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展会工作，中午吃完饭有一段短暂的休息时间。但展区桌子的高度不合适，趴在桌上一点也不舒适。林棠终于找好位置和角度，正要入睡，又被可恶的蚊子咬醒了。
她睁开眼，周围一片昏暗，大家都在休息，不时有一两个人走过，但没人说话。顾彦礼在前面的大方桌上趴着睡着了。
不一会，有脚步声渐近，只见一双纤细温柔的手拿起外套，披到了顾彦礼身上。
她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他。披上衣服后又盯着看了好一会，看他一丝不苟的发，微蹙的眉，感受他平稳的呼吸。要短暂拥有，要刻骨铭心。
好像只有在此刻，环境都安静下来，她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看他。当下只有他和她。
林棠也这样看过另一个人的睡颜，但这个隐秘美好的氛围好像被她破坏了。
她是个无心的闯入者。张琪琪注意到了她的凝视，顺着她的方向看过来。林棠在与她对视的一瞬才惊觉被发现，又马上把头埋进双臂假装睡觉。
林棠趴下去，心里悔恨不已。究竟是为什么要在大家睡觉的时候东张西望啊！
下午，大家又照常工作，展会有序运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几天林棠拿到了几个外商的电话，但一份报价单也没发出去。在打电话的之前总要酝酿很久，生怕被问到不懂的问题。
她整理了一个小册子，正对着里面的问题发愁。当下互联网不发达，查个资料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如果没人带，很多问题要绕弯路，甚至绕弯路都解决不了。
不问不懂，问多了又招人烦，菜鸟的处境总是进退两难。问还是不问，是个问题。林棠手上的笔已经转了好几圈，差点想咬笔帽，最终还是决定去问。
“琪琪姐，L/C和D/P结算方式有什么区别？”
张琪琪刚放下跟客户的沟通电话，听到这问题不禁皱了下眉，“L/C有银行做信用担保，D/P是到付，依赖商家的信誉，有信用风险。这个我讲过了。”
她语气淡漠，但也听不出愠怒或是其他情绪：“没有用心问再多遍也没用，这些应该是你工作后要去了解的。”说完便又去忙手头的工作了。
林棠轻咬下唇，愣是说不出为自己辩解的话。
整个下午，林棠在场馆内逮着人推销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眼看展会没几天就要结束了，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她买了一瓶矿泉水，准备走到展会门口歇一下。
刚拧开水瓶，就见到身边一个男人痛苦地蹲了下去。他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脸上的五官拧到一起，在咬牙坚持不让自己晕倒。
“先生！”林棠见状赶紧走过去扶他一把，“需要我帮忙叫救护车吗？”
“我没什么事，就是本身有些低血糖，天气又太热，可能中暑了。”他只摆摆手，示意林棠他口袋里有药。
林棠忙从他口袋掏出药片，将没喝的水递给他，让他就着水吞了下去。接着又将他拉到室内阴凉处休息。过了一阵，他终于缓过劲来，看起来已经没事了。
从他的口音不难判断，应该是港商。两人顺势搭起了话，林棠了解到他也是参展商，抱着一丝希望向他介绍了公司产品。
“林小姐，今日真是好感谢你。我想我要是采购商，一定会同你下订单。”他一边从口袋里摸出名片，接着说，“但是好可惜。”
林棠接过名片，是一家大型货代公司。
“我姓李，你可以叫我David。通常好多航线都要经过港区中转，我们亦跟很多船司有合作，如果你有需要，我想我可以帮上忙。”
他突然拍拍脑袋，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在包里翻翻找找，掏出一张邀请函。“对了，下个月在港有个行业交流会，你有时间的话可以过来看看机会啊。”
林棠稀里糊涂接过，觉得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她有些恍惚。
“那我可以多带几个人去吗？”
“当然可以，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嘛。”David咧嘴露出一个招牌商务微笑，友好向她伸出手。
林棠手里拿着名片和邀请函回到展位，戳戳身边的张琪琪。
“琪琪姐，你看看这个。”
张琪琪凑近瞄一眼，眼神从疑惑到惊讶。
“这个你怎么搞来的？”
“就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林棠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来龙去脉，这个来源就连她自己都要花时间消化一下。
