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蒋明伟就提着一匣子点心,两桶麦乳精和三瓶水果罐头登门拜访。
在物资匮乏的八十年代,这些吃的是极为难得和奢侈的。足可见送礼之人的重视和心意。
可尽管如此,薛妈妈还是舍不得给蒋明伟一点好脸色。
薛静香摇晃着薛妈妈的手臂,“妈妈,笑一笑嘛,你前些天不是还说想吃黄桃罐头了么,你看今天就有了,我帮你开一瓶啊?”
薛妈妈先是瞪了薛静香一眼,叫她闭嘴,然后摆足了姿态,坐在沙发上盘问蒋明伟,从家里几口人、几亩地、年龄和工作开始问,盘问了整整一个小时,最后都聊到职业规划了。
薛静香也是听得目瞪口呆,她怎么从来没发现她妈妈还有做HR的潜力啊!
不过哪怕薛妈妈问得问题再刁钻,蒋明伟都能对答如流,颇有二十年后的风雅姿态,薛静香悄悄对他竖起大拇指,无声说着,太棒了哥哥!
蒋明伟见她古灵精怪的样子,眼里的爱意满得要溢出来了,两个人的眉眼官司自然躲不过薛妈妈和薛爸爸的眼睛。
这个蒋明伟虽然没什么文化,但胜在谈吐还不错,人长得也精神,刚刚一番问话下来,其实薛妈妈心里也是满意。
只是可惜,他是个农村人还没有正式工作,她最终还是不死心地说:“小蒋啊,你这个倒腾衣服的活计,到底不是正式工作,不稳定。你这个活儿能干多久,或者说以后还能不能干,那都不好说...”
“好说!”薛静香赶紧打断她妈,“怎么不好说,现在蒋明伟的个体服装厂那可是十里八乡的独一份,未来肯定会越做越大,越做越好的!”
薛妈妈无奈叹气,“行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随你的便,我也懒得管你!”
薛静香赶紧讨好卖乖,抱着薛妈妈说:“谢谢妈妈,那今天我们先回杏花村了奥!我保证寒假也会好好复习的,等开学回来考试一定不让你失望!”
薛妈妈生气地推开她,“走走走!讨债鬼!你走了我和你爸爸乐得轻松!”
“那再见哦爸爸妈妈~”
薛静香挽着蒋明伟的胳膊喜滋滋地出了门,蒋明伟的视线一直黏在她身上舍不得离开,眼中的浓情蜜意不知道要溺死谁。
可惜冤家路窄,薛静香和蒋明伟一出门,就看见了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多久的季向远。他整个人都冒着寒气。
薛静香本想装作看不见他,拉着蒋明伟赶紧走的,谁知道他又发什么疯,突然拦住薛静香,盯着她们手上的箱子包裹,沉声问:“这是要去哪?”
他的声音中也带着寒气。
薛静香不想在蒋明伟面前和他闹得太过难堪,避重就轻地回道:“我们着急回家,你也早点回吧。”
“呵!”季向远嗤笑一声,“你说的家是杏花村?”
薛静香懒得搭理他,拉着蒋明伟说:“外面太冷了,我们赶紧去车站吧。”
蒋明伟垂眸掩盖眼中的狠戾,轻声说:“好。”
蒋明伟自然看懂了季向远对薛静香的情意和占有欲,这半年以来,季向远是不是日日都像今天一样堵在薛静香家门口纠缠她,她们两个每天都能见面吗?只是见面吗?每天会聊些什么?除了聊天,还会做什么?
蒋明伟不敢细想,他怕控制不住内心疯长的妒忌和愤怒。
他握紧薛静香的手,不想吓到她,也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狠戾暴虐的一面,半年时间,在毫无规矩可讲的“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他早就不是薛静香印象中木讷青涩的少年了。
但是他愿意在她面前,扮演从前的自己,只要能留她在身边,能时常看见她笑,他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对情敌**裸的挑衅视而不见,他也可以。
因为他知道,薛静香并不想看到季向远受伤,蒋明伟了解她,远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她虽然总表现出一副很讨厌季向远的模样,但她眼里藏着的对季向远的关怀不是假的。
是什么样的经历,会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又爱又恨?蒋明伟不敢想,他自嘲一笑,只想拉着薛静香尽快离开。
只要她看不见季向远就好了。
季向远看着薛静香和蒋明伟亲密离开的背影,妒火中烧,冲昏了头脑,他忽然朗声喊道:“静香,你脖子上的伤好些了吗?”
薛静香想起了脖颈处的吻痕还没有完全消下去,她脚下的步子一顿,暗骂了句,“疯子!”
