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至湖府,东唐君因伤入关静养,只遣派了府上人,沿都江一路打探李奕行踪。这说来却奇怪,数日下来,竟音信杳无。
李镜失了法力,一时间无可作为,只能留在湖府里干等着。他一不知大哥行踪,二不知东唐君伤势轻重,益发坐立难安。
又等过几日,府上仆从来报,说东唐君出了关。李镜一听,忙换了一身衣衫,就要看看人去。不料才出到前庭,就见东唐君带着两青衫小童进门来。
李镜本有满心愁闷,此刻见他,如见晴光,心上阴翳立时尽消,只急奔上前,一把挽着东唐君的手,左右端详,大为关切地问:“你都好全了?”
东唐君两手一展,给他看个周全,又微微笑道:“你看我不好么?”李镜微微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你安然无恙,那才最好。”东唐君定定看着他,温声含笑道:“要你替我悬心了。”
李镜笑了一笑,一行细问着东唐君伤情,一行将人请进屋内,落座看茶,又只将大哥失了踪迹的事,跟东唐君说来。末了,他极忧心地说:“不知大哥身在何处,又遭了甚么事不是?”
东唐君凝思半晌,忽问:“大太子走时,可有给你留甚么话给你?”李镜寻想片刻,蹙眉摇了摇头说:“没留话,大哥只说十日后,不论有没有四渎梭线索,都来东唐湖府会他,他会先一日来等我。从朝水城分别后,到今日已不止十日了……”
言下之意,是怕李奕跟他一样,途中遭了甚么劫祸。
东唐君听罢,眉头深锁,却一声不则,只手摸着桌角一处雕花,也不知思量甚么。李镜见他神色沉重,心想:“东唐与大哥情义笃深,此时必也万分忧虑了。”不由心中黯黯,也不好再言语。
两人静坐一阵,东唐君忽道:“兴许大太子没在都江一带,我遣人去更远处打听打听,再说罢。你暂且留在东塘,我差人往海府替你报个平安信,你看如何?”
李镜觉妥当,点头答应道:“也好。”顿了一顿,忙又说:“你这信中万勿提到镇神钉和大哥行踪的事,免得叫我母亲忧心了。”
东唐君笑道:“我晓得。”便差人进来,将事吩咐下去。言毕,又转头跟李镜说:“那卢绾我也差人去找了。”李镜应了一声,算是知道了,又想起水德星君庙的事,顺口就问:“在星君庙里时,那卢绾怎么伤你的?”
东唐君捂着茶盅得手一顿,侧目瞧着他说:“你不通阵法,说下来你听不懂了,又要嫌我了。”李镜见他避重就轻,不悦道:“你说就是了。”
东唐君笑道:“事都过去,等以后再跟你详说罢。”他似不愿再提这事,寻了别的话岔开去问:“那玉滴子呢,怎么不见你戴着?”
那玉珠乃是东唐君赠他的,虽说是件闲物,李镜也从未离过身。当时卢绾误认它是玄水珠,李镜便不得不将计就计,给了他去,如今想来,甚不太痛快,便将这来龙去脉都与东唐君说了。
东唐君见他满脸忧思,言词沉重,有心要他展颜,便故意接几句闲话逗逗他,说:“啊……我还以为你当定情信物,送给谁去了。”李镜瞧他一眼,道:“我满心是四渎梭跟大哥的事,没心思听你闲调侃。”
东唐君笑道:“你也把你大哥看太轻了。慢说是那朝生,四海里敢动他的人都没几个,何用你替他悬心呢?依我看,如今要紧的,是替你取下身上的镇神钉。这东西可等不得,否则它入骨定根,你要吃大苦头了。”
李镜早为这东西吃尽苦头,心里恨极了,一听说有可取之法子,连忙抬起头问:“这东西能取么?怎么能取得?”东唐君沉吟道:“凡事终是有法子的,我着人去找了,你且委屈这一阵子。”
正说时,就见一青衣童子奔进屋来。
东唐君到东轩来,只想与李镜清净闲谈,早吩咐了人,闲杂事情一律放着不回。此时见人破令进屋,知事要紧,忙问:“怎么了?”
那童子说:“九天有人来见,正在水楼候着呢。”
李镜一怔,陡然想起这时节该是东唐君在上霄的述职之期,只因自己的事给他耽搁了。他一听是九天来使,不觉心中愧极,忙催道:“上霄的人,你快些见去罢。”
东唐君无奈何,眼看着李镜说:“那我晚些再来看你。”起身与童子去了,一路到桃宴水楼前,见莲子立在门外候命,便令她下去,自己推门而进。
只见屋内坐了一人,衣黛蓝锦衫,束金冠,眼目凌厉,薄唇似削,那容貌笑起来便自带三分锋锐,正是上霄九天的丹悬真君。
他见东唐君进来,忙起身到堂中揖道:“不日前听说东唐君负伤入关,本君特前来拜望。”东唐君挽住入座,笑道:“多谢挂心了。”
两人在一席上坐了。东唐君摆上茶具,亲自斟煮,先给丹悬真君请了一回茶,才说:“你走这一趟,断然不会只为一件闲事罢?且直言罢。”
丹悬真君粲然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枚金丝流苏的白玉令,轻轻放桌上,往东唐君面眼前一推,说:“天帝说此局已开,特使我来问东唐君心意。”
东唐君看了一眼玉令,又望向丹悬真君,似笑非笑地反问:“甚么心意?”
丹悬真君道:“湖君在东塘施好应求两千余年,立有功德名声,才有此仙名威望。此事一起,诸般尽毁。天帝怕湖君临阵倒戈,不愿领命,差我来细细探明心意。”
东唐君道:“烦请真君回禀天上,东唐自幼寄身淮水,又受天帝敕命,身负重任,潜运多年,丹心未改。若是为臣,上承天令,万死不辞;纵是为子,身奉父命也断不可违。”
丹悬真君目光淡淡地看着他,又道:“得湖君此言,天上定然大悦。可我私下得提补湖君一句,天帝继统九天时,曾将天祖帝七子五女全部投了业火井,形魄俱焚一个不留,他如今要收四海,定然也要斩草除根的。东唐君与东海两位太子情谊匪浅,难道真舍得?”
东唐君抬眼向他一瞧,转笑道:“又有甚么舍不得?一边是四海归一,一边是意短情长,孰轻孰重,岂不一目了然?”说着将两个茶盏放在一处,他手点着杯沿,长指一挑,将其中一个杯子挑翻了。
丹悬真君看了看两盏茶,转又半信半疑地瞧了东唐君一眼,说:“湖君当真这样想?”东唐君微微笑道:“那真君觉得我是怎么样想的?”
丹悬真君但笑不语,信手扶起一个茶盏说:“好,那本座要送的东西送到,要取的话也取来了。湖君伤愈出关,不敢多叨扰,告辞。”立起身来,执手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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