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假期最后的一个下午，两个人选择在家里度过。
林寒给母亲发了信息，找来家里的园艺工具，又把琴房的向日葵拿了下来，然后和程小木一起，在花园里将买到的花草拿出来换盆换土。
程小木坐在矮凳上，先是给鲜切的向日葵剪了茎秆，丢了旧的换了水，然后又思考着如何能更好看地把新的插进去。
林寒用余光关注着程小木的一举一动，手上的工作也一直进行着，用小铲子绕着晚香玉球茎转了一圈将原有的土保留一部分带出，把新买的奶白色的花盆用抹布擦净，把林母买的特级园艺土倒到花盆里，又把晚香玉放进去，压实，浇水。
夏初室外的温度不低，一整套动作下来额头上已然出了一层薄汗。
一旁的程小木从插好花之后就乖乖地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不是他不想帮忙，是对自己只能在换盆这件事情上帮倒忙有着清楚的自我认知。
揪着砖缝里的草的人抬眼间注意到了林寒脸上的汗珠，便回客厅抽了几张面纸，走到林寒的身边蹲下，抬手要给对方擦汗，
“嗯？”
感受到男孩白皙的手拿着面纸蹭了蹭自己的额头，林寒怔住，额角的汗好像更多了。
回过神来，林寒埋头继续着手里的活，享受着程小木的贴心服务，心脏像是被蜂蜜填满了一样，重重地跳得粘腻。
“好了！”
等看到浇进去的水渗透土壤从花盆的底部流出时，程小木才注意到天色渐晚，头顶上方的天空是低饱和的蓝色，而抬眼望去，天边那处已然变成了热烈的红色
“好快啊，假期结束了，明天又要上学了。”
程小木语气有些软的抱怨着，这是林寒第一次听他说不喜欢去学校，他很享受这样的程小木，撒娇、小脾气、抱怨的程小木很是生动，像是平日里受到冷落而幽怨的松果。
“好像德文。”
这种想法再一次从脑海里蹦出来的时候，林寒一个没注意就说出了口，惹来一道疑惑的目光，没听清楚对方说什么的程小木看过去，想要弄清楚刚才的话。
“没什么，自言自语罢了。”
林寒用话搪塞了过去，他不敢将真实的想法告诉程小木，不是怕猫急了用爪子挠人，而是担心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情感会不会因此被最不该在现阶段知道的人发现。
黄昏的夕阳下，程小木弯着身子收拾院子里留下的杂物，林寒则被人赶回屋子里去休息，他手中端着一杯热茶，隔着门玻璃望着被光笼罩着看不真切的身影，远处响着阵阵的鸟叫，有节奏地打着拍子，指尖随着节拍轻敲着杯壁，直到院子里的整理工作收尾，视线从未移开。
晚饭依旧只有两个人吃，按照林寒说的把饭提前做好的杨阿姨也回了家，林寒盛好了饭放在桌子上晾着，等人洗手下楼的间隙走回到客厅给松果的碗里添了猫粮。
“哥，来吃饭啊。”
林寒应了声，又蹲着看松果吃了会儿粮，然后起身走去餐厅。
“今天这饭温度刚好诶，杨阿姨现在把控时间的功力竟如此之强。”
“嗯。”
林寒笑了笑，没有开口。
“晚上还看电影吗？”
“看！我们把昨天没……”
“今晚我不能陪你了，你要一个人睡。”
“哦，那就换一个不那么吓人的吧。”
眼瞧着刚还兴奋的人一瞬间将失望挂在脸上，林寒有些舍不得，但又很清楚不能让距离再变得那么近了，会出事。
要在一切是去掌控之前出手制止。
吃完饭，程小木以林寒已经辛苦了一下午为由包揽了刷碗的任务，他带着耳机哼着小曲，一边刷碗一边跟着音乐摇晃着身体。
客厅的人悄声挪动到沙发的一边，这个位置刚好能够瞥见厨房里的光景，林寒有时会觉得自己的眼睛是相机，心是密码箱，不然为什么能将每一张程小木鲜活的样子都照下来，然后藏起来，他忽地笑起来，他想如果真是这样，那林母就当是钥匙，总能发现藏在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刷完啦，走啊，上楼看电影。”
“好。”
林寒起身跟在程小木的后面上了楼，听到人类脚步声的松果迈着小碎步走在最后，三个人像小孩子般排成一列，整整齐齐。
琴房里的投影仪还没有收回，打开空调，温度也显示在昨晚的二十度，程小木这次带了条薄毯过来，松果从另一端拱进去，又从程小木手臂放着的位置钻出来，林寒选好电影也回到沙发上坐着，两人一猫，专注得出奇。
这一次投影机里播放出的是一部很老的黑白电影，按理说不是林寒他们这个年纪会知晓的，只是林母在家的时候总喜欢边防这类电影边干活，慢慢的林寒也跟着爱上了黑白电影的质感和故事。
“Whatever comes, I’ll love you, just as I do now. Until I die.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像现在一样爱你，直到永远。——《乱世佳人》）”
