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沈翊文再次回忆起高中的校门口,依然会神经紧绷,毛骨悚然。这倒不只是因为学习压力,更多的是“同学压力”。
初三那年,沈翊文败倒在程聪聪女士的强权之下,双休加上周五晚上,一共五节课。原因极其简单∶这小崽子初二期末考试只考了五百四十分!
程聪聪女士简直要撅过去了。这小狼玩意儿一天到晚放学回家就是打游戏,教科书用了一个学期堪堪削破了层纸的表皮。
于是,她下发了最后的通牒∶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最后一年给我考上际中。
际中,临城前三所。也就是说从初三第一学期开始,沈翊文就要冲分配生名额。他所就读的初中算是这一片最烂的学校了,连教育集团来收购都不会考虑的那种。不过这样却有着大好机会。
因为每个学校的分配生名额都是差不多的,三十零一点。资源优异质量高的学校,别说前三十了,就是前一百也是战况激烈的。
那边风起云涌不可开交,这边风平浪静和和美美。沈翊文这成绩都能排正数三十五名,可见其机遇之大。
迫于母亲的震怒,沈翊文老老实实地学了一年,不迟到早退了,上课不睡觉了,作业也按时上交了。
中考那天,沈翊文脚踩狗屎运,终于是给他够到六百二了。
临城有句方言,叫“luo儿”,就是数字中的“6”和“2”。程聪聪女士经常这样骂她的小伢儿。正逢中考最后一天是六月二十二,在出成绩那天喜滋滋地发了条朋友圈∶
我家阿文考了六百二(呲牙)真是个luo儿呀!(捂脸)
最后,也就是沈翊文为什么站在际中校门口的根本原因。
他运气爆棚,以分配生的名额成功踩尾录取了。
九月初,天空一碧如洗。
临城的夏天和秋天属于共同体,秋老虎懒洋洋地要趴满快三个月。虽然八月中上旬就过完立秋了,可是整座城市的温度却丝毫未减,依然在三十九度徘徊。
沈翊文一整个人病恹恹地,由内而外散发出懒散的气质。为了保证教学质量,头部的高中都会在暑假最后一两周赶完军训,也就是说,际中的学生刚结束七天的苛刻训练,休息了一天便来报道了。
“走快点!别磨磨唧唧的,送完你我还要去公司!”
程聪聪颐指气使地走在他前头,一手拿着手机∶“欸欸,我刚在送我儿子上学呢……对啊,他今年中考,祖坟冒青烟了考上际中……那肯定请你吃饭昂,行了行了我马上就回公司,不说了啊……”
沈翊文推着半人高的箱子累到不行,他感觉自己的胸腔已经严重透支了,断断续续地一呼一吸。
“阿文呀,到宿舍了以后要搞好人际关系,妈妈不能一直在你身边的,”程聪聪突然正经道,听上去挺像开玩笑,“其实,妈妈要去宁海工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所有生活用品都买好放家里了,有需要就去拿,还要定时打电话给妈妈……家里请了阿姨,姓虞,她会照顾你和家里的。”
沈翊文横听竖听,也没听出来哪里有破绽,只能低头应了一声。
程聪聪又恢复了往日雄气,抬手就是一掌,响亮亮地直冲沈翊文的肩膀。
“臭小子,快点进学校!”
沈翊文拄着行李箱,快步朝着校门口走去,新生老生四合,如黑水般涌入口子,程聪聪被挤到了最外面的车道上,直到她看不见自己的孩子后,才转身匆忙地跑向最近的地铁站。
际中的校门连接着一条绿茵甬道,径直通往第一栋楼。路的两旁整整齐齐地种植着梧桐树。按理来说,梧桐叶如巴掌大小,能够挡点阳光,但此时却毫无作用,沈翊文和众多学生一样,满头大汗,裤子都湿答答地贴着大腿侧面和小腿肚。
际中与其他学校不同,各种绿化建筑如同景区,教学楼通体是深沉的朱色,显得明朗大气。不同于环绕式建筑布局,际中是五幢大楼并齐排列,宛若长江大桥般横着伏卧在地上,除了学生来往的楼有过道连接,其他都是独立的。
其实真的容易幻视……必胜客的薯格饼。
第一幢是校长办公室和教导处,第二幢是教学楼,第三幢则是教师办公室,后面一幢也是教学楼,最后就是活动室了。
一群人雄赳赳气昂昂地从楼群中穿过,到达了教学楼已经气喘吁吁了。
班长按照暑假收集的身高数据已经排好了座位,沈翊文算是高的,排倒数第二位。所以他的位置在讲台右手边倒数第二排。这倒和初中没什么不一样的,唯独就是没了后门,那他再想逃课也没机会了。
没办法,就这样呗。
于是一整个高一,沈翊文无法无天。
由于长得帅性格好,他在班里的人脉不错。晚自习有作业抄,背书可以蒙混过关,小型的测试直接问同桌答案,每天下了课便溜出校门去网吧通宵,第二天六点钟跟随大部队再返回教室。
班主任与各科老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只需要把前排的学生成绩和年排提上去就行了,至于其他学生……要学的一定会主动学。
不错,都高中的人了,要和不要都很清楚。你倘若真有想长进的心思,便会自己拼死拼活跟上了。
最过火的时候,任课老师三番五次的给家长打电话,细数沈翊文犯下的滔天大罪。
程聪聪女士对此感到沉默,却没有像初中一样再打他骂他。只是照常转了笔生活费,让沈翊文照顾好自己,顺便考虑一下文理科。
际中今年有了新规定,高一下学期期末成绩一出,立马开始分班。在此之前的一个月,学校开了关于分科的家长会和学生会,填完意向调查表后根据表格数据分班考试,即是划分班级层次,也是给学生一个自我摸底的机会。
最后,在高一假期间公布分班名单和老师安排,高二开学就是新班新同学了。
沈翊文表示∶随便吧,反正我选文还是选理都考不上大学。
然后他再一次翘了晚自习,准备出去和校外的兄弟打游戏。
网吧里机都开好了,那个哥们先是上线LOL打了几局排位赛,后是打开天涯明月刀刷副本,左等等右盼盼,就是不见人影。
或许是等得不耐烦了,他从裤子兜里拎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喂,你咋还没……”
他话说了一半,就被另外一头传来的声音给吓住了。
五月的临城,一半热,一半还是热。可那边分明是凛冽的风,哗哗地吹着。
少年青涩而张扬的嗓音仿佛在半空中颤动,把自己身处的广阔环境显得无比逼仄,混乱的杂音一粒一粒滚落而来∶
“我靠!我被学生会的纪检部抓住了!”
朦朦胧胧间,似乎还夹着一道陌生的声音,与前者相比就太冷漠了点。
“我要报告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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