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不累？我们去秋千那坐着聊。”
“好。”
身后多了个白色乖巧的小尾巴，林寒头扬着，像是在对院子里的草木炫耀什么。
两个人坐在院子角落的秋千上，一前一后地慢慢摆动着，沉默着。
年纪小些的男孩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年长些的则时不时的用余光偷看身旁人的动作。
林寒很好奇在程小木这个年纪为什么会舍得离家这么远学习音乐，他记得盛京也有很多不错的老师，但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不好直接过问。
鹭岛春夏交接、时节正好，从林家搬进这栋房子起就一直跟随着的凤凰木高大而又丰茂，阳光从叶片的缝隙中洒下，点点斑驳随着微风不断地变换姿态。
被柔和的春风包裹着，程小望着地面入了神，开始回忆在家里的种种。
“林寒哥，你们这里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这样暖和吗？”
程小木向后勾起双腿，任由秋千前后自由地晃动，
“是啊，你们不是吗？”
林寒侧过头去讲着，视野范围内刚巧出现了程小木被光笼罩着的侧脸，微风吹起发丝，他只觉心有些痒。
“我在北方长大，这个季节我家那边偶尔还会下雪。”
“雪吗？我只见过下的很小的，大多数时候一落地就化了。”
林寒虽也时不时会跟随林老爷子和林父去到北方或者国外游玩学习，但经历过的雪天还真的不多。
“我们那里会下得很大，洋洋洒洒，带着温度一起降下来，很冷。”
“有多冷？”
“最冷的时候零下三十多度吧。”
程小木一脸平静地陈述着事实，一旁荡得正起劲儿的林寒却在得到答案的那一刻瞬间刹住，瑟缩了下，就像是真的穿越到了零下三十度的雪地一样。
“不过家里有暖气，很热乎。”
“怪不得我和爸爸视频的时候，如果是在北方出差时，他总是穿着短袖的。”
“听起来林叔叔应该很忙吧。”
程小木找到了新的话题，两人间的气氛已经不似刚见面时那样尴尬了。
“是啊，他很忙，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我爸也很忙，不过不会到处飞就是了。”
程小木说完，头更低了些，如果不是这次来林家，他甚至没什么机会坐飞机。
林寒学着身旁人的样子也将自己的腿收到后面，修长的腿弯得有些困难。
两个小小的影子交替地从树影的缝隙中出现，一时间无人说话，一片宁静。
不大会儿，耳边传来一阵缓而大的呼吸声，林寒小心地用余光瞟了眼，程小木的表情好像没什么变化。
“想家了？”
“有点……男孩子这么大了还恋家，是不是很幼稚。”
眼眶一阵酸涩，程小木闭了闭眼，让泪水不至于流出来。这只是他离开家的第三天，就已经开始思念那个他生活了近十八年的地方了，他不知道未来还会有多少个思乡的日日夜夜，只明白他要在这边好好地努力，不能辜负程家爸妈的一片苦心。
林寒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况，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才好，他减慢了秋千的速度，最终停了下来。
“我会陪着你的。”
只是很简单的回应，甚至是对自己承诺的客套，林寒却已将这当作是宝贝，锁在小匣子里。
或许两人彼此的陪伴没有一个时间的限定，但却在这空旷的老宅中无比珍贵。
林寒从秋千上滑了下来，坐在草地上揉着酸胀的腿。程小木也学着坐到旁边，眯着眼睛看远处的藤蔓。
上方的凤凰木叶沙沙地响着，两个人就这样肩靠着肩坐着，时不时聊上两句没头没尾的话，和煦的微风从发丝间的缝隙中穿过，吹散了寂寞。
“小少爷，该吃饭啦。”
保姆杨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个小脑袋齐刷刷地转过去，林寒回了声好便率先站了起来，
“走吧！”
高些的少年微微附身，伸出弹琴多年、白玉般骨节修长的手，握住搭上来的小些的那只，将原本坐在地上的人拉了起来。
林寒走在前，将人带进了餐厅，此时杨姨已经将饭菜都摆好，只等两个孩子自己来盛饭了。
“小少爷还是要一小碗吗？”
“对的。”
“那小木呢？”
“半碗吧。”
“也太少了吧！”
说这话的人盯着面前的男孩看了几秒，心中盘算着怎么能把这个新得到的弟弟养得更壮些。
“那你要多吃些菜哦！”
杨姨不是那种喜欢为难孩子们的人，不会像大多数家庭中的长辈们那样劝饭。
鹭岛不似林都那边的菜品那样重口，大多是清淡的食物，一荤一素一汤，程小木虽吃得不大习惯，但也是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午餐用完，两人便上楼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一前一后踏上二楼的平台，程小木刚走到房间门口，抬手准备要推门进去的时候，林寒的声音让他停下了动作，
“等一下，你来我这里，我给你拿些零食。”
