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苏青崖漫无目的的在这里走着。
她找不到方向,只得在原地打转。
黑暗无边无际,她走累了,坐在原地休息,周围安静到,连她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见。若找不到出去的大门,一直在这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在梦中死亡,没有痛苦。
这好事,给她遇到了。
她蜷缩起身体,膝盖抵着胸口,把脸深深埋进腿间。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闷,吸进肺里都带着凉意,还在一点点变稀薄。偶尔有小孩子的欢笑声从四面八方飘过来,断断续续的,在这无边黑暗里显得格外突兀,让人心里发毛,说不出的渗人。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抬起头,不远处竟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的身影,她好熟悉。
她挣扎着起身,脚步虚浮踉跄,好不容易挪到那人身边,双腿一软蹲了下来。
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轻轻碰了碰那人的脸颊。那人没说话,只对着她笑,笑的眉眼都弯了,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剩说不出的怪异。
开心的很可怕。
她猛地收缩瞳孔,满眼惊恐地看着眼前人:那人的额头先冒出一刀烧伤的红痕,接着是脸颊、脖颈,密密麻麻的伤痕顺着皮肤往下爬,还渗着暗红的血珠。
仅仅几秒,原本好好的人,就变成了浑身是伤、血污淋漓的模样。
可她没有放手,这是他想念的林栖野啊!
即便变成了恐怖的样子,她也不会放手。这些年,她不是没有做过梦,可每一次,他都没有来到过她的梦里,她拼命让自己想,越想越模糊,他都快忘记林栖野的脸是什么样子了,仅凭直觉寻找那些与他相似之人。想了这么久,他终于肯来到她的梦里。
他想开口说话,话道嘴边,却只剩下“啊......唔......不要......等我......”
苏青崖看不懂,很着急,抱着他,声音都在颤抖:“我知道,我知道,你很疼对不对?”
周围一切开始崩塌,围绕他们的黑暗被亮光驱散。林栖野的身影也在她怀中开始一点点消散。
她拼命抓住他,可最终只留下了一抹金光。
耳边响起他说的话:“等我回来,不要相信......”后面的话,没有听清楚。
“不要相信谁?”她喃喃自语。
梦外。
欧云烬敲了半天的门,见没人应答,犹豫了一下,伸手推开门。没有去碰房间里的主灯开关,只从门边摸出台灯,点亮。
脚步轻浮,来到苏青崖身边,蹲下。拿过桌上的纸巾,为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这是做噩梦了吗?”他的声音很小,几乎没有。
也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竟让她出了这么多汗,伸出手指,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满眼担忧。
为她收拾好掉落在一旁的资料后,接到一个电话,是医院那边打来的电话,有一个病危送了过来。
医院没人。
他没敢耽搁离开了研究中心。
苏青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10点多了,察觉到有人进来过,皱起眉头走出休息室。
“今天谁来过休息室?”她找到米酌月问道,眉眼间还带着没睡醒的倦意。
米酌月想了想,好像没有见到没什么人到休息室去。突然,脑中浮现一个身影,是她来的时候看见的。
“我早上来的时候,看到欧云烬好像往那边去了,应该是他吧!”
“他人呢?”
米酌月摇头,耸肩。
大家到了各自工作岗位就开始工作了,谁还有闲心去管一个别人去哪里。
回到办公室,处理了工作,手机震动,点开一看,是老爸苏诏的信息,让她这几天抽空去看看樊仲,他过几天就要去国外了,这一去,估计又得大半年才能见到。
她们曾是导师和学生,这点礼数还是要有的。
中午一点,她驱车来到赫柏医疗研究所,前台小妹告诉她,樊仲这会儿在市中心医院坐诊。她没做停留,在附近超市买了点东西,掉头去往医院。
她想着待会儿樊仲看到她送的礼物的表情,就忍不住的笑了。这老头儿年纪都这么大了,一天到晚还把自己逼得这么紧,什么工作都接,什么手术都做,总得为后背留点机会不是?
到现在都无法忘记,当年在他手下那段被折磨的经历,同学们私下叫他“老鬼”,整天神出鬼没地出现在班级,留下看着就头大的作业......现在终于轮到她来整他了。
医院不是有什么规定,不能出现苹果、芒果、火龙果之类的。
她倒还真信这些,今天专门买了这些。
让他也尝尝被恐吓的滋味。
推开办公室大门,樊仲刚处理完手里边的工作,看到苏青崖一脸怨气提起两大袋子水果走过来,笑:“呦,看看这是谁,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了?”
“我爸让我来的。”苏青崖笑的阴森,把水果放在他桌子上,“送你的,慢慢吃哈。”
樊仲被呛的直咳嗽:“你故意的吧?进来前没被那些医生翻白眼吗?”
“不知道,没看见,翻就翻呗,你看我在意过吗?”苏青崖摊手,翘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
樊仲笑着摇摇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沓资料放在她面前。他此次去国外要去做一个研究项目,最少要大半年,赫柏与维诺斯又有深入合作,让她知道也没什么的。
苏青崖打开资料,仔细翻阅,上面的项目虽然与她后需要研究的精神类药物没什么太大关系,但也是个不错的。不过,这老头儿,给她看这些做什么?该不会又想把她拉过去吧?