蒋明伟的眼神落在她的脖颈处,温声询问:“脖子伤哪里了?我看看...”
薛静香心虚地捂住自己的毛衣领口,眼神躲闪,“没有,别听他胡说八道,我好着呢,他脑子有病,时不时就爱搞事情,别理他!”
蒋明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片刻,轻声说,“好。”
如果薛静香此时能多看蒋明伟一眼,定能发现他紧抿的嘴角和晦涩的眼眸,可是她太心虚了,心虚到一路上都死死捂着自己的衣领。
从家到火车站的这一路,薛静香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脖子上,蒋明伟问她,手一直露在外面冷不冷,她没过脑子说了句“好。”
蒋明伟停下来,盯着她捂住脖子的那只手,已经被冻得发红了,再这样被冷风吹下去,怕是要生冻疮了。
薛静香看到蒋明伟停了下来,恍惚地看了眼四周环境,“还没到车站啊,怎么不走了?”
蒋明伟拍拍她的头,只说了句“等我。” 就径直跑到马路对面的供销社去了。
薛静香好奇地问他:“你要买什么啊蒋明伟?”
蒋明伟没有回答,只是对她摆摆手,示意她在原地等待。
约莫有个七八分钟,蒋明伟手里拿着一块长长的布条出来,他将布条缠绕几圈,围到了薛静香脖子上,“供销社里没有围巾了,你先用这个凑合一下,别再用手捂着了,小心生冻疮。”
蒋明伟拉过她冻得发红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走吧,再晚赶不上火车了。”
薛静香羞愧地低下了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蒋明伟握紧她的手,嘴边扯起苦涩的笑容,“静香,别和我说对不起。”
永远都不要和我说对不起。
*
绿皮火车慢悠悠的晃动着,咯吱咯吱的,一想到又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薛静香就忍不住叹气。
蒋明伟的目光缓缓落到她惆怅的脸上,近乎讨好地问她:“哪里不舒服?”
他自然记得,当初季向远是开汽车把薛静香接走的,而自己要带她回家,却只能挤人满为患的火车。他握紧拳头,独自压下心中的苦涩与...自卑。
薛静香靠着他的肩头,无聊地说:“没有不舒服,就是一想到要做十几个小时,怪无聊的。”
她眼珠滴溜一转,“不如你和我说说,你这个半年都干嘛了?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蒋明伟摇摇头,这半年,他做的那些事情,没有一件能拿出来说。
薛静香戳着他万年不变、稳如老狗的帅脸,娇嗔道,“呆子!“
她一会儿揪揪他的耳朵,一会儿扯扯他的嘴角,捏捏他的脸蛋,还让他自己用手戳起自己的鼻子,扮成猪八戒的模样。薛静香趴在他身上咯咯地笑出声,眼睛里闪烁着动人喜悦,像是盛满了星星。
蒋明伟纵容着甚至可以说是享受着薛静香不安分的手指在他的脸上、身上戳来戳去。
薛静香闹累了,就靠着蒋明伟的肩膀休息,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她睡得并不安慰,在他的肩头蹭来蹭去,脖子上的充当围巾的布条被她蹭散了,蒋明伟的目光落在她被高领毛衣遮住的雪白脖颈。
他轻轻掀起她的衣领,看到了一处明显的吻痕。他的耳边又响起季向远挑衅的话语。这个吻痕,是季向远留下的。
蒋明伟盯着那处痕迹,眸子越发深沉,咬紧的牙关泛起微微酸意,他伸手使劲揉搓着薛静香的脖颈,试图把碍眼痕迹搓掉。
薛静香被他弄醒,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她睁着惺忪的睡眼问他:“怎么了?”
她问他,怎么了?
蒋明伟自嘲一笑,连质问她的勇气都没有,他吞咽下所有心酸无奈、妒忌不甘,只是动作轻柔的帮她盖好身上的外套,“没事,外套滑掉了,怕你着凉。”
薛静香笑了笑,抱着他的胳膊继续没心没肺地睡了。
蒋明伟耳边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他看着她安然的睡颜,内心几番挣扎,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没关系的,他不会怪她,自己半年不在她身边,她被人纠缠,受不住蛊惑也是正常的,这不是她的错。况且,至少她现在还愿意陪他一起回乡下过年,说明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只要她愿意改过,只要她以后不再见那个男人,这一次的事情,蒋明伟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轻吻她的发顶,心中是爱恨交加翻涌的情绪,薛静香,你怎么能这样玩弄我。
蒋明伟:对她太好就会变成她的玩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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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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