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周末
周五下午的下课铃刚响，宿舍楼就热闹起来。
行李箱滚轮划过走廊的声响此起彼伏，夹杂着住宿生们收拾东西的喧闹。
沈叙年背着书包慢慢走回宿舍，刚推开门，手机就响了起来，屏幕上“妈”一个字格外显眼 。
他接起电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课本边缘：“喂，妈。”
“小年，你周末要回来吗？”霍慕言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熟悉的温柔，还隐约能听见电话那头切菜的声响 。
沈叙年拉开椅子坐下，目光落在桌角的月考复习计划上，轻声回道：“应该不回吧。”
“你挺久没回来了，”霍慕言的声音顿了顿，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劝说，“虽说家离学校远，但我去接你也没什么的，来回也就两个小时，不麻烦 。”
“妈，我马上要月考了，”沈叙年指尖轻轻敲了敲复习计划，语气带着点坚定，“我想在学校多复习复习，图书馆资料全，在这也方便一点 。”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一声轻叹了，霍慕言的声音软了下来：“那行吧，在那边照顾好自己知道吗？按时吃饭，别总熬到太晚。想回家了就说，我随时去接你 。”
“嗯，知道了。”沈叙年应着，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爸爸问“小年回不回”的声音，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
“妈。”
听见电话传来声音霍慕言赶紧回应：“怎么了小年？”
“我应该下周回来吧。”他顿了顿补充道：“给你们带礼物。”
“好，妈等你回来。”
挂了电话，窗外的喧闹渐渐散去，他拿起桌上的历史书，指尖却在手机屏幕上顿了顿。
点开与霍慕言的聊天框，敲下“妈，你也照顾好自己”，发送后，才背上书包，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
图书馆闭馆铃响时，沈叙年才收拾好资料回宿舍。
洗漱完刚坐在桌前，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郁衍发来的消息，时间显示晚上十一点半 。
郁衍：【睡了没？】
沈叙年挑眉，指尖敲下回复：【没，刚回宿舍。】
消息刚发出去，对方秒回，还带着个烦躁的表情包 。
郁衍：【你能不能……来我宿舍一趟？】
沈叙年看着消息，犹豫两秒，还是抓起桌上的草稿纸和笔，回复“马上到”，便轻手轻脚出了门 。
三分钟后
沈叙年抬手敲了敲门，指节落在木门上，声音不大不小：“郁衍？”
没人回应。
他顿了顿，正准备再敲第二下，门却“咔嗒”一声开了。
没锁，只是虚掩着。
门后站着的正是郁衍。
他穿了件宽大的灰色连帽衫，领口垮下来，露出一点冷白的锁骨。
头发还在往下滴水，发梢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里，他左手攥着条半干的白毛巾，正漫不经心地擦着湿发，额前的碎发被水打湿，软塌塌地垂着，遮住了一点眼底的倦意。
看见门外的沈叙年，郁衍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来那么快？”
沈叙年：“我住你对门。”
“……”郁衍：“忘了”
“说吧，大晚上的找我什么事？”沈叙年抬眼扫了他一眼。
郁衍头发有点乱，额前的碎发垂下来，眼神却直勾勾盯着他，不像是有事的，倒像是来讨救命钱的。
郁衍身子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没底气的急切：“你不是英语好吗？帮我搞定篇作文。”
这话一出口，沈叙年挑了挑眉，嘴角往旁边撇了点，语气里裹着明晃晃的调侃：“你竟然会主动写作业？我还以为你早把‘作业’俩字从字典里抠出去了，上回数学卷子，你不还是抄的前桌的？”
“咳、咳咳！”郁衍被戳中旧事，猛地咳了两声，“别扯那没用的！我给你模仿一下，你就知道我为啥这么急了。”
他清了清嗓子，捏着点刻意的严肃，连眉梢都皱得跟那人一模一样：“郁衍！这次的周末记事作文，必须按时交上来！不许上网抄，不许凑字数，更不许拿以前的旧作文糊弄，自己动笔写！交上来我每篇都会逐字逐句检查，但凡让我看出一点水分，你就等着每天放学后，来我办公室‘报道’补写吧！”
最后那个“报道”两个字，他还特意加重了语气，尾音拖得有点长，活脱脱就是老师站在讲台上，指着他鼻子说话的模样。
模仿完，郁衍瞬间垮了肩膀，往沈叙年身边靠了靠，语气都软了：“听见没？他那眼神，跟要把我吃了似的。我要是交不出来，真得天天去办公室蹲点，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沈叙年伸手拿过桌上的英语课本，翻到作文要求那页，抬眼问：“题目是什么？先说好，我只给你搭框架、找思路，写还得你自己写，不然老师一查就露馅。”
