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但浓重的情爱会在岁月中沉淀累积，化作土壤，滋养着心中的嫩芽。
二楼阳台上摆着的晚香玉已经开过一茬，进入了冬眠的状态，琴房窗沿上的花瓶也换成用透明盒子罩着的永生向日葵，冬季的到来让整个房子里少了些生机。这样的状态莫名的长久，一直延续到第二年的三月中旬。
“哥哥，生日快乐。”
林寒的专业先一批筛选，现在在另一个城市等待参加校考。
程小木坐在酒店的床上，用手机传递着祝福。不大会儿，他就收到了来自对方的回复，
“谢谢小木。明天就要考试喽，今晚别熬夜，放轻松，我们小木一定可以的。”
“好，对了我给你点了个蛋糕，记得查收。”
程小木手指敲击地飞快，嘴角上扬着，全然没有刚才那股紧张的劲儿。
陪同他来的洛雪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叩叩叩！”
“请进。”
林寒放下手机，走去门口开门，在见到来人的那一刻有些意外，
“姑姑？”
“是哪个粗心的小朋友把蛋糕送到我这里来了？”
林静半倚着门框，用食指勾着蛋糕盒子的拎手，举到自家侄子面前。
林寒快步走过去，接得有些着急，盒子歪了下，差点掉在地上。
“小木送的？”
“嗯。”
“真不错啊，可惜你吃不了，都是我的。”
“也不一定能进你的嘴。”
盒子很轻，林寒猜到里面不是吃的。
“啧，你独自欣赏吧，我先回去了，记得早些睡。”
“谢谢姑姑。”
林寒关好门，将盒盖打开，是一个毛茸茸的蛋糕。
林寒笑着挑了挑眉，托着蛋糕在手上转了下，刚巧对上了一双黑豆眼，
“收到了，有点可爱。”
“嘿嘿，好看吧，我特意找店主订的蓝色。想着你要考试了不能乱吃东西，就没订真的蛋糕给你，等我们都会鹭岛的，再给你亲手做一个。”
“这么厉害？那我可期待了。”
“嗯哼，教程都找好了，不过也别抱太大希望，可能没那么好吃。”
“我相信你。”
程小木看着聊天框中最后出现的这句话，一股莫名的力量随血液流淌着充满了全身，他仰起头看着窗外满足地笑着，很快，很快就能见到哥哥了。
“小木，九点多了，快去洗澡。”
见床上的人一直趴着没动，等了好大一会儿，收到指令的洛雪开了口，
“林寒给我发了消息，要我督促你不许熬夜。”
“知道啦，我这就去。”
晨起，洗漱，进食，走去考场，一项项被反复在脑中练习过的动作顺利地进行着，程小木走在前，洛雪则像保镖一样警惕着周围人的一举一动，护送着人直到走进那道与外界相隔绝的门。
另一座城市的人心情也同样紧绷着，林寒坐在琴房里，纤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翻飞着，忽地手一抖，错的那个音让整首乐曲有些割裂，林寒紧盯着乐谱皱起眉，一股莫名的不安从心底升起，这一刻，他很想知到程小木那边的情况如何。
“洛雪，程小木出来了吗？”
“出来了，我们正准备去吃饭。”
“（转账1000）”
“辛苦你了，去吃点好的。”
“客气了，我们已经点完菜了，找了个合他胃口的饭店，明天用你给的钱带他出去转转。”
“好。”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林寒深吸了口气，将乐谱换回第一页，从头开始练习，可他没注意到的是，这场两个人之间的对话里，少了报平安。
“好吃吗？”
“嗯。”
回答的声音有些无力，洛雪知道程小木的心情不好，没再说话。
刚刚在考场的外面接到人的时候，从对方的动作和无神的双眼就能看得出，情况不是很好，只是洛雪没有料想到，程小木所经历的会有那么糟糕，
程小木一步拖着一步走得极慢，背弯着，手臂也垂在两侧，忽地，他停下了脚步，跟在后面的洛雪差点撞到。
“雪哥……完了。”
“怎么会？”
“弹到一半的时候，琴崩了弦……我明明在考试前反复确认过的……”
程小木的声音中带了哭腔，两只手攥紧了拳头。
“没事的，只要稳住，考官依旧能听出你的能力。”
“变了调，之后的所有，全部。”
几乎是一字一顿，程小木越说声音越小，他双手用力，指甲嵌进肉里，很痛，但也痛不过琴弦抽在手臂上的那一道痕迹。
洛雪不再说话了，两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齐僵直着望着地面。
程小木眼角含泪，不敢眨眼，怕眼泪落下来，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偏偏在今天，偏偏在最精彩的部分出了问题，脑中的影像仍旧停在评委们看过来的眼睛上，无奈，可惜，以及怜悯。
“走吧，我饿了。”
没等洛雪回应，程小木就自顾自地往前走着，鞋底蹭在砖石上发出恼人的摩擦声，洛雪跟在后面，依旧护着，怕前面的人撑不住倒下。
“雪哥，能不能求你个事儿。”
“什么？”
“要是林寒问起我，把话题岔过去，明天他要考试了，不能让他分心。”
“好。”
林寒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当他抱着装满礼物的背包在客厅里兴奋地乱转着找人时，林母的一番话像一杯分层的鸡尾酒，先是酸甜，却又忽而变得辛辣。
