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薄荷糖，最后被苏念晚扔进了校门口的垃圾桶。
绿色的包装在一堆垃圾里格外扎眼，像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她站在垃圾桶边，发了好一会儿呆。
九月的阳光还挺晒的，但她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陆星辞那个眼神，那句“不必了”，在她脑子里循环播放。
不是错觉。
他就是讨厌她。
或者说，是抗拒，是戒备，是把她彻底排除在外。
为什么？
这个问题像根鱼刺，卡在她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得要命。
她慢吞吞地往家走，脑子里把重生后这短短几个小时里，陆星辞的每一个反应，每一个眼神，都掰开揉碎了分析。
太反常了。
就算他性子冷，可对一个之前几乎没交集的同学，突然的示好，正常反应顶多是不理会，或者礼貌拒绝。
可他呢？
那是下意识的躲避。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的眼神。
苏念晚心里猛地一沉。
一个她不愿意相信，但又越来越清晰的答案浮现在眼前——
他记得。
记得她前世那些混账事。
记得她是怎么一次次把他推开，怎么用最伤人的话和行动，回报他那点笨拙的好意。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他现在对她的冷漠，不是无缘无故的。是她自己，在前世，亲手把他变成了现在这样。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来，让她手脚冰凉。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现在的处境，就比想象中难上一万倍。
她面对的，不是一个可以重新刷好感度的陌生人。
而是一个……带着满身旧伤，对她严防死守的陆星辞。
下午回到学校，气氛更压抑了。
苏念晚感觉自己像个小心翼翼的贼，每次靠近陆星辞的座位，都屏住呼吸。
他依旧当她不存在。
发作业本，传到她这里，他连头都不抬，直接把本子放在她桌角，多一秒的停留都没有。
小组讨论，老师随机分组，偏偏把他们分到了一组。她心跳加速，想着总算有机会说句话了。
结果他作为组长，分配任务言简意赅，轮到她就一句“苏念晚，你负责查找这部分资料”，然后就不再看她，转身去和别人讨论。
她插不上话，只能默默听着。
他和其他同学说话时，虽然也冷淡，但至少是正常的交流。唯独对她，那层冰厚得凿都凿不开。
“念晚，你没事吧？”周晓芸碰碰她胳膊，“怎么一下午都魂不守舍的？因为上午陆星辞没搭理你？”
苏念晚勉强笑笑：“没，就是有点没睡醒。”
“哎呀，别想他了。”周晓芸压低声音，“我跟你说了，他对谁都那样。你看他跟沈雨桐说话不也一样冷冰冰的？”
沈雨桐是班上的文艺委员，长得漂亮，家里条件也好，据说对陆星辞有点意思，明里暗里示好过好几次。
苏念晚抬头看了一眼。
沈雨桐正拿着一道数学题去问陆星辞，身体靠得有点近。
陆星辞确实还是那副冷淡样子，但……他至少接过本子看了，还拿笔在上面点了点，说了几句。
虽然很短，但比对她那种彻底的“无视”，已经好太多了。
苏念晚的心又沉下去一点。
看，他不是对所有人都像对她那样。
他是单单只对她，筑起了最高的壁垒。
最后一节是自习课。
苏念晚盯着物理练习册，一道题看了十分钟，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她偷偷抬眼，看向前排。
陆星辞微微低着头，在看一本很厚的英文原著，侧脸线条流畅又冷淡。
她想起前世，也是这样的自习课。她被一道物理题难得抓耳挠腮，草稿纸撕了一张又一张。
当时，一本笔记突然被放到她桌上。
是陆星辞的物理笔记，字迹清俊，重点清晰。
她当时怎么做的？
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她心里又慌又乱，还有种被“学神施舍”的屈辱感，想都没想，抓起笔记就塞回他手里，声音硬邦邦地说：“不用你假好心！”
他当时愣了一下，看着被她塞回来的笔记，嘴唇抿得很紧。最后什么也没说，拿着笔记回了座位。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主动跟她说过一句话。
现在想想，他那眼神里，除了错愕，是不是还有……受伤？
苏念晚闭了闭眼，胸口闷得厉害。
活该。
苏念晚，你活该他现在这么对你。
“叮铃铃——”
放学铃声终于响了。
苏念晚几乎是立刻开始收拾书包，她今天有点累了，被那种无声的抗拒压得喘不过气。
她动作很快，想趁着陆星辞还没走，赶紧离开教室。她需要一点空间，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在她拉上书包拉链，准备起身的时候，前排的陆星辞也站了起来。
他收拾好东西，转身，朝着教室后门走去——必须经过她的座位。
苏念晚下意识地低下头，假装在系鞋带，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咚咚直跳。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清爽的皂荚香气。
一步，两步……
就在他即将从她身边走过的那一瞬间，苏念晚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也许是心里的不甘和委屈积压到了顶点，她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她的动作太突然，眼神里的情绪也太复杂——有后悔，有难过，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试图寻求答案的迫切。
陆星辞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她的脸上。
但也仅仅是零点几秒。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惊讶，没有疑问，甚至没有不耐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
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无关紧要的人。
然后，他没有任何停留，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衣角带起的微风，拂过她的脸颊，留下淡淡的冷香，和更深的寒意。
苏念晚僵在原地，维持着抬头的姿势，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夕阳的光从窗户斜照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慢慢地，慢慢地蹲了下去，把脸埋进膝盖里。
肩膀微微颤抖。
这一次，她清清楚楚地确认了。
那不是她的错觉。
陆星辞记得。
记得她所有的不好。
所以他用这种方式，把她彻底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她之前所有的计划，所有的“弥补”，在意识到这一点时，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苍白无力。
这根本不是一场可以重新开始的游戏。
这是一场审判。
而她，是那个带着前科，试图接近法官的囚徒。
她蹲在那里，很久很久。
直到夕阳完全落下，教室里的光线变得昏暗。
她才缓缓站起身，腿有点麻。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已找不到那个清冷的身影。
她拿出手机，屏幕暗着，映出她自己有些苍白的脸。
解锁，点开通讯录。
她的手指在一个名字上停留了很久。
陆星辞。
那是高二上学期，有一次班级活动需要，班长强行让所有人都互加了联系方式。他当时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但两人从未有过任何对话。
他的头像是一片漆黑的夜空，只有一颗很小的、遥远的星星。
就像他这个人。
苏念晚盯着那个头像，手指在屏幕上悬空，犹豫着，挣扎着。
要不要……发个信息试试？
哪怕只是一句“你好”，或者一个表情包？
可她几乎能预料到结果。
石沉大海。或者，更糟，得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她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按下去。
关掉手机，屏幕变黑。
她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心里一片茫然。
确认了冰封的壁垒存在，然后呢？
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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