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铛哒……铛哒……铛哒……
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穿着棉服，右手扶着自行车头，左手抓着个白色的瓷碗，拇指夹着瓷勺，熟练地撞击着瓷碗，发出清脆极有辨识度的声响，不少人一听到这声音，就开始四下找起人来，喊他过去。
像是这样的流动摊贩，多年前穿梭在大街小巷中，小时候的郝佳最期待的就是透过窗户，听到一声又一声的吆喝，拿着零花钱冲出屋，叫住小贩买上一串糖葫芦，一碗麦芽糖，一块米花酥，又或者是热腾腾的鱼丸扁肉……
“姐！我要吃！”郝云攥住郝佳的袖子摇了摇，把郝佳从回忆中拽出，“我想吃扁肉，可以吧？”
“行。”
鱼丸做工复杂，材料也贵，再加上是郝佳头天挣钱，她就只给喜欢吃鱼丸的郝志国买了一份，她跟郝云格买一碗便宜的扁肉，一共花了两块五。
给郝志国送过去的时候，老人还嘟囔着念叨郝佳乱花钱，买个跟他们一样的五毛钱扁肉也就完了，一块钱也才买了六颗鱼丸，还不如等过年的时候，他去请师傅到家里搓几百个鱼丸吃个痛快，也只需要花几十块。
郝佳给他手里塞了颗茶叶蛋，当然是顺着郝志国的话说：“以后肯定不买了，又贵还少，就等爷爷你过年请师傅回家做给我们吃个痛快。当然啦，过年还要吃爷爷做的锅边，春卷，年糕，全都要吃，所以你一定要养好身体，明天在家好好休息。”她说完这话，不等郝志国开口训她，笑着跑回了自己的位置。
“让你不吃，你这碗扁肉都糊了。”郝云幸灾乐祸地看着郝佳碗里泡了水，面皮糊成一片的扁肉，“本来就是要现煮现吃的，你还以为是肉燕嘛。”
郝佳刚举起手，郝云就跳着跑开冲她做鬼脸。
到了吃午饭的点，但凡是卖吃的都比起其他时候要畅销的多。郝佳剩下的一小半茶叶蛋，以最快的速度，在十二点半以前全卖了个干净，只剩下汤汤水水上漂浮着的桂皮茶叶等香料。
午饭过后换了一批卖冬装的摊贩，迎来了另外一波小高峰。而郝佳摊上的最后两大条甘蔗，被拖家带口来逛街的一大家子以两块五的优惠价全部带走。
提前完成任务的郝佳，见郝志国靠在墙壁上打盹儿，也没去打扰他，只是让郝云看住摊子。她则是一个人去了上回摆摊儿的角落里，果然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哟小妹，最近没看到你们啊。”卖鞋的女人没了聊天的伴儿，这些日子有点寂寞，看到郝佳眼前一亮，连忙把她拉到身边，“今天人还真不少，我在这旮旯堆里，一上午都卖了六双鞋了！”
“还是阿姨你手艺好，做的鞋又厚又软针线结实不怕开，当然卖得好。”郝佳把她好一通夸，卖鞋女人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一直拉着郝佳的手夸她嘴甜会说话，“姨，你这一双多少钱？”
“我这鞋卖的可便宜，喏，实打实用棉花缝的，谁摸谁知道，才五块钱！”卖鞋女人拿给郝佳摸了摸，就从她手里拿走，整齐的摆放在摊子上。
她可不觉得像郝佳这样的小孩子，没大人在身边，兜里会有钱来她这里买鞋。会花功夫跟她说这么多，那都是多亏了郝佳刚才说的那些好话，让卖鞋女人忍不住有些自得，想要炫耀下自个儿的手艺。
“姨，你看我钱也不多，想买双鞋，你能给我便宜五毛钱吗？”郝佳掏出刚才数好的四块五，颤颤巍巍地展开，又飞快攥紧塞到口袋里，“我只有这么多，你的鞋可好看，我就想买你家的鞋！别家便宜我都不想买呢。”
“哎哟还有谁家比我更便宜的？”卖鞋的女人不服气，她在这里摆摊也有一年多，虽然说天天都躲在这小角落里，可日子长了，也有回头客，对这的摊贩也算是有所了解，“你指出来给我看！”
郝佳敢说，那当然是心里有底。来这之前，她是周围走了一圈，也都问了价的。确实是有一家卖衣服兼卖鞋的摊子，一双男棉鞋只卖四块，可到底是一分价钱一分货，摸在手上有些硬，也没这厚实不说，边角上的缝线还有点糙，车歪了不少。
郝佳是想着钱都花了，就不能买次货，想了想还是到这来看看，但要她花五块钱，总归是有些不甘心。她老早爬起来蒸红薯，总共也才卖了不到十块钱，去掉本钱才赚了七块，一下子全花出去，有些心疼。
“就是那家，她一双鞋才卖四块呢！”郝佳远远指出了一个方向，依稀能看到不少五颜六色的衣服。
卖鞋女人一瞧，嗤笑了一声，不屑道：“她家啊，料子都没我用的扎实，当然卖的便宜。把我们两家的鞋摆一块，你就知道确实该差这一块钱。你叫我一声姨，那姨就不能坑你。”
“这是我攒了大半年的钱，爷爷鞋破了，我本来想用这个鞋在姨这里买双鞋的，看来是不成了。”郝佳失望的叹了口气，有点遗憾地说，“谢谢姨，我只好去那里买了。”
“哎等等！”卖鞋女人有点为难，要让郝佳走，那是连四块五都没得赚，但是一下子少了五毛钱，又有点不甘心，“你怎么不让你家里人给你凑五毛钱？五块钱的棉鞋，已经是很便宜了。”
“我想做礼物，给爷爷一个惊喜，不想给爸妈知道。”郝佳拿出那一把钱，全都是由几角钱纸币和硬币凑起来的，再加上皱皱巴巴，一看就是攒了许多的钱。