电影角色的台词从林寒的口中讲出却让程小木感到有一种别样的味道，不禁让他错觉这话是林寒说给他听的，心跳得很乱，程小木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他想身旁的人只是重复了下经典台词罢了。
在程小木愣神的片刻，他没注意到的是，林寒又悄声念了一遍，这次是看着紧挨着的那两只手。
一部电影从傍晚放到深夜，程小木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躲毯子里的松果已然睡熟。
两个人各自回到房间去洗漱，然后回到琴房将猫咪抱下楼，程小木动作很轻地放在它自己的窝里，客厅的纱帘被另一个拉好，遮住了月光。
“回去睡觉吧，今晚没有我陪着，不会害怕吧。”
“怎么可能，我昨晚只是一时的胆小，之后都不会再怕了。”
“好，你最厉害。”
林寒还是没有忍住，走上前摸了摸程小木的头发，像是在安抚小猫的情绪。
“晚安，小木。”
“晚安，哥哥。”
回到房间躺下，没有手机屏幕的亮光，也没有恼人的鸟叫声，窗外远处传来的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也是顶好的自然白噪音，可程小木就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明明在昨天之前的每一个夜晚他都能一个人独自入眠，可此刻，就算是怀抱着小熊，程小木也睡不安稳，他强迫自己不伤眼睛，清空脑袋，可仍旧能够被哪怕是一点点声音吸引，这一晚，他有些讨厌自己过分好用的听力了。
隔着一个房间内的林寒也不好受，怀中还停留着刚刚的余温，手指缝间仍留有洗发露的馨香，少年不敢凑近自己的手去嗅，那样实在是有些超过了，他只是用力的分辨着空气中撒法的一丝一缕的气味，伴着这味道入睡。
仅仅六七个小时的睡眠，少年就做了两场梦，等醒来的时候，第一场已经变得模糊，只是隐约记得是看到和程小木一起亲手种下的晚香玉开了花，开盲盒似的中了白色，成串的白色在员工逛下随风晃动，散发着好闻的香气，而另一场梦，林寒记得很清楚，他想他永生都无法忘记。
……
“哥？还不起吗，等下早饭吃完要迟到了。”
门外的声音与梦境中的相重合，林寒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还好只是个梦，小木还在。”
林寒喃喃道，然后朝门外喊，
“马上来，你先去吃。”
迅速收拾好自己，拎上书包下楼吃饭。
上学的路上，林寒总是感觉程小木有话要说，他等了半晌，对方终于开了口，
“哥，我昨晚做梦了。”
“嗯？”
林寒心脏一紧，又在下一刻听到程小木所叙述的梦境时感到惊诧，
“我梦到我被人抓走了，那人不让我离开，还说不图财也不害命，就是很单纯的不让我和你见面，我着急要往外走，结果一个翻身掉在地上醒了，最好笑的是，我坐在地上睁开眼发现，帮着我的绳子是因为我睡觉乱动缠在身上的薄毯。”
程小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笑着的，事实上，他没有将梦境的全部讲给林寒听，因为结局并不完美。
“有没有摔疼？”
“没，毯子大半都裹在身上，一点没受伤，只是小熊遭殃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我丢到了床底下，沾上了好多灰。”
“那等今天回去给它洗个澡。”
“可能拿不回来了……”
“？”
说到这个程小木就有点生气，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床底下的小熊心疼得不行，拍了拍灰就放回了床上，等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松果叼着熊耳朵，眨着眼睛，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都沾上松果的口水了，不要了。”
“那等再买一个。”
“不急，我现在是能独立睡觉的大人了。”
“好，你是大人。”
林寒强忍着笑意说道，心里盘算着该买一只怎样的玩偶给对方，思来想去，还有四个月就到程小木的生日了，冬季，正是抱玩偶睡觉的好季节。
“到了，走吧。”
林寒：乖，不怕不怕，噩梦都是假的。
程小木：我不怕……好吧还是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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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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