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平常的秘境中蕴藏着无尽的天财地宝,这个新出现的无名的秘境,他所潜藏的,是来自上古大能遗留的馈赠。
但,这份馈赠的代价,太大。
古谨思沉默地接过古谧行的躯体,轻的像张纸,却又重得险些抱不起。
“对不起。”池念说道。
“还清了。”
“什么?”古谨思的声音很轻,池念一时没听清楚。
“他欠你的,还清了!”古谨思抬声回道,他抬起头,幽暗的眼眸如同蛰伏在黑暗中困厄的野兽,随时准备着咬断狩猎者的脖子,却又警惕地守护者躲在身后的幼兽。
“池二少爷,古谧行欠你的,全都还清了!”
“我知道……”池念急忙应答,试图安抚处于崩溃的少年。
“你不知道!”古谨思高声打断他,激动的情绪在他喉咙间呼哧呼哧地尖叫着,他急促呼吸克制住混乱的心神,将怀中不成人样的少年紧紧嵌入胸膛。
“谧行只是家族中的旁支,没有过多的资源倾斜,也没有接受族中规则的约束,他只是,好动了些。”古谨思的声音恢复往日的温柔,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和期许,若是往日,听到这话的少年一定会出声抱怨,嘟嘟囔囔窝在他身边半天,向他解释他每天的生活有多么灿烂,然后拽着他去体验。
古谨思的眼神逐渐暗淡,熄灭,沉入深渊,一如那千里极夜。
“无论是池家,还是卷进那场灾难的百姓,谧行都亲自收敛,打理后事,安排好余下亲眷,他所有的一切除了留给旁支家族的,都拿了出去。”古谨思的眼神没有再停留在池念的身上,“我说这些,只是想说,谧行还清了。”
“池家的尸首中,没有池大少爷与池姑娘,谧行废了很多功夫,才得到了追魂灯的消息,好容易寻到,托我寻人修补,待修好了,我会送至虚妄山。”
“就此别过,池二少爷。”
古谨思小心抱着古谧行,转身,一步步远去,随行的弟子向两人行礼,远远地坠着,不敢靠近。
这是古家下一代年轻力量的领袖,自来温柔冷静,端方守礼。
眼前的背影,好似一点点佝偻下去。
“我想回……”池念止住言语,“算了。”
“回吧。”古祚说。
回,等我,有那资格。
风卷着沙尘铺面,带着浓重的气血。
婻努力抽动着鼻子,试图从血腥中,可以辨别出另一个味道。
“婻!”
身躯被轻轻触碰,带着不安,小心翼翼,如同,她悬在半空的手。
小心,珍惜,试探,触碰,描绘。
已消逝。
“婻!”池惠儿托住婻半空的手,将她一点点搂入怀中。
温暖笼罩住婻颤栗的躯壳,填满空荡灵魂,抓住消散的记忆。
“他不见了。”婻轻声说。
“他不见了。他不见了。”
婻像一个失去大人看护的孩子,无助地蜷缩在原地,不断重复着浅显理智留存的认知,向过路来往的陌生人,传递不敢言说的求助。
“他不见了。”
“我知道,婻,我知道。”池惠儿温柔地将婻的头贴近自己的颈窝,摩挲她的头顶。
她不敢面对婻无助的眼神,如同那时刚刚清醒的自己,她无法给予婻任何帮助,就像无数黑漆的夜晚,蹲在她紧闭房门前的婻。
冰凉的水滴,沿着衣口消失。
这就是眼泪,吗。
“你是叫婻吗?你不会笑,怎么连哭都不会呀?”
“你是学谁的笑啊?学的一点都不像你,来,我教你!”
“难过就哭,高兴就笑,不懂就问,婻,你要试着接触这个世界,你看,今早的太阳,有紫色的虹光。”
“婻,你一直一个人吗?要不,和我一起仗剑天涯!不,我用的不是剑,我是耍枪的,我告诉你哦,我有一个兄弟,最最重要的兄弟,他的剑可厉害呢!可是他还没有合适的佩剑,我以后一定为他寻一柄世界上最厉害的剑,这才配得上他如玉公子!”
“婻,你应该找一个人,或者是妖,陪你吃饭,陪你说话,陪你看万千星起,去满怀希望的活下去。”
那是婻第一次主动说话,“你不可以吗?”
