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其修找稳空当,左右两手各抓着棺壁上面的一处凸起,才勉强稳住身子。外面似乎还在继续:“你可知这镖要送往哪家?这可是简盟主简照生要的东西!”他高声道:“你得罪的起吗?”
只听砰的一声,对面抬腿一脚,将其中一口又踹出半丈。
简其修只觉自己在棺材里撞来撞去,他原本备了一柄短刀,是用来出棺用的。但如今竟然连拿刀的时间也没有,只怕他甫一握刀,对面抬腿一踹,反倒伤了自己。
此处地处城郊,原本草木青翠,更有蝉鸣鸟叫。如今却只能听见刀剑相格时,叮叮当当的声音。秦济话音刚落,那劫镖人冷冷一笑:“简照生?秦帮主讲话时不若摸着胸膛,做生意,可要讲诚信啊。”
秦济右手持剑,左手摸了一下自己左胸:“你得罪的起吗?”
劫镖人一噎。此时眯眼看他。倘若他们这些人一起上,秦济确实敌他们不过。但长乐帮和另一拨人的功夫也勉强能再支撑一段时间,再耽搁下去,恐怕要引来其他人。
一时间,只听金戈交鸣。郭奇不小心被一柄剑刺穿肩膀,登时血流不止。秦济刚要回身帮忙,便听到对面森森一笑:“秦帮主。”
接着,他忽地抬手一扬,指缝间竟抛出一抹粉来。
刹时阴风大啸。秦济冷不防被迷粉扑面,剑势一滞。
他五指成爪,足尖一点便直奔秦济而来。秦济迷了眼,但听风声挥剑,在面前织出一片剑网。那人破不开他剑光,便顺势向侧面而去。就在他快要得手的刹那,秦济听着风声,长剑横过,降降要削掉他半只手。
秦济笑道:“兄台,真奇怪,你内功不错,剑法却不够看。”那人将牙关咬紧了,冷声道:“你如今看得见吗?”森然一声狂喝,干脆要来个鱼死网破。
纵然秦济本事再好,如今看不清东西,也还是拦不得他。谁料他刚要制住秦济持剑的右手,秦济故技重施,屈膝向后一踹,竟又将那棺木踹出一段距离!
砰的一声,两口棺木顷刻相撞,那黑衣人只觉两眼一花,原本看好的棺木,竟又换了方位。
秦济手腕一抖,又是一阵剑光:“看不见也听得到。”他又笑了一下:“兄台,你听!”
自从秦济下了白马,就牢牢挡在这两口棺木前,论单打独斗,秦济或许不是他对手,所以为了不让黑衣人接近自己的镖,他干脆将每一口棺材都踹了一个遍,现在这两口棺木你挨着我,我挨着你,根本分不清。倘若这棺材里当真有要入土为安的人,怕是现在也睡不安宁了。
只听他口中吹起响哨,一阵纷杂的马蹄声后,那白马重新向他们奔来,迎面还带着四匹棕色骏马。后面隐约听到有人气急败坏地喊:“怎么回事,你们谁看见了我的马?”
秦济睁不开眼,它便停在秦济身旁,秦济翻身上马。
秦济一勒缰绳,身子微微前倾:“兄台,先走一步!”说着,他纵马朝那混战的众人而去,口中喝道:“遇袭!拿上镖快走!”一匹棕马奔向郭奇,他捂着伤口,同同伴同骑一乘。
马蹄声疾,长乐帮余下一人一匹,四匹乘马奔向其中一口棺木,又听一声大喝,这四个汉子甩下绳索,将那棺木四角套住,一把拉了起来。身上重力增加,棕马一声嘶鸣,马腿也跟着软了。
郭奇一抖缰绳,发出噼啪的声音,那几匹马勉勉强强站稳了身子。
转瞬间,六人并一口棺材,已经跑出一段距离。这时他们才纷纷反应过来,同时打出数十柄长钉,然而那马跑得太快,很快就遍寻不见。
晨光大亮时,左临风披了外衣,睡眼惺忪地起来接水洗漱。没过一会儿,太阳从地平线一跃而出,洒得金光遍地。他蹲在水井旁边,用牙粉,擦牙枝。有路过的长乐帮弟子同他打招呼:“军师,早呀。”左临风打个哈欠,说:“早,早。”
“帮主这趟什么时候回来呀?”有人和他蹲在一块擦牙枝,面前打了一盆水,把泥土浸湿。
左临风腾出一只手来,一本正经地掐了掐手指:“依在下所看,大概今天。”
“今天?”那弟子瞪大眼睛,末了,又哈哈大笑:“军师真会讲笑话,这趟不是要送得很远吗?帮主又不能日乘千里,哪儿来的今天?”
