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上的周亮,看着场上这一突变,被惊得久久不能回神。老狐狸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能在短时间之内,从束缚台中脱困?亏他还忧愁老狐狸身陷险境,昼夜不停地从地狱谷赶至赌杀斗场。
呵,人家可一点都用不上他。
周亮这边还在感慨愤懑,以谢一冭为首的谢家人却已经冲向了谢九辛。
刀枪剑戟,纷纷攻向谢九辛的长鞭。
斗场之上火光四射,若不是倚靠被改造过后的视力,压根看不清场上攻势如何。
十来人对战一人,纵使谢九辛没能逃脱,却未见败意。
谢九辛的实力到底有多强悍?
冭帝一剑削开斗场屋顶,谢一忠长枪吨地,随即地裂海啸,谢七熹和谢八珉同样也大显身手,谢九辛上天下地,一会跃开冭帝的利剑,一会跳过谢一忠的长枪,五人打得是难分难舍,赌杀斗场却遭了殃,早已毁于一旦。
阿柳急得团团转,可陛下身在战局之中,她又哪敢开口请人换个地方打。
见谢九辛丝毫不见慌张神色,冭帝眼神渐沉,敢情这六百来年,她从未清楚地了解过这弟弟的深浅。这小子,藏得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啊。
冭帝剑指谢九辛,眼中尽是势在必得,无论这小子有多厉害,今日定叫他乖乖陨落。要是叫他从她眼皮子底下逃了,她这陛下的脸面往哪搁!
冭帝一剑劈向谢九辛,被谢九辛一个闪身躲过,这一剑未能伤到谢九辛,却一剑劈开了斗场,海水倒灌进来,斗场内的水位不停上涨,直至丈高,看台已被淹去大半,水面上飘着衣裳、碎掉的栏杆、桌椅等物件,水面上同样也飘着一些原本在之前的打斗中受到波及而昏迷过去的看客,随着海面波涛的跃动,此处的水面也跟着一起跃动。
水面和水面撞击,漂浮在其内的物品也相互撞击,哐通哐通,响个不停。
涌进来的海水越来越多,谢九辛嘴角微微一勾,手里的黑鞭在水中搅弄起来,越搅越快,海水先是慢慢形成漩涡,随后这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高,直至这漩涡最高离地十数尺,谢九辛都没停下手里的动作。
斗场本就倒灌进来了海水,谢九辛这一通操作,使得海水形成漩涡,走向天空,于是,斗场内的水便短暂地消失不见,这消失极为短暂,几乎是立刻,就从斗场的裂缝之处,倒灌进来了更多的海水,海水涌进来更多,谢九辛便使出更大的力气搅弄漩涡,一不会,谢九辛弄出来一个中心有十来丈宽的漩涡。
眼见漩涡已经够大,谢九辛终于停下动作。
冭帝等人显然此刻已经发觉了谢九辛想干什么。
“跑——”
“往高处走。”
哗啦——
这个十来丈宽的漩涡,从十来丈高的天空之上倾泻而下,水量巨大,从高处落下的海水,直接击垮了赌杀斗场,整个赌杀斗场化作一片废墟。
“啊!谢九辛,我杀了你!”阿柳凄厉的声音响起,再不复之前娇滴滴的音色。
谢九辛毁了斗场,就是毁去了阿柳的心血。阿柳握起弓箭,对着谢九辛连发几十箭,却一箭都没能射中谢九辛,反倒叫谢九辛利用了她射来的弓箭,借力使力,又射向冭帝他们。
斗场彻底被毁,海水回到它本来的位置,尽数入海,四周暗色散去,露出此处原来的底色——一块天热大礁石之上。
阳光笼罩其上,四周清风徐徐,海浪一潮一潮涌来,偶有海鸥的啼声,与这景色极为不搭配的,便是礁石之上的剑拔弩张之态势。
周亮的五感终于归位,变得正常,他得以和礁石上伫立的谢九辛对视,谢九辛还是那副眼神,平淡无波,是啊,如果他的五感不错位,他如果早一点和这幅眼睛对视,他怎么还会担忧谢九辛呢?
“你们奈何不了我。”谢九辛平静地说出这个事实。
冭帝紧紧盯着谢九辛,从刚刚的交锋之中,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个事实?她这个最小的弟弟,什么时候成长成了这般模样?
“你待如何?”冭帝问道。
谢九辛一言不发,视线越过冭帝,看向更远处的周亮,开口说道:“走吧。”
周亮一愣,随即便踏步走向谢九辛,仿佛本该如此。周亮经过冭帝的时候,看见冭帝皱着眉,满脸苦思不得的神情,周亮心底暗自发笑,巧了这不是,原本他以为只有他自己一人猜不准谢九辛想干嘛,就连这位部洲陛下,也无从得知啊。
周亮慢慢走向谢九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以为谢九辛已经从牌桌上撤下来,没想到牌面还是由谢九辛控制。
周亮已经走过了冭帝等人,离谢九辛的距离更近了,看着满脸淡然的谢九辛,在对比和与谢九辛正好相反,严阵以待的冭帝等人,周亮心底却很不是滋味,对谢九辛拔剑相向的谢家人,光他知道的,就有谢八珉、谢一忠、谢一冭和谢七熹,操控牌面的人,却与自家人争锋相对,谢九辛心底又会是什么感受呢?