郁衍一听有戏，眼睛瞬间亮了，忙凑过去指着课本上的标题，语速都快了些：“就是这个《A Meaningful Thing I Did Last Weekend》！我想了半小时，就只想起上周六帮喂了外面的猫，这事儿写出来，不得被老师骂没内容？你快帮我想想，怎么能写得‘有意义’点！”
“累死我了！终于搞定了！这作文写得我脑细胞都快死光了，还好有你！”
沈叙年站起身，顺手把课本合上放回郁衍的书桌角落，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角，往宿舍门口走：“搞定了就好，那你休息吧，我回去了。”
“等会！”郁衍猛地坐直身体，伸手就想去拉沈叙年的胳膊，又怕显得太唐突，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先别走啊，我睡不着陪我聊会天呗。”
“不聊，睡觉。”沈叙年语气淡淡的，没半点商量的余地。
“啧，”郁衍撇了撇嘴，往椅背上一靠，翻了个白眼吐槽：“你这种人真的很扫兴，帮个忙还这么冷淡。”
沈叙年脚步没停，头也不回地怼了句：“扫的就是你的兴。”
“……”郁衍被噎得说不出话，脸鼓了鼓，没好气地挥挥手：“赶紧滚吧，谁稀罕跟你聊似的。”
话音刚落，沈叙年却顿住了脚步。
他侧头想了想，没回出门，反倒转身拉开自己书桌旁的椅子，大大方方地坐下，长腿随意交叠着，抬眼瞧着气鼓鼓的郁衍，慢悠悠开口：“我想了一下，还是聊吧。”
郁衍：“……”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挑眉道：“行啊，说吧聊什么？”
沈叙年指尖轻点着桌面，光牢牢锁在郁衍脸上。片刻后，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缓缓开口：“聊聊你吧？”
郁衍心里咯噔一下，反问：“我？我有什么好聊的？”
“自然，”沈叙年拖长了语调“是聊你那点藏不住的小心思”
“分三点吧。”
沈叙年收回轻点桌面的手指，屈起食指，在半空比出一个“一”，语气笃定：“一，自然是上次你没回答完的问题。”
郁衍皱紧眉头，满脸茫然：“什么？”
“你明明从开学来就没听过课”沈叙年的目光骤然锐利，死死盯住他，“为什么能精准答出那道题？”
郁衍别过脸去：“那么简单的东西，狗都能答出来吧？”
“那是去年竞赛的压轴难题。”沈叙年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整个年级能做出来的不超过五个。”
“……”郁衍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沈叙年收回手指，指尖在膝头轻轻敲击“怎么不说话了？”
郁衍喉结滚动“我运气好蒙对了。”
“蒙对？”沈叙年低笑一声“那道题的解题步骤有十七步，每一步的逻辑链都环环相扣，你蒙一个我看看？”
郁衍被堵得哑口无言
“说吧。”沈叙年靠在椅背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行行行，我说我说。”他抬眼看向沈叙年，话锋一转：“你来我们学校前，有没有打听过什么？”
沈叙年眉梢微蹙，眼底划过一丝疑惑，只淡淡发出一个单音：“？”
“我之前，曾是这所学校的断层第一。”郁衍的声音低了几分。
沈叙年指尖的敲击顿了顿，神色未变，只吐出几个字：“那为什么现在是这样？”
郁衍猛地抬起头，语气硬邦邦的：“我没有理由回答你。”
“那行，你不愿说，我不强求。”沈叙年语气平淡，没有丝毫纠缠，指尖轻轻一勾，“下一个。”
他抬眼直视着郁衍，目光带着探究，缓缓开口：“你，为什么会变成他们口中的校霸？”
郁衍浑身一僵，脸上的烦躁瞬间凝固，他猛地攥紧拳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戾气：“关你屁事？”
沈叙年似乎早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淡淡道：“既然要聊，自然要聊点实在的。”
“实在的？”郁衍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讥讽，“沈大才子是闲得慌，专门来挖别人的破事？”
“算不上挖，”沈叙年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刀，“我只是好奇，一个曾经的断层第一，怎么会甘愿堕落成人人避之不及的校霸？”
“堕落？”郁衍像是被刺痛了，猛地站起身，“谁告诉你我堕落了？我乐意这样！”
“行行行，咱不说”沈叙年挑眉，“最后一个，关于你的那个朋友。”
“你回去吧，别问了！”
沈叙年追问的语速不自觉快了些：“他对你很重要，对吗？”
郁衍浑身紧绷，眼神躲闪，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都说了，别问了。”