“这应该是内部的交流会，不对外公开，是邀请制。”张琪琪又拿起来仔细瞧了瞧，“可以啊，林棠。”
“什么可以啊？”顾彦礼闻言刚好走过来。
“顾总，你看这个。”张琪琪看向林棠，眉眼难得露出喜色。
林棠赶紧拿出David给的名片，“他说还有几个名额，我们可以一起去。”
“琪琪，你去跟这个中间人接洽一下，最后定个行程，跟我说一下。”顾彦礼说完，又扯了扯嘴角对林棠使个眼色。
对于老板的肯定，她眼神接收，比了个OK的手势。虽然暂时没开单，但总算有收获。
下班后，林棠刚走出门口，恰好遇到张琪琪也走了出来，两人擦肩而过谁也没有先打招呼。
想起今天中午的事，林棠忙小跑着跟上去。
“琪琪姐，中午，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看到了就看到了。” 张琪琪又恢复了冰块脸。
“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不关别人什么事，甚至也与他无关。”她说完，突然立定转头，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骤然停住了，迎面扑来一阵香水味。
“但是，你该不会……”她更靠近了一些，狐疑地眯起眼，“觉得我是因为这个才对你态度不好吧？”
她突然咧嘴笑了起来，烈焰红唇，张扬明媚。
“别人的尊重是靠专业实力赢来的。把自己搞成一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样子，没有价值。”
说完便蹬着高跟鞋走远了。
林棠看着她的背影发了会呆。突然有一只手在自己面前晃了晃，又扯了扯她的头发。
“你来啦。”这几天接连受挫，林棠心情苦闷，终于在这一刻露出了笑容。
陈允答应了今天来接她下班。
傍晚，天空被夕阳余晖照得金灿灿的，好像空气也清新了许多。两人一路走着聊着，可惜天公不作美，又下起了小雨，他们只好躲到一个卖场去避雨。
来都来了，不如就随便逛逛。
玻璃柜里摆放着珍珠项链，圆润无暇的珠子在灯光照射下闪着蓝色伴彩。林棠被吸引，停驻了目光。
“小姐，喜欢的话可以试戴一下的。”
售货员挽起她的头发，仔细地将项链帮她戴上。
“好看。”
几乎是同一时间，售货员和陈允的声音一同响起。
林棠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确实漂亮。她翻开价格标签，价格也挺好看的。
她想想自己业绩还没着落的工作，默默解开项链搭扣，放了回去。
售货员还想说服她，但似乎是在说服他。
“先生小姐，我们这是澳白珍珠，戴起来很显气质的。”
林棠讪笑着敷衍说我们再逛逛，拉起陈允的胳膊就要走。陈允在被匆忙拉走前刻意低了头，隔着玻璃再细瞧了一遍那项链，默默记下点位和款式。
逛过一阵，雨也停了，送林棠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今天楼道里的灯泡不知怎么回事，忽闪忽闪的，黑一阵亮一阵，也没人来修理。
再上一级台阶林棠就到家门了，陈允走在下面，不准备跟上去。
“陈允，我过一阵要去出差了。”
见他不回答，林棠抿抿嘴，接着说：“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我就进门咯。”
“跟谁去？”他总是这样，问不出来林棠心里想要的问题。
有时候林棠猜他是故意的，藏了些逗弄她的小心思。这人有时候看起来挺呆的，但又像心里门清，让人捉摸不透。
“我老板，之前跟你说过的。”此时灯泡恰好暗下去，伸手不见五指，林棠看不清陈允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气氛好像凝固，她缩起脖子偷偷笑了：
“还有几个同事。”
被揪起来的心终于放下去，陈允泄一口气，又被她得了逞。
灯光再次亮起来，林棠终于看清他的表情。有些失望，他脸上没有表情。
“那什么时候回来？”许久，他终于又说话。
“不确定。你会给我打电话吗？”
灯泡又一闪。黑暗中，林棠感觉到他走上了一个台阶，此时离她很近，能清楚感受他的鼻息，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如鼓。
“会。”
话毕，熄灭的灯似乎很懂事，瞬间照亮了两人的眼睛。陈允的脸近在咫尺，再靠近一点就能触碰到。
“那你能答应我，每次下雨都来接我吗？”
“好。”
再靠近一点……
“唉，林棠，你怎么在门口不进来啊？”此时大哥刚好打开门，他手上提着垃圾，正要出门。
两人在一瞬别开了脸，陈允终究又后退一步，庆幸没人看到他们的脸色。
林棠着急进门，陈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剩下大哥咬着半个苹果，愣在原地搞不清楚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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