唉,周亮心底兀自叹气,他怎么就和这样一个人纠缠不清。
“陛下,就这样放他离开?”谢七熹握紧手中长剑,一副自己还能再战的神态。
冭帝却伸手握住了老七的手,将她的剑推回剑鞘,摇了摇头。
待两人走远,谢九辛开口问道:“你想见我?”
“没有,当然不是,我是来查大川下落的。”周亮反驳得十分迅速。
话音一落,周亮去瞄谢九辛的脸色,刚一侧头,却正好落入谢九辛眼中,连忙将头摆正。
“你看我做什么?”周亮问道,声音里有他自己都没发觉的颤抖,多年不见,怎么只是对视一眼,就让他心跳加速?不对劲,不对劲,周亮,你要稳住!可不能再被眼前人给牵扯住心神。
“你怎么会被抓上赌杀台?发生什么了?”周亮问出来他最关心的问题,部洲势力强大,谢九辛如果被整个部洲针对,也不知道他接下来该如何自处。
“这么多年没见?就问这?我还以为你会问点别的。”谢九辛依旧还是以前那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表情。
周亮急得一把抓住谢九辛的衣袖,拉近两人的距离,着急忙慌地说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当初的我不知道部洲到底有多大本事,如今我是知道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怕呢?”
谢九辛突然低头吻住了周亮喋喋不休的嘴,拉着周亮的手去触碰他自己的臀部,揉捏着。
“想要。”
谢九辛简单的动作、简单的话语,直接将周亮的大脑炸开。
“你、你你……这个时候了,竟然想的是这个……”
有些人,只要你一见到,就会丢盔弃甲。
在谢九辛的床上醒来之时,周亮的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来这句话,随着意识的清醒,昨日种种荒唐也随即浮现。
看着睡得一脸餍足的谢九辛,周亮是气不打一处来,又被这只狐狸给糊弄过去了。
他伸手去轻捏谢九辛的脸,没舍得用大力气。一捏,发现还挺好捏,于是又捏了捏。
“好捏吗?”
“好。”
谢九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周亮收回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谢九辛这时却说道,“正事也干了,逃命去吧。”
周亮:“……”
周亮带着谢九辛回到了大衍朝廷,来的却不是新洲,而是大衍朝廷的北方内陆城市——宣州。
曾经的宣州,由于地理位置靠近政治中心,是个兵家必争之地,张文波、丁翼他们正是由于在宣州落败,才辗转来到新洲。周亮这栋在宣州购置的屋子,就被他搁置在一旁,难得能回一趟。
自从部洲收管新洲,颁布制裁有死者和逆死者的政策之后,周亮觉得新洲过于闹腾,便想起了宣州的房子,常年居住于此。
谢九辛的五感围着屋子里里外外走了几圈,便将屋内外情况探查得清清楚楚,他的五感停留在周亮书房,久久不动,随后,便提脚走去书房。
推开门,谢九辛将屋内更是仔细看了看。
“这处倒是有意思。”谢九辛站在地图前,手指顺着地图上的标记从左往右地细数,“一张部洲地图,一张朝廷地图,这是部洲侵略朝廷的战线进展图。”
谢九辛脑海中浮现出当初周亮站在地图前,一点一点勾勒出此副战线图的模样,需要很多个日夜,很多心血和精力的付出,才能得出此幅图。
周亮也走上前来,说道:“当时,我无事可做,对外头发生的事情又无能无力,只能画画图,地图上的铁钉都是我一个个在院子里打出来的,还别说,被地狱果实强化过的身体力量,是真适合打铁钉。”
周亮走到窗边,指着院子里那堆散落在竹筐里的铁钉,以及竹筐里的工具,“看,东西还在那呢,我的五感不受控制,时有时无的,没想过要关闭五感,也就知道了很多事情,我白天坐在院子里敲铁钉,晚上就拿铁钉来标记地图位置,一天增补一次,这么长时间下来,部洲在朝廷的战线转移位置,也就标出来了。”
周亮又在书房里翻翻找找,一边翻一边说,“别以为我就这一幅地图,我的地图可多了。”
“部洲人口迁徙地图。”
“朝廷人口迁徙地图。”
“可能的有死者屠杀地点地图。”
“可能的逆死者集中营位置地图。”
周亮一副接着一副地将地图拿出来,摆在谢九辛面前,像是一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在周亮迫切的眼神之下,谢九辛拿起地图,一幅幅仔细看过去。
“你说你五感不受控制是怎么一回事?”谢九辛似无意地问道,眼睛虽然看着地图,余光却看向周亮,“怪不得这地图中有些纰漏,信息不全对。”
五感紊乱,自然同周亮当初费尽全力去探查上岸部洲的有死者一事有关,想到此,周亮的眼神黯淡了几分,那死去的四十万有死者,让他想起了眼前这人所做之事。
如果不是谢九辛操控一切,在有死者当中制造不死者,不会有这么多有死者对地狱果实虎视眈眈。这四十万人有死者,本不该死。大衍朝廷数以亿计的百姓,本不该遭受被不死者圈养的待遇。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人点燃的导火索所致。
周亮在心底讥讽他突然冒出的对谢九辛不该有的感情,苦笑一声,随后往后退了一步。
谢九辛伸手去碰周亮的眼睛,周亮却再往后一退,刻意地拉开两人的距离。“我说我们分开的话是认真的。”
谢九辛挑了挑眉,“唔,这会说认真?昨晚怎么不说认真?”