樊仲看出她的心思,没有拆穿。
他是有意把她拉进来,可她那个倔脾气,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苏青崖放下资料,说道:“你这次去哪里?”
“德国,日本,与那边的几位院士研究一下干细治疗和癌症等一些相关课题。”
“哦。”
樊仲一噎:“就哦?”
“那不然?”
“好歹给点激烈的反应好不好?”
苏青崖摊开双手,转移话题:“对了,我来是想问你关于欧云烬的事情,你不能把他往我这里一塞,就什么都不管了吧?我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要是个间谍,我岂不是就惨了。”
樊仲嗤笑一声,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早就准备了说辞:“他是我在瑞士那年去做研究的时候,收的学生。当年他的成绩很优秀,我注意到他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院士在那边争抢要收他的做徒弟。”
苏青崖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那他最后为什么选择了你?”
樊仲顿了顿道:“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当年我说了我们会和维诺斯有合作,研究蛇毒医药,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是这样吗?”她喃喃自语。
这下更加确定他就是奔着她来的,至于要干什么,看樊仲那个样子,八成也不知道。
两人又继续聊了一会儿其他的家长里短,倒了他去查房的时间,一起下楼。
刚出来电梯,就看到这一幕。
穿着手术服的欧云烬正被一个女人抓着衣领,嘴里说着一些难听的话。她本想上前阻止,却被樊仲拦住:“有些事情,让他自己去解决,别人只会越帮越乱。”
苏青崖思索片刻,点头。
她其实没打算直接上去解决问题,只是如今他是她手下的人,她可没有自己人在外头受了欺负,还袖手旁观的习惯。
欧云烬一言不发,任她发作。这个病人被送进来时,就已经跌破了警戒线,他们已经尽力抢救,可术中突发的不可逆心填塞,最终还是没有留住人。
等她发泄完,欧云烬才哑着声音开口,递过那份签满字的手术同意书:“抱歉,王女士,我们用最快的速度进行抢救,但患者送过来时夹层已经撕裂道心包,出血速度超过了我们的止血能力......”
话还没说完,被成为王女士的中年女人把同意书扔在地上,散落一地:“怎么会呢?你们不是最好的外科医生嘛?我哥进手术室前还能说话!”她身后的男人跟着站起来,情绪激动地攥住欧云烬的白大褂,“肯定是你们手术做错了!不然人怎么会没了?”
欧云烬没睁开,弯腰捡起同意书,翻到术前风险告知那页:“这上面写的很清楚,我们也已经尽力,还请你们不要在无理取闹。”
“别跟我扯这些!”王女士一把挥开他的手,眼泪砸在病历上:“我不管什么风险,我只要我哥活着!你们必须给个说法!”
欧云烬不想在搭理他们,交给身后的医生去处理,转身去往医院的顶楼。
“这位女士,您先冷静,我们知道您的心情,但事情已经成定局,得先让逝者安息......”
那边还在争吵个不停。
苏青崖十分不理解的看着全程,目光落在欧云烬消失的地方:“你徒弟不会跑去自杀吧?那不是顶楼嘛?”
樊仲摇头:“他不会,你不去安慰安慰?他现在是你的人了。”
“他不是也你徒弟?”
樊仲当做没听见:“你安慰比我安慰有用,这是他第二次在手术台上失败。”
“第二次?”
樊仲点头,摸着不存在胡子:“第一次是他的一个导师,生病还是怎么了,他主刀,人没了,这几年他很少手术,跟我回国,我是可以给他安排这家医院的,就是想让他克服,结果又出了这事。”
苏青崖冷笑:“那你就不怕他抑郁啊?本来就有心理障碍,在经历一次.....你心可真大!”
“所以我才让你去安慰啊,最好给他抱抱。”樊仲一脸坏笑地凑近,“他还是单身哦,长得帅,有钱有颜有身材,包你喜欢的,我先忙去了,加油哦!”
苏青崖:“......”
这老头儿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她去了附近的超市,五月底的天,有冷饮的超市并不多,好在,这里就有。他拿了一瓶冰可乐,找到在顶楼上发呆的欧云烬。
“请你喝可乐。”苏青崖把可乐放到他面前。
“你怎么在这?”欧云烬抬头看着她,“刚才的事,你看到了?”他接过可乐,继续低着头。
“人各有命,这又不是你的错,你尽全力,无愧于心便好。”
-
“老时光西点”店内。
苏青崖点了一份不要杏仁片的焦糖海盐芝士蛋糕,找了一处座位坐下,将蛋糕推到他面前:“人难过的时候,吃点甜的,会开心。”
“我也没有很难过,只是很有挫败感。”
苏青崖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说起自己的事:“我以前也经历过失败,经历过喜欢的人在自己眼前化成灰,若没有及时调理,说不定现在早死了哪里了。”
欧云烬手紧了紧,问道:“化成灰?我能问问是谁吗?”
“一个......朋友。”她拿起叉子,叉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这家店就是他带我来的,自从他走后,我就再也没来过,今天是第一次。”
“抱歉!”
“没什么。”苏青崖摆摆手,装作没事,眼睛确实挡也挡不住的红润,“赶紧吃,吃完回研究所,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欧云烬点头。
回到研究中心,米酌月兴奋的跑过来告诉他们,报名的人数已经够200人了,可以准备下一步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