话音未落,但听砰的一声,那弟子猛地站起来:“谁?!是谁闯帮?”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马蹄声,左临风连站都没站起来。弟子慌慌张张:“军师快躲!有人闯帮……”
“闯你大爷的帮!”白马冲进长乐帮外堂,秦济猛然一勒缰绳,他眼睛已经勉强能睁开了,却还是双目赤红,看上去分外吓人。左临风悠悠站起来,秦济大声喊道:“快,给我打水!”他翻身下马,径直冲向水井。左临风向后稍了稍。
那弟子一抬头,只见秦济这一趟回来,不仅带回了镖,还多带了四匹马。他呆愣片刻,突然喜上眉梢:“还是帮主会过日子!知道帮里最近没钱,特意从外面偷了四匹马……”
秦济气在心头,来不及回他,蹲在水井边洗眼睛。刚洗没一会儿,又想起来什么:“郭奇受伤了,你快去给他看看。”
左临风微微一怔:“他怎么了?”
“说来话长,”秦济洗过眼睛,接来一块绢布,细细把眼角四周擦了。“对了,安姑娘还在吗?”
郭奇武功不高,身量极小,幼时流浪,营养就跟不太上。后来在长乐帮做送信的。他长得矮,骨架也单薄,等到镖送到了,他一蹬墙壁,整个人就能像泥鳅一样无声无息地滑下去,把信号留给镖主。
这趟走镖,安均说是要秦济亲手送到,甚至不肯说是谁收镖。但秦济也仍然留了个心眼,带上郭奇。等真到了无极宫,就让郭奇从无极宫的狗洞里钻进去,寻个空档,把信号留在无极宫里。该收镖的人,自然就能知道。
左临风取来一柄短刀,用烈火烧了一遍。还未等贴上去,就听见郭奇一声惨叫:“疼……疼啊!”左临风说:“我还没动手呢。”
郭奇讪讪道:“军师一靠近我,我就疼。”
左临风叹了口气,秦济站在一边,突然问他:“郭奇,你看清同你对剑的人了吗?”
郭奇微微一怔,讷讷地说:“他们穿得都一个样……黑衣服黑斗篷的……啊!”
左临风一收短刀,刀尖上挑了根倒刺。郭奇疼得面色惨白。
秦济拍了拍他肩膀:“没事,那些人长什么样我也没看清。”他顿了顿,又指指左临风手中的短刀:“不过我看清这个了。要是不让他帮你挑出来,你今晚恐怕要痛死。”
郭奇疼得讲不出话,动也动不了。左临风趁着这个机会,又给他包扎。
旁边的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问秦济:“帮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还有劫镖的吗?”
