑，惹得敖丙心慌起来：“吒吒，我不是故意问的，只是它很好看，我好奇……”
“没事呀丙丙，”哪吒见他慌乱，又挂起了笑靥，“我刚刚只是在回忆，没有不高兴哦。”
敖丙这才松一口气，听哪吒继续道：“丙丙喜欢，我给你买一堆，好不好？”
“别，”敖丙阻止他，“吒吒，你给我花这么多钱，我还不起。”
哪吒奇怪道：“为什么要还？丙丙，你是我的朋友，而且是我最喜欢的朋友，我说了要对你好的。”
敖丙：“谢谢……但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最喜欢’的朋友？明明前几天，我们才算正式认识。”
哪吒埋进他怀里：“没有为什么，我就是很喜欢很喜欢丙丙啊，哪里都喜欢，还需要理由吗？”
敖丙不能理解：“那你的其他朋友呢？”
哪吒：“其他朋友是其他朋友，丙丙是丙丙，不一样的。和其他人玩得好，但最喜欢丙丙。”
敖丙放弃思考：“好吧，谢谢吒吒，不过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
“不急，”哪吒仰起头，眨了眨眼，“丙丙问了我一个问题，我也要问丙丙一个问题。”
“就是……”哪吒忽然深深嗅了一口，“丙丙用了什么香粉吗？真的好好闻啊。”
“欸？”敖丙搭上哪吒的肩便要把人推开，奈何哪吒实在抱得紧，他只得微赧道：“我没用过，可能是在你的池水里沾的吧。”
哪吒：“不是哦，丙丙身上有股草药香，不是莲花的味道。”
草药香？
敖丙有了猜测：“那可能是我平日里用的膏药。
“我当时魂魄封神，身体还留在下界，拖上来以后兴冲冲归位，却忘了……□□残缺，归位后动弹不得，是一个矮矮的医仙路过把我捡回去医治的。”
“然后呢？”哪吒听故事一样望着他，“在哪里？医什么？”
“就在临近仙凡交界处。他好像不会说话，都是写字给我看，‘说’我缺了一根筋，本该完全不能动，但他有法子为我恢复腰部以上的知觉，就看我乐不乐意。
“我当然愿意，但一次性医好的价格很贵，我付不起。他‘说’有另一种方法，就是贴膏药，但效果只能持续一个月。
“一副膏药得花我每月一半的俸禄，我香火钱又少，所以能不用就不用。但你来那天，我刚好贴完当月的份，可能味道还没散吧。”
哪吒听完，若有所思，但最后也只笑道：“现在丙丙就不用啦，如果还是不舒服，跟我说就可以了，我去找认识的医仙，绝对比你说的这个厉害。”
敖丙还欲推脱，哪吒便推着他出去了：“好了，别让嫦娥姐姐久等。”
“哎呀哎呀，”嫦娥一看到他，眼睛都亮了，“真不错，星君当真是衣架子般人物，照得小店蓬荜生辉啊。”
“谢谢…嫦娥姐姐。”敖丙也看见了镜中自己的模样，确实精神不少，但眉眼间郁气怎么也去不掉，他悄悄挤眉弄眼一番，最终放弃了。
“姐姐，这次来了哪些衣服？不用试了，你看好的都包一份吧，待会送到云楼宫就好。”哪吒也满意得很，镜里镜外都是一样的光华流转，可算现了小龙一半的风采。
“吒吒，不用，太多了。”哪吒一年的香火钱，就足以抵他这几百年的积累了。即使他说了不用还，但万一哪天闹掰，光算账都够他抬不起头的。
哪吒戳了戳他脸，揶揄道：“丙丙，眼睛太亮啦，下次说不要的时候记得收一收。”
一股热气“腾”地冲上敖丙的脸，他不说话了。
“好好好，哪吒你要不要挑新衣服啊？也有你这个尺寸的新款。”嫦娥笑得粲然，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
“上次买的还没穿完呢，”哪吒下意识拒绝，想了想，还是补充道，“算了，如果有和能丙丙一对的，那就也来一套。”
嫦娥笑逐颜开，送完二人后就去吩咐几个掌柜好生安排上。一边挑着衣服，一边和身旁侍女感慨：“哪吒带着朋友后安分不少，付钱也更爽快了。两个瓷娃娃还赏心悦目，什么时候玉桂楼的客人都和他们一样就好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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