卖鞋的女人家里也有孩子，看郝佳这模样，忍不住有点心软，“一看就还是孩子，还弄什么惊喜，真实的……”她脸上虽然还有点不甘心，但软化不少，不怎么耐烦的说，“你爷穿几码的鞋？”
“42码。”
卖鞋女人迅速从一堆黑色棉鞋里头挑了一双，放郝佳跟前，“喏，我这手工做的鞋，大概就是这码了，要是有点紧，穿个几天就好了。”
郝佳兴高采烈地把钱递给卖鞋女人，双手抱起那双鞋，还冲女人鞠了一躬，特别感激道，“谢谢阿姨，你人真好，以后还买鞋，还会来你这里买的！”
“当然了，你穿了觉得好穿，肯定还会再来的。”
临走前，郝佳装作不经意地问，“啊姨，你隔壁那个卖东西的姨呢？”
“她啊，那天以后就没来了，估计是觉得没脸摆这儿。以前好歹还有个人聊天，吃饭帮忙看个摊子啥的，现在都没了，一个人太没意思了。”卖鞋女人看着郝佳来了劲儿，“不然你以后搬到我边儿上来卖吧，也有个伴。”
“阿姨，我还是个学生，就周末有空来帮我爷爷的忙，他喜欢外头日多热闹，还能晒着太阳，我也不能让他来这儿啊。”
见郝佳一副很为难的模样，卖鞋女人也不再勉强，只让她以后多介绍点来照顾她的生意。
郝佳回去的时候，先去把摊子整理了一下，削下来的甘蔗皮全都扫了扔到树下的垃圾堆里。郝佳推车，郝云牵自行车，两人去找郝志国把他叫醒。
郝志国睁开眼，见她们已经收了摊要走，一开始还有点不信，等郝佳把腰包里鼓鼓囊囊的零钞打开给他看，郝志国才彻底信了。大笑着说了好几声的好，起身弯腰去拿板凳的时候，自然而然就看到了脚边放着的那双干净厚实的黑棉鞋。
“这哪来的？”这么干净一双鞋，怎么也不可能是捡来的，郝志国很快换了个说辞，“你哪买的？赶紧给它退了，赚了点钱不是就乱花的，留着自个儿过年买新衣服。”
“才不是乱花呢！”郝云大声的说，“佳佳姐说爷爷鞋底都磨破了，不换双新鞋，走回去都会把脚底给磨破！佳佳姐还说，如果我能把剩下的茶叶蛋卖光就给我工钱。我不要工钱了，都留给佳佳姐买鞋子！”
郝志国有点着急，一只手拎着板凳，一只手提着那双鞋，“到底是哪个摊子？是左边那个，还是哪里？爷爷不差这点钱，你们两个孩子怎么说不听呢，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以为你爷爷我穷到连鞋子都买不起了，还要两个上学的孙女儿从牙缝里头省钱给我买鞋。”
“孙女孝敬爷爷买双鞋，您不丢人！”郝佳从郝志国手里把鞋跟板凳都拿走，在地上摆好了，按住老人的肩膀，把他按坐在凳子上，“买都买了，人家钱都收了，还有可能退给我吗？你要是不穿，那我可就扔了？”
郝志国闻言，眉毛一动，但还是嘴硬不说话，装作不在乎的样子。
郝佳指着树下垃圾堆，“郝云，你去那把鞋扔了，反正爷爷又不要，买来没用。”
“姐，真的要扔？”年轻尚幼的郝云，还分不清话中真假，不舍地看着那双鞋，肉疼地说。
郝佳点头，“那我去扔。”
她说完，很干脆地把推车往郝云手边一松，径直就朝树下走去。
郝志国算是彻底怕了他这个孙女了，连忙投降道：“好了好了，我穿还不行吗？别扔了，花了不少钱新买的鞋呢。”
郝佳拉长了耳朵，可就等这句话。一听他服软，立马转身跑来，蹲在地上，替郝志国换上了新棉鞋。
“这么双最少得要五六块钱吧？”郝志国心疼的不行，“你得卖多少根番薯茶叶蛋，才赚得回来啊？扣掉本钱，今天赚的还有剩吗？”
“不怕，还有不少呢！”郝佳拍着腰包，底气十足，“现在是一双鞋，等以后有钱了，我买房子给你跟奶奶住。”
“我俩一把年纪了，住自家这老房子就行了，又大又宽敞，不稀罕你买新屋。”郝志国听完，乐的合不拢嘴，“你们现在还小，好好读书就行了。等你们长大了，再挣大钱孝敬。”
“爷爷，今天十条都卖光了，你明天给我十五条吧？”
“十五条太多了，你哪能卖的完？而且很重，你扛不动，不行。”
“你在自行车两边各捆七八条，就不会倒了。”
“那也不行。”
郝佳推着车走的健步如飞，一点也不像是在外头奔波了大半天，“就这么说定了！天还亮着，回去以后我跟你一起去田里砍！”
“不用了，我跟你奶奶去就……”
“我要去挑几根又大又甜的甘蔗，回家里藏着吃。我爸说好久没吃甘蔗了，有点想。我去帮他砍几根，难道不行吗？”
郝志国忙不迭应声，“当然行，你想砍几根砍几根。你爸也真是的，想吃不跟我说，要是以后卖光了，难道还要去买啊。”
郝佳冲身边的郝云吐了吐舌.头，无声的笑。
胖卷：请给我来一份滴了芝麻油，撒了小嫩葱的鳗鱼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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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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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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