“恭喜你哦小寒，我听姑姑说你考得不错，估计两所学校都稳了。”
林母坐在沙发上，嘴角的笑像是要撑不住了，林寒从中感受到一丝咸涩，像是海浪的味道，又像是眼泪。
“虽然可能会打扰你的兴致，但妈妈还是想和你说，能不能不和小木提这个事情？”
“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林寒的语气一下子急了起来，错音时的那种不安感再一次席卷了全身。
“小木他……大概没办法和你一起去上学了。”
“为什么？”
林寒不相信林母说的话，明明天赋比自己还要高些，明明，那可是天才。
“展示的时候琴弦突然崩了，跑调的严重。小木和我们说的时候情绪很平静，你……就当他不在意吧，别多问。”
林寒痛苦的闭上眼睛，他很清楚这对于一个好不容易爬到高处的人来说打击有多大，明明山顶的阳光近在咫尺，却失足坠回地面，爬这座山，程小木用了整整十二年。怪不得那天问洛雪的时候对方没有明说，原来……林寒开始恨自己的迟钝了。
“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吗？”
虽然不忍心将结果告知，但林母还是点了点头，这是他们彼此都明白又不愿相信的事实。
“好，我知道了。他……在房间吗？”
“嗯。”
“那我先上去了。”
“去吧。”
他看到你心情会好些。
林母望着儿子上楼的背影，难以言说的苦涩在口中蔓延开来，爱一个人情感也会随之波动，又怎能独善其身。
“叩叩叩。”
敲门声很轻，像是在试探。
“请进。”
林寒迅速调整好情绪，扯出一个不那么难看的笑，抬手推门走了进去。
“小木，我给你带了礼物。”
“哥哥？你回来啦。”
程小木试着让自己看起来高兴些，用力弯了弯眼睛，却始终不够自然。
林寒走到程小木的旁边，坐在床沿上，低着头将礼物拆开，一时间只剩下沉默。
“你看，是一对陶瓷杯，你一个我一个。还有一些吃的放在楼下的冰箱里了，等想吃的时候就去拿。”
程小木从对方的手中接过杯子捧在手心，瓷质的外壁在冬日里显得格外寒凉，唯有刚刚林寒握着的把手是有温度的，他眼神空洞的看着上面的花纹，用指腹轻蹭着杯沿。
“喜欢吗？”
林寒小心地问着，这个能游刃有余地应对各种社交的人此刻想不出一句合适的安抚。
“喜欢啊，哥哥送的我都喜欢。”
话毕，程小木停顿了下，犹豫片刻，闭眼开了口，
“哥，我可能没办法和你一起去上学了，之后也没办法陪你练琴了。”
“好，时间还很充裕，我们小木这么聪明，学什么都会很快的。”
看着砸向自己的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林寒迎上去，将人抱在怀里，就这样静静地抱了很久，直到感受到泪水浸湿了自己的衬衣。
“会好的，会好的。”
“哥，你知道吗，我的运气一直都很差。”
林寒轻抚着对方的背，换了姿势，上了床，让人倚靠在自己的身上。
“遇见你，这是我运气最好的一件事情。”
“我也是。”
“那所学校有面向文化生招生的名额，我想试试。”
“好。”
天色渐晚，没了阳光的室内变得昏暗，没有人去开灯，都默契地选择让黑夜稀释着情感，只有桌子上摆着的树屋在一闪一闪的亮着。
……
接下来的日子，程小木和林寒不上课的时候就呆在家做试卷，两位好邻居则时不时的上门来，来讨论试题，更是来陪考场失意的人。
“我没事的，你们也有好多事情需要做。”
“我在这里也是学，回家也是学，和你在一起更安心。”
洛雪能感知到好友的心思，失去了光环的人此刻需要有人证明他还是有用的。
“陈无呢？”
“不管他，大概是在林寒那边。”
与此同时，琴房内，两个少年都沉默地坐着，最终还是陈无先忍不住开了口，
“就都收起来了？没再碰？”
“嗯。”
连续三个星期上门，陈无在琴房里看到的都只有摆着的一架钢琴。
“那你们呢，来这么久都见你俩说话。”
“都忙吧。”
林寒也很苦恼这件事情，程小木用功得太超过了，他很担心程小木的健康。
“快要结束了，你也别太担心。”
“是啊，马上就解脱了。”
待到晚香玉再一次绽放时，考试如期而至，时间是等不得情绪的。
有着三四个月的恶补，程小木在这个路口通过得很顺畅，拿到了意料之外的好成绩，只是他也很清楚，再怎样也无法回到原有的轨道了。
程小木：原来心里空出一个洞是这种感觉。
林寒：我的成功好像对小木来说是一种刺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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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艺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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