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合上作业本,抬头见沈楠还在看电视:“沈楠,你作业写了没?”
沈楠头也不回,眼睛舍不得离开电视一秒:“今天老师没布置作业。”
沈璃又气又好笑,时隔多年,还能听到沈楠这个烂借口。
沈璃是老师眼中的三好学生,成绩优异,文静听话。沈楠不一样,她是班里的倒数,且每天都不写作业,是办公室的常客,回回被老师打,回回认错,然后坚持不写作业。
学习上的事,洪桂香不懂,被她一句“今天没有作业”就糊弄过去了。沈怀康倒是关心,但人在外地,鞭长莫及,也就只有回家的时候问上几句,不足为惧。
就这么着,沈楠混到了初中毕业就没有再上学,进了工厂上班,认识了万华杰,早早地结婚生子了。
“放学时我都听见你们班同学讨论作业了,我要告诉奶你不写作业。”沈璃故意诈她。
“你敢去试试,告状精!我就不写,关你什么事!”沈楠终于回过头来,竖起拳头威胁道。
沈楠脑子简单,经不起诈,轻易就上当,但是她武力值可不低。
沈璃望着沈楠敦实的身材,还是闭上了嘴。
她打不过沈楠的,小时候和沈楠的每一次打架,都以沈璃失败告终,打不过她就跑,可沈楠也总能轻易追上她,然后接着打。
沈楠小时候就跟个猴子一样,跑步打架翻跟头,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儿。反观沈璃,就是个软脚虾,长得跟竹竿一样,体质又差,爱生病。
洪桂香也恨铁不成钢,每每看到沈璃被打得哇哇哭,她上去锤沈楠,顺带要骂句沈璃“没用的东西,白长这么高。”
上辈子的沈楠结婚后就没再上班了,老老实实在家当起了家庭主妇,万华杰也在工厂上班,工资不高,沈楠的日子过得紧巴巴,常常要找沈璃接济。
沈璃也就是个普通的文员,好就好在她没结婚,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沈璃决定改变就从沈楠做起,沈楠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因为沈璃硬不过她。具体要怎么改,她还得好好想想。
沈璃想得出神,洪桂香端菜进来,“吃饭了。”
沈璃忙起身收拾桌子,家里这张桌子,既是餐桌,也是沈璃平时写字用的课桌。
见沈楠还在看电视,洪桂香踢了一脚她的凳子,“去拿碗。”
沈楠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出去,一步三回头盯着电视,生怕错过一点重要情节。
沈楠盛完饭,看着盘子里的白菜炖萝卜,长吁短叹:“怎么又炒萝卜?我不想吃萝卜。”
“你想吃啥?你想吃龙肉?”洪桂香拉着脸瞪了沈楠一眼,夹了筷萝卜送进嘴里。
沈璃难得地跟沈楠产生共鸣,她也不想吃萝卜。
这个家太穷了,得赚钱呐!沈璃刨了一口米饭,味同嚼蜡。早知道重生,她就该提早背些彩票号码,唉!人生难买早知道。
沈璃又想到上辈子的房价,不知道现在的房价是多少,买房也是种投资嘛。没过一会儿,又泄下气来,房价再低,她也得有钱不是,这第一桶金到底该怎么赚呢?
吃完饭,沈璃主动收拾碗筷去刷,洪桂香很诧异,平时都是姐妹俩分工,一人刷一天,她没记错的话,昨天沈璃才刷过,这孩子怎么今天转性了。
其实沈璃是看到了沈楠的手,如她记忆中的一样,肿得像猪蹄。沈楠格外怕冷,除了手,她的耳朵、膝盖也是年年生冻疮。究其原因,就是穿的不保暖。
沈璃刷完碗看了眼大钟,7点,沈怀康肯定下班了。
她一步步挪进里屋,电话在床边的桌子上,沈璃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电话了。床边的墙上有用铅笔记下的号码,沈怀康这个时候有部小灵通。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照着墙上的号码拨打过去,等待的时间无比煎熬,沈璃的手无意识地扣着桌面。
终于,话筒里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喂。”
沈璃几乎要掉下眼泪,生生忍住,把话筒拿远,深呼吸,又凑近话筒应道:“爸!”
“沈璃?吃饭了没?”沈怀康很意外,平时他打电话回家,两个女儿都不一定接,这次居然主动打给他。
沈璃紧紧握住话筒:“刚吃完,爸,你吃饭了没?”沈璃听见话筒那边嘈杂的声音,闹哄哄的。
“我也刚吃完,跟工友打牌呢。”沈怀康答道,又紧接着问沈璃,“沈楠呢?”
“她和奶在看电视。”
“哦。”沈怀康应了一声,随后就是良久的沉默,父女两向来如此,在一起没什么话说。
不,也不是,沈怀康记得沈璃和沈楠更小的时候是很粘自己的,每次打工回家,两个人抢着端凳子让他坐,坐了谁的凳子,另一个人都要生气,他只好把两个凳子拼在一起坐。
沈璃也沉默着,突然又开口:“爸,你什么时候回家?”