昨夜风流的记忆涌上心头,周亮耳朵发热,转过头去,“都是男人,多年不见,一时乱了方寸,把持不住,也司空见惯。”
谢九辛啧了一声,拿起地图,转而去看地图。“五感紊乱之苦可不是好受的,你既然不愿我碰你,那你就活活受着吧。”
周亮看向谢九辛,“你是想检查我的五感?怎么?这还能治?”
谢九辛放下地图,“哦?这会愿意让我检查了?给碰了?”
周亮神色一滞,随后呐呐地说道:“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习惯五感紊乱了,不治疗也不碍事。”
“哼。”谢九辛给周亮一副臭脸,“随你,反正难受的也不是我。”
周亮虽然想同谢九辛拉开距离,但他对在谢九辛身上发生的事情依然很好奇,“你怎么会被押上赌杀斗场?”
“事情就那样发生了啊,冭帝下令将我关在海牢里十二年多,等冭帝耐心耗尽,就决心送我上斗场,事情就这么简单。”谢九辛说道。
“十二年多……”周亮的心脏一抽,疼痛慢慢蔓延开,这家伙,怎么会被关在牢中十二年多!
“说认真的,你怎么会甘愿被关海牢十余年,你明明有余力反抗,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周亮问道。
谢九辛但笑不语。
“怎么说也是十来年时间……”周亮心底冒出不忍心,在他五感紊乱,总是彻夜不眠的日夜当中,谢九辛竟然有十来年时间失去了自由,这个家伙,明明有可以不让自己过得这么惨的能力,怎么还偏偏让人限制自由,还被关海牢。
在周亮未曾是不死之身之前,他也曾以为十年是一个很大的时间跨度,自他成为不死者,别说十年,就是三十年、五十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在漫长的生命面前,“百年”才是时间刻度。
周亮本以为谢九辛是直接被押送到赌杀斗场之上,没成想竟然他还被在海牢里关押了十二年多,此刻,心疼、怜惜、怅然等情绪一拥而上,周亮哪里还记得要远离谢九辛的打算,三步化作两步走近谢九辛,双手捧住谢九辛的脸,仔细看着。
“昨天夜里,我就发觉你瘦了许多,原来是这个缘故。”周亮心疼地说道,眼里的怜惜简直要化为实物。“除了瘦了,身体还有其他不适吗?”
嗯?谢九辛微微挑眉,原来周亮吃这套啊。
“海牢里待久了,湿气重,夜里总是头疼。”谢九辛说道,这当然是假话,他随口胡编的。
谢九辛这么一说,周亮心里更加是揪得难受,拉过谢九辛,让他靠在他身上,双手在他头上揉捏起来,“这样,头会舒服点吗?”周亮问道。
“唔,会。”
谢九辛趁机将头埋在周亮脖颈处,趁着卖惨的功夫,双手搂住周亮,在周亮脑袋上又摸又揉,将周亮的五感检查了七七八八,检查结束之后,谢九辛脸色比以往沉重,周亮的五感紊乱之症比他想的要严重得多,这么些年,难道都不难受吗?怎么不找大夫好好看看?
谢九辛心里有气,拉住一把周亮的头发往下用力一拽,过了些许,周亮才“啊”地一声。
“疼!”周亮捂住说疼的地方却是他的胳膊。
谢九辛眸色更深,昨天夜里周亮缠着他的时候,他就觉得周亮有些奇怪,原来是五感紊乱的缘故。
“还得是去找个大夫好好看看,虽然死不了,但你这总是头疼也不行啊。”周亮一边揉着谢九辛的头,一边说道。
“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大夫,明日我们就一起去看看。”谢九辛说道,只不过需要看大夫的人却不是他。
见谢九辛这么配合,周亮放下心来,这时,他才发觉,他们两人的距离太过亲密,不知道何时,两人已经到了软榻之上,而谢九辛枕在他腿上,他正一下下地轻揉着他的头。
周亮手上的动作放缓,说好的要和谢九辛保持距离,现在这个场景又是怎么一回事?周亮在心底告诫自己下次绝对要远离谢九辛,这一次,就看在他在海牢里十二年一事,不计较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