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妖传说·第一章
山间的雾气在暮色中愈发浓重。林裎蹲在溪边，苍白的手指浸在冰冷的溪水中，水面倒映出一张瘦削的脸——苍白的皮肤，还有那双在暗处会泛着微微红光的眼睛。
“血妖的眼睛会在夜里发光，像两盏鬼火。”他记得山下村里的孩子们这样唱过。
林裎猛地搅乱了水中的倒影，水花溅在他破旧的黑色长袍上——这件衣服他已穿了五年，从十六岁逃进这片深山开始。布料早已褪色发白，袖口和衣摆处磨出了毛边，但他不在乎。反正没有人会看见他，就算看见了，也只会尖叫着逃走。
“血妖林裎，饮人血吃人肉，夜间出没，专抓孩童。”——这荒谬的谣言从他十岁那年就开始流传，如今已过去了四个春秋。
林裎站起身，瘦高的身影在夜色中如同一截枯木。他转身走向自己搭建的简陋木屋——那是他用山中倒下的树木一根根垒起来的，屋顶铺着干草和苔藓，勉强能遮风挡雨。
“今天也没有人……”林裎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突然，一声稚嫩的哭喊声刺破了夜的寂静。
“呜……救命……好痛……”
林裎刚要撑起身子，手掌便僵在地面上。
孩童的声音？
这些年来，分明从未有孩子敢靠近这片被认为被诅咒的山林。
哭声断断续续，夹杂着痛苦的抽噎。林裎的呼吸莫名发紧。他抓起手边的剑便冲进山林，黑袍在风中翻飞。
在一棵老树下，他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蜷缩在地上，小手紧紧抓着右脚踝，月光下能看到两个清晰的蛇牙印痕，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紫。
男孩听到脚步声抬头，泪眼朦胧中看到的是一个瘦高的黑影，苍白的脸，还有…发着微光的红色眼睛。
“血、血妖”男孩吓得忘了哭，小脸煞白，手脚并用往后爬。
林裎站在原地，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孩子都知道他的恶名。他应该转身离开，反正这孩子很快就会昏迷，不会记得见过谁……
但男孩突然“唔”地一声，嘴角溢出白沫。林裎再顾不上其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按住孩子。
“别动！”他声音嘶哑，“是五步蛇，再乱动毒液走得更快。”
男孩已经意识模糊，但本能地挣扎。林裎单手就制住了这个小不点的动作，另一只手快速取出解毒草药嚼碎，敷在伤口上。
“吃下去。”他捏开男孩的嘴，塞入药丸。男孩呛得咳嗽，但还是咽了下去。
林裎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孩子的装扮——上好的棉布衣裳，腰间挂着精致的香囊，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这样的人家若是知道孩子被“血妖”碰过……
他正要起身离开，一只小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袖。
“疼……”男孩半睁着眼睛，泪水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娘亲...…”
林裎僵住了。几年来第一个主动触碰他的人，竟是个神志不清的孩子。他犹豫片刻，轻轻将男孩抱起，那小小的身体在他臂弯里轻得像片羽毛。
回到木屋，他将男孩放在草垫上。油灯下，他看清了孩子的面容——圆润的脸蛋，长长的睫毛，嘴角还有个小酒窝，此刻因痛苦而紧皱着。
林裎守在旁边，不时检查脉搏。约莫一个时辰后，男孩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小脸也恢复了血色。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男孩醒了。他眨着大眼睛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林裎身上。
林裎立刻别过脸，让阴影遮住自己的眼睛。“你该回去了，”他冷漠地说，“山下往东三里就是官道。”
男孩却没动，反而好奇地歪着头：“你的眼睛...晚上会发光吗？"
林裎心头一震，手指无意识地掐入掌心。
“我昨晚看见了，”男孩继续说，“红色的，像…像灯笼上的纱。”
童言无忌。
“你不怕我？”林裎声音干涩，“他们没告诉你血妖的故事？”
“申嬷嬷说过，”男孩点点头，随即又摇头，“但你会治病，我爹爹说能治病的人都是好人。”
林裎眼睫微颤。多少年了，第一次有人用“好人”这个词形容他。
“我叫沈昭，”拍拍衣服上的草屑，“你呢？”
阳光从门缝漏进来，照在林裎苍白的脸上。他犹豫了很久，久到男孩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林裎。”他最终轻声说，像是怕惊扰了这个清晨，"我叫林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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