看着说话人的背影，程小木感到有些意外，林寒看起来不像会吃零食的样子，而且不是刚吃过午饭吗。
暗红色的木门被推开，程小木跟着走进去，斜前方翻找零食的声音不小，可他却并没有顺着声音去看，而是被房间内部的装修吸引了过去。
几乎全部都是蓝色的，深浅不一的蓝色，墙壁、床上的四件套、书桌上的桌垫……风格简约，没有任何夸张的装饰品。将视线调转到床头的正上方，是整个蓝色中唯一的一点绿。
是一幅简单的油画，作画者水平高超，但真正吸引程小木的不是技法，而是画中的内容。
“好看吗？我姑姑画的。”
“好看，是林都。”
“什么？”
零食包装袋摩擦的声音有些大，林寒没有听清，拎着装好的一大兜子走到了程小木的身后。
“我是说，这画的是我的家。”
听完回答，林寒抬头顺着身前人的视线看去，这是他第一次这样仔细地观察这副姑姑送给他的礼物。画中的景色很美，但他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明明所绘的事物都是林中日出，林寒很好奇程小木是如何一眼就认出这是他的家的。
心电感应吗？
画中的森林对于程小木来说，确有一两处特殊到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地方，他想要离画更近一些，便打算回过头去征求画主人的同意，却在转过去的下一瞬停滞了呼吸。
好近，这是第一次除了父母之外有人离他这么近，程小木有些不习惯，却又不敢有什么大动作，程他咽了口口水，然后悄悄地向画的方向挪动了一小步。
“我可以离画近一些吗，林寒哥？”
林寒看得入神，没有注意到身前人的动作，他嘴上答应着，然后跟着也来到了画前。
“你看这棵树，看这里。”
程小木的手指很有分寸地停在了几毫米处，白皙的手指指着画中众多红松中的一棵，粗壮的树干上绑着一个并不那么显眼的红色布条。
“红色的布条吗？你的眼力真好。”
“当时我就是站在这个位置，也是这样一个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和我的父亲亲手绑上的红色布条。最重要的，是很特别的暗红色，很少人会像我这样绑上一条这样的暗红色布条。”
“为什么要选择暗红色？应该不是为了祈福吧？”
林寒颔首，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睛中所包含的情感，和他在花园中感受到的完全不同，一种浓浓的对过去回忆的想念满得快要溢出来。
“确实不是为了祈福，这不是布条，而是奶奶最宝贝的一条丝巾，当时她躺在病床上，没有力气和我们一起站在那里看日出，我和爸爸带着这条丝巾爬到这里，然后将它绑在了这几棵中最粗壮的上，刚好被阳光照耀着。”
声音停顿了一下，程小木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了一个缓冲的气口。
林寒安静地听着，没有发表言论，他下意识觉得程小木还有话没有说完。身前的男孩将手放了下来，不再将视线集中在画上的那颗红松上，稍稍扬起头，似乎是在透过画望向几年前的天空。
“其实，站在当时的那个位置上，抬起头，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上方的天空，林都的天气很好，那天格外的蓝，我看到那丝丝缕缕的薄云飘在上面，自由自在，像奶奶所向往的那样，只可惜她没有亲眼看到。”
“那棵树很粗壮，却像是已至薄暮，松针并没有周围的那样繁密，稀松得甚至能轻松地数出枝干上的松塔，但它确是有着无尽的能量，饱经风雨过后依旧能够将自己的果实滋养得不输其他。”
程小木的胸口随着逐渐加重的呼吸起伏着，周身散发着超出年龄的伤感，林寒想要伸手去抚摸对方的头来安抚情绪，还没等动作，就被程小木的话打断了。
“好在，奶奶的身体现在好起来了，虽说仍旧无法到那里亲自看一场向往的日出，但终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对过去的总结，也是站在此刻对几年后的美好幻想。
“会的。”
在沉默地十几秒钟内，林寒想到了很多话可以程小木讲，但最终他还是将所有的词汇都汇集成了两个字作为回应。
林寒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的未来从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林寒希望面前人的未来能够是自由的，在他看来自由的便是最好的。
林寒：弟弟喜欢，送
程小木：这个哥哥对我有点太好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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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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