秦济叹了口气,坐下来,“一直都有劫镖的,就是咱们运气好,暂时没碰见。”言外之意是,现在好运气用完了,不碰也得碰。
众人面面相觑,左临风给绷带系了个结,拍拍郭奇肩膀:“行了,这几天别沾水。”
郭奇哀嚎道:“连洗澡也不能洗了?”秦济笑骂:“也没见你以前爱洗澡。”
差人送了郭奇回内堂休息。秦济转过头,这才面色凝重起来。左临风用铜盆净手,慢条斯理地说:“一早给你算过,说你这趟会出事,你就是不听。”
秦济不语。顿了顿,左临风又道:“都跟你说了,不该赚的钱不要赚。你瞧瞧,这回阴沟里翻船了吧。”
秦济瞪他一眼。
“我老子死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左临风取来手帕擦手,“钱是赚不完的,贪是不能有的。”他噎了半天,末了,怏怏着说:“我也不是单单为我自己。”
“算了。”左临风坐到他面前,“其实我倒觉得简照生人也不算差。你看这些年江湖多太平。连劫镖的人都少了。而且——就算简照生真的对天下帮派赶尽杀绝,大不了你带着我们投诚便是。你就说以后简盟主送镖,你秦大帮主绝不收钱,镖镖必到。”但也知道是开玩笑。简照生并不在乎这几个走镖的钱,怕只怕如果真的去投诚的话,长乐帮从此以后就只能被归入简家盟下了。
空气里一时有些安静。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秦济头痛道,“安均呢?你怎么也不看着她?”
“你走镖的第二天就下山了。我看都没看见。”左临风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一口,又道:“再说了,长乐帮哪有拦着客人下山的道理。”
秦济咬了咬牙:“不如我就一直在这等着,安均等不到收镖的消息,肯定要回来寻我。”
“我看成。”左临风无所谓地说:“无非就是你名声受损,总比大家都没命强。”
两个人刚要商定,却见之前同左临风一起擦牙枝的弟子急匆匆地跑过来,他连气都喘不匀:“不、不好了……帮主!”
秦济微微一怔,道:“又怎么了?还真有人闯帮?”
“镖……是镖有问题。”秦济登时敛了神色,站起来,同他快步朝外面走去:“把话说清楚,镖出什么事了?”
左临风也跟着他们出去,三个人一路快跑,径直跑向后堂练武场。秦济这次回来得匆忙,大家身上也大都挂了彩,急着回去包扎。就没按以前规矩,把镖停在镖房。
秦济站稳了,打眼一看,黑压压的一口棺,没有雕纹,没有刻花,但如今能看清东西,又觉得有哪里不对。他诧异道:“哪里出了问题……”下一刻,他的声音忽然哑了,只见那棺材突然一动。又听砰砰几声,像是有人从里面敲棺壁。
弟子苦着脸道:“从刚刚开始就这样了……帮主,怎么办,该不会是诈尸了吧。”
长乐帮的弟子别的不会,这寻信看热闹的功夫都是一等一的。此时已经有三五成群的人聚在练武场上,见那棺材会动,都惊叫出声。秦济向前走了几步。那棺材摇晃的动作越来越剧烈,像是正有人在里面用手肘砸,力道很大,下手也快。
不过一阵,砰砰的声音甚至穿透棺壁,砸在人心上。
太阳已经爬到头顶了,只是正日头里晒着,所有人却遍体生寒。砰!砰!砰!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原本合死的棺材,竟让里面的东西敲出一道缝来!
秦济反手将佩剑抽出来,他持着剑,凑近了。手心生出微微的汗,深吸口气:“你……”
下一刻!但见寒芒一闪——一柄短刀猛地插入那棺木缝隙,刀锋斜斜一送,木屑瞬间炸开一片。秦济下意识向后一退。日光下,那短刀一抬、一撬,咔啦一声,棺盖陡然裂开。
“有鬼啊——”不知是谁突然叫了出来,秦济还未来得及让众人安静,又见到一只骨节修长、但在太阳底下却略显苍白的手,抓住棺沿。
接着,棺木被一把掀开了。
里面的东西坐起来,秦济终于看清他面容。
黑衣服,黑发带,抬起头来时,眼瞳像两块黑玉。
不是尸体,竟然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你好,请问快递送错了要赔钱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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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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