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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欲擒故纵

银锦见他不答,更生不快,冷笑道:“我数三下,你不说,我剖他一副肚肠出来。一、二……”刚然要数三字,卢绾知他言不儿戏,倏然怒答:“他是灵修山的人!”

银锦皱眉又问:“灵修山的人,来东唐君湖府做甚么?说!”

卢绾四方平整的性子,此时也给他磨出棱角来,大怒道:“东唐君借我之名,让蒲萁上山给他送信,把他诓来湖府的。你家主料事如神,算无遗策,他既然行这一着,必有谋求,我哪知道他诓人来做甚么?你要知道,你自己问东唐君去啊!”

银锦听他一连串急话,撒气也似,好奇怪地瞪着他说:“我问你话,你好好答就是,在这置甚么气?”卢绾一听,气得都冷笑出声了:“你好问,我才好答,你有好好问吗?”银锦反问:“我怎么没好好地问了?”

卢绾见他理直气壮至此,登时无言以对,心中愤然想道:“罢了!这人不但刻薄,不明义理,我何必跟他斗口?”可转念之间,又恐银锦生性狠横,不知会怎么处置伏廷。

果不其然,银锦见卢绾不驳他话,便自以为得了理,便捉住捆仙索,把人往回一扯。指着伏廷说:“你擅闯湖府,进我馆门,我本卸你八块也使得。今儿算你走远,先罚了鞭,捆你三日,待湖君敛阵出关,我问明事况再处置你!”说罢,以索抵鞭,刷刷刷连气抽在伏廷身上,一下赶一下,直把伏廷抽得蜷在地上,滚身叫痛不住。

卢绾气得上前,一把扯住,正这是,一股尖风也从后直揘银锦项背!

银锦听得破风之声,侧首挪身一避,怒喝声:“甚么人!”

还未看清来者,就见剑锋一扁,又迎面削来。银锦手抡宝绳,仰首再躲,瞥眼间认出李镜,心里一惊,待要还招,捆仙索忽然一绷,竟被卢绾一手钩住。原来卢绾在旁侍机许久,早要趁势救下伏廷。

银锦两边遭袭,想探手取银水剑,又不愿松索放人叫卢绾得着,心中怒想:“你二人想逼我撤手,偏不叫你们如意。”手腕急翻,便灌足劲力将捆仙绳一荡!

那索条登时绷得犹如金簧,震出喤的一声响,卢绾腕臂被震剧痛,五指立松,踉跄后跌。李镜见状,急一伸臂,一把扶住卢绾后手,右手同时振剑一送,直搠银锦胸前。

银锦见剑刺来,把索绳绕手两匝,掣银鞭飞打而出,两头剑鞭一缠斗上,气纵风横,宝光迸溢。任银锦长鞭舞得如骤雨卷风,李镜银剑挡拦得滴水不漏。

过得数十合,各不得利,银锦急怒之下,越发冒进,李镜瞧着,便故意剑路走滞,让其以为有隙可乘。银锦果然捕着机会,鞭身陡然长出三分,直扑向去李镜面门。

李镜把剑一掣,徒手擒住鞭尾,法气循着鞭身一送,大喝一声:“松手!”

银锦那手登时犹如过电,如执烙铁,痛不可当。偏他性子骄傲好强,竟抵死不肯抛鞭,猛飞一脚,直踢李镜身前,要逼他脱手。李镜斜身一躲,银锦便趁机猛力回夺,哪料这一夺之下,李镜竟顺势把鞭一松。

银锦存身不稳,往后急跌。李镜趁势逼上,一手箍他颈脖,用力一顶,砰然一声,便将人压制在石墙上。

李镜紧紧盯着他,想到刚才窗外所见形景,便厉声喝问:“区区池中物,谁给你的胆魄这样张狂?”

银锦受过李镜玄水珠喂饲的,虽长成了大半修为,但仍是半龙半鲤的身骨,此时还撞上他所借血魄的正神正主,本该生怯的,偏因他生性寡刻,又被纵养得十分骄横,竟不知就势屈从,还自叫道:“我张不张狂关你何事?又不用趁你的意!”将脸一别,欲要强挣出来。

李镜见他如此,更有心要他吃教训,便忽将右手空出,反扣其肩,左腕往上一拧,紧挟住他下颌。他这挟项拿肩,两手瞬发,既快且准,银锦只觉颈脖、腰脊倏然一绷,被压制得再不能动,怒喘吁吁的,狞目龇牙瞪着李镜,叫声:“放开我!”

李镜朝伏廷一望,令道:“你先放他,我就放你。”银锦不肯服软,便说:“你不放我,我收不下法器,也放不了他。”

李镜见他假意不从,冷笑道:“那我不管,你自己想想法子罢!”五指扣在银锦项上,越发使力,银锦颈脉和后脊倏然大痛,才觉这小太子也不是好拿捏的,心中又怒又恨,只得两指捏诀,朝伏廷一递,喝道:“收!”