“他的离开，和你变成现在这样有关？”沈叙年没有停下。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没什么。”沈叙年的语气难得柔和了些，“只是听你说我和他像的时候好奇。”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郁衍泛红的眼尾，轻声道：“最后满足我一个心愿吧。”
郁衍浑身一僵，指尖微微颤抖，没说话。
沈叙年放缓了语速，声音带着几分试探：“说说你跟他的故事。”
“说完能停了吗？”
“可以。”沈叙年的语气很轻，没有丝毫催促。
郁衍垂着眼，缓缓开口：“我认识他在6岁。他刚搬过来，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发呆。”
“我那时候也总是独自一个人，因为家里的一些事情，不太喜欢和人接触。”
“那天我在院子里捡石头，他就坐在不远处看着我，我本来不想理他，结果他突然站起来，把手里的糖递到我面前，小声说‘这个甜’。”
郁衍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眼底却满是落寞，“那是我们第一次说话。”
“从那以后，我们就成了最好的朋友。”郁衍的声音软了下来，眼底泛起细碎的光。
“他慢慢变得开朗，总爱跟在我身后‘阿衍阿衍’地叫，我们一起爬树掏鸟窝，一起在巷口的石板路上写作业，他数学不好，我就逼着他刷题，他总嫌我唠叨，却还是乖乖照做。”
“小学的时候，他转来了我的班，每天一起上学放学，连课间十分钟都要黏在一起。”
“他总说，以后要和我考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甚至要在同一个城市定居，做一辈子的邻居。”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一次暑假。”
他的声音骤然低沉，指尖攥得发白，“那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去找他玩，却发现他家的大门紧锁，我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应答。
“邻居阿姨告诉我，他们一家人连夜搬走了，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我不信，在他家门口守了整整一天，直到天黑，都没等到他回来。”
郁衍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我翻遍了我们一起去过的所有地方，找遍了他可能去的每一个角落，可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打一声招呼，就彻底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我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走，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是不是他厌倦了和我做朋友……”
“行了，说完了。”郁衍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回去吧，我要休息了，明天有事。”
沈叙年没有立刻起身。沉默在房间里蔓延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抱歉。”
郁衍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语气依旧冷淡：“没什么好抱歉的，快走吧。”
沈叙年起身，脚步放得很轻。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独自伫立在原地的身影，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郁衍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
作者：“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伤阿衍的心？”
沈叙年：“我没想到是这样的啊，要是这样我就不问了……”
郁衍：“你看后面我理不理你吧”
沈叙年：“我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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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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