那人一愣,笑意从胸膛传来,带着婻不懂的感情,“我有我的伴,我最最重要的人,一只妖太孤单了,你该找到你的伴。”
骗子,说好了带我仗剑天涯的。
“我的伴……”古谧行开始洋洋洒洒诉说着他口中的伴,婻并不想听他提起那个人。
“我的伴,我的半,等事情解决,我再也不会离开他了,我就守在他身边,顾不上你,你该找个全心全意的伴。”
“是伴侣吗?”婻出声。
古谧行原是没懂,本要点头,顺着婻的认知,差点没喷出口中的水去,他挠挠头,仔细想想,断断续续说道,“也是可以。”
“但我和谨思不是伴侣,是……嗯,怎么解释……”他涨红了脸,半天憋不出一词半句。
“婻,振作些,你们会再见面的。”池惠儿拥着婻柔声安慰。
婻没有回应,她知道,他大概是死了,如若可以,她想她或许能够触碰他的墓碑,勇敢些。
她想再见见他,见见他的伴侣。
整理好心情,他们要继续前进,自来,留给妖的悲伤时间不会太多,他们还要挣扎着活下去。
池惠儿与斯木里并没有细问她们发生了什么,在婻情绪还未稳定之前,从禁地出来,每个妖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沉默,包括池惠儿。
斯木里紧了紧握着池惠儿的手,担忧和歉意填满他的眼睛,却总在池惠儿回望时对她露出笑意,还算稚嫩的少年,在起伏的记忆中,学会了遮掩。
不该如此恶意评价,或者说,因为爱,而隐瞒。
无论是压在头顶的天,还是手里的世界,像是幼时深水呛鼻,温柔且残忍地包围着斯木里,他凝望着手边漂浮的花,它无意落入水中,随他沉浮,怎么都抓不住。
斯木里自小便知道,作为荒境妖族唯一的神兽血脉,带领妖族走出荒境,一直是他的责任,他也一直为此努力着,他知道这份责任之重之艰之难,却没想到,艰难至此。
斯木里抬头望着明艳的天,阿祖们,是为他们走出禁地开心是吗?
阿祖们,也该是累了的。
“姐姐。”斯木里轻声唤着。
“怎么?”池惠儿抬头,冲斯木里粲然一笑。
她疑惑地抚摸斯木里的脸颊,“怎么了?”
斯木里的左脸上,隐隐约约显现出那朵含苞的粉莲,映照在斯木里俊朗的脸庞,他的菱角还未经时间雕刻,仍然带着些许稚嫩,望过来的眼汪着水,将她浸溺其中。
她的斯木里变了,变得沉默,心事重重,她感受得到他含在嘴边话语吞吐不出,她能感受到落于她眉眼间灼热的满含亏欠的目光,她知道他的踌躇,知道他的害怕,知道他身上万千的期许与大山。
但她的斯木里没有变,他仍然带着赤诚和热情,不断用身体的每一处毛孔,告诉她,我爱你。
“没事,别担心!”
缘纹在斯木里的脸庞展现,带着欲语还休的娇嗔。
斯木里回应着他的爱侣,将池惠儿拥入怀中,刻入骨血,轻吻爱侣眼角的缘纹,将光含入唇间。
“姐姐,我会保护好你。”
无论我是否存活。
“嗯!”
指尖微动,将眼泪藏入爱侣的衣里。
“祭祀大人。”
昏暗摇晃的烛光,在围坐在长桌四周的妖脸上跳跃,现在的圣泽该是不冷的,但死寂承载的阴寒填满房间。
“回去准备吧!”大祭司出声,斑驳断裂的羊角探出残白的发间,仿佛还留着被残忍掰断时刺破罪魁祸首掌心的血。
纤弱的幼苗在寒冷的冬夜挣扎着,破土而出。
等所有妖陆续离开,沉默的阿布地开口了,今日的他格外不同,他是个勇猛的战士。
“斯木里,我的孩子……”
“他是妖族的孩子。”
阿布地瞪着虎眼,一点点压制胸腔的咆哮,安静地出去,带上了门。
也是,我的孩子。
“阿布地。”一只手搭在阿布地宽厚的肩膀上,“回去吧,还有好多事情要安排。”
守在门口的妖族们分散离开。
阿布地呜咽一声,沙包大的拳头狠狠捶像自己的胸膛,娜仁满含期盼的眼神还印刻在他的脑海。
他是个无用的阿爸,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甚至不能提出丝毫的拒绝,连同祈求都不能出口。
追寻着偷袭者逃窜的痕迹,此处山壁崎岖,红褐的石壁遮掩着偷袭者身体的鳞片。
他们找到了,赤练蛇族的藏身之地,他们潜藏在禁地周围,时刻伏击着从禁地中得到传承的妖。
吞吃他们的血肉,窃夺属于他人的传承。
贪婪地注视着每一个路过此地的妖,追寻其残留的气息,寻找其家族的地址,思踱着是否能够再从这里咬下一口肉来。
他们被无故驱逐出蛇族,现在,斯木里他们知道了,为什么,这样的族群,不该存在。
无论是现在的荒境,还是未来。
我像个傻憨憨一样 白薇白悠写迷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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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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