那捆仙索应声松落,倏然收细成银针大小,电射回他扎袖之中。

卢绾急奔上前,扶起伏廷说:“快走。”忙扯开门,引了人出去。

李镜见两人出了屋门,才将银锦放开,回身赶去。银锦哪肯甘休?抖出鞭来,飞打李镜背后,李镜振袖一拂,将鞭打开,忽捏诀回手,冲着银锦面门一指,大喝一声:“拿下!”

银锦见他袖中微光闪动,以为有甚宝器祭出,心中忌惮,往后急跃。怎知他袖中飞出一只引路的粉蛾,曳着一尾光尘,银晃晃地扑面门。银锦才知受诈,可这一惊一退间,早失时机,被李镜抢出门去了。

银锦心中怎不气极?一鞭将粉蛾打散,飞步追出。

他赶至门前,忽见门旁黑影一晃,卢绾骤身闪出,横手打来。银锦沉手运劲一拨,怒骂道:“滚开!”卢绾屈肘向前,反将他一格,回嘴道:“偏是不滚了。”银锦瞪他一眼,倏地拉出鞭就打。卢绾掂量李镜二人早去得远了,斜身将鞭让过,由得银锦夺门追了出去。

银锦急追至竹林中,哪还有李镜和伏廷踪影?正自急怒,两头乱转,就见芡实从竹林小径走了出来。

芡实似早知事况,竟远远便朝他喊:“你不用追啦!湖君后有安排,由他们去罢。”

银锦急问:“为甚么由他们去?”芡实见他火气冲冲,反柔言解劝:“湖君下命纵去的,我也不知其意,你想知道?伤好了亲自问去便是。我刚复命去来,湖君说了,万大事都只管放着,等你和屋里那人的伤好过再说。”

银锦心中愤然,听得进一半,听不进一半,怒想着:“湖君敕令是一回事,这卢绾反戈相向,却是另一回事。”

他越想越加愤慨,转身提鞭而回,找卢绾算账去。

行至琼珍馆舍,恰见卢绾迎面走来。

银锦立时发难,戟指着他道:“好你个忘恩负义的!你因事投诚入府,湖君诚心纳你,你却帮理外人,藏着甚么心思?看鞭!”眼看一鞭要抽出去,芡实从后追至,连连喝道:“银锦住着,怎么又撒气?你可别动他。”

银锦按鞭问:“我怎么不能动他?你难道还护着他?”芡实笃定说:“我自然护他。湖君再三嘱咐,要我将你们的伤养治好,有重事委付你们。你要打这人可以,但若因你一打了,他的伤好不齐全,湖君的事委办不成,你说怎么办罢?”

银锦心头一道气下不来,偏又听知芡实此言句句在理,无计奈何,只得将鞭催收袖中,气冲冲大步走回屋去。

卢绾不料芡实出言回护,心中颇有些感激,只低声道:“多谢你了。”

芡实却不领谢,扭头瞧着他说:“银锦说得不错,你这人好生奇怪,既要湖君替你救人,却又不忠心诚意从他,这是甚么道理?”

卢绾似笑非笑地说:“道理就是我跟你们不一样。东唐君答应助我救人,我便尽心替他夺宝,这是我跟他谈好的价码。我诚心对事则可,未必要忠心对人。”芡实摇头说:“就是对事,你也不见得就掬诚相示了。”

卢绾微微一愣,转又笑道:“东唐君也不见得就剖心待我,不是吗?”

芡实为人剔透,深知家主心意难测,遭此一问,竟是无言可驳。卢绾也不愿多费唇舌,将手一执,敬谢道:“多承照料,告辞了。”转身就往外走。

芡实叫住:“站着。你不留在这林馆中,你去哪呀?”

卢绾朝那主屋方向一抬下巴,没好气说:“你那人甚么脾气,我能留在这里吗?”芡实道:“你现在不能出府。你这一去是睡水榭呢,还是睡游廊呢?”

卢绾实诚说:“我也不为难你,我自己找个安妥地方待着。”又往屋里一指续道:“横竖不跟他在一处就是了。”

芡实见二人互若水火,自己极难调和的,只好当卢绾面卖个委屈,好言劝道:“你们一个是湖君疼惜的,一个是湖君下令要照看的,我都不能撂着不管。你们不乐意,赌气便走,固然好了,我只一个人,哪又能分顾两头呢?你要真心不想为难我,便都听我安排。我在馆内给你安置个地方,总不叫你们在一处就是了,好也不好?”

卢绾听他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又是一个外人,多添烦事不免遭人抱怨,便知好妥协点头:“行吧,那就有劳你了。”芡实见他愿了,忙叫了两童子来,分付领了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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