沈怀康庆幸有了新话题,“腊月二十左右就放假了,快了。”
两人又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就挂了。
沈璃也感受到了尴尬的氛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跟沈怀康的相处会有些莫名的不自在,每次沈怀康打电话回家,沈璃和沈楠总是躲着不接,时间久了,对沈怀康就更加陌生。
这种陌生一直持续到成年后,虽然有了手机,但也鲜少与沈怀康联系,姐妹俩太过独立。有时也隐隐觉得有些不正常,应该改善一下关系,却又总是难以迈出那一步。
再后来,就是那个噩耗。
沈璃的鼻尖骤地发酸,恍惚间好像又坐在那辆赶往医院的车上。她蜷缩在后座,盯着车窗发呆,路边的树木拖着残影飞速后退,是永无止境的浪潮,就像她源源不断的泪水,漫过了整段路程。
“沈璃啊!去洗脚!”是洪桂香中气十足的嗓音。
沈璃应了一声,抹掉眼泪。还好,现在一切都来得及。
……
听到鸡鸣声,沈璃睁开眼睛,老旧的房梁在昏暗里勾勒出模糊的轮廓,愣神几秒,2005年的记忆才轰然回笼。
身旁的沈楠头埋在被子里呼呼大睡,家里房间少,两人从小就睡一张床。
脚边的玻璃输液瓶早已凉透,那是洪桂香从村诊所要来的“暖水袋”,不花钱还结实,只是此刻冰得像块寒玉。
沈璃把水瓶踢出被窝,坐起身时,寒气瞬间钻进领口,她打了个寒颤,连忙套上那件绿色棉袄。里面的棉花已经结团,不怎么保暖了。手背蹭到袖口,开始发痒,沈璃知道,现在只是红肿发痒,等到后期还会溃烂。
沈璃举着双手仔细端详起来,大概是右手常作业的原因,活动多,症状轻一些,左手已经完全是猪蹄了,指关节都快要看不见了。“看来得逼着自己多活动活动。”沈璃喃喃自语。
“沈楠,沈璃!快起来,七点了!”洪桂香在西屋外喊,声音带着几分急促。
洪桂香总是这样,她看不懂钟点,只看时针指向,报时全是整点。
房门被推开,洪桂香见沈璃已经穿好衣服,愣了一下,随口嘱咐:“喊沈楠起床。”说完又风风火火扎进厨房,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很快响起。
沈璃推了推沈楠,她哼了两声,还是没醒。沈璃凑到沈楠耳边喊:“起床了,迟到了!”
沈楠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哦”了一声,头一歪,又昏过去了。
沈璃只好拉开被子,掀起一阵寒气,沈楠瞬间坐起,扭头冲沈璃发火:“干嘛!”
“奶让我喊你,你现在不起床,一会儿四姐来了,别求着我俩等你。”
沈楠这才磨磨蹭蹭摸过衣服往身上套。
沈璃自顾自拿起梳子梳头,洪桂香为了省事,给姐妹俩全留的短发,沈璃有一回去诊所输液,还被人认作是男孩子。
沈璃却觉得长发也不过是扎个马尾,不费什么事,她们俩这短发就很尴尬,要说长,不长,要说短,也不是那种板寸头,毕竟还是个女孩子。
但是每天早上起床就得花很长时间打理,比如现在,睡了一夜的头发此刻跟鸡窝一样。沈璃拿着梳子蘸了点水,头发还是翘得厉害。只能把热毛巾盖在头上敷,把头发打湿,折腾了好一会。
洪桂香把昨天晚上的剩饭加点水煮成米粥,电饭煲上的蒸架里放了几个馒头,昨晚的白菜炖萝卜也放进去一起蒸。
沈璃昨晚就没吃多少,现在饿的前胸贴后背,再不想吃也只得吃。
三人正吃着,沈丹丹在外面喊:“沈楠,沈璃!走了!”
“奶,我走了。”沈璃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拎起书包就走。
沈楠着急,仍不忘夹了筷萝卜,又掰了半个馒头一边走一边吃。
到学校门口,学生会的同学正站在门口查红领巾,沈璃瞥见王子在拐角处冲使劲她招手,一眼就看见他光秃秃的领口,果然没带红领巾。
她让沈楠和沈丹丹先进去,自己脚步一转,朝王子走去。
“沈璃,我桌肚里有条红领巾,你去帮我拿一下呗。”王子笑的谄媚,白净的脸像刚剥了皮的水煮蛋。
太可爱了,沈璃没忍住上手掐了一把,这孩子底子好,长大包是个帅哥,可惜她上辈子没见过王子长大后的样子。
王子一把挡开沈璃的手,想要发火又忍住,“掐我干嘛?”
“我帮你有什么好处?”沈璃忍不住逗他。
“咱们不是同学么!”王子急的跺脚。
沈璃作势要走,王子连忙扯住她:“我帮你写一回作业!成交不?。”
沈璃眼珠一转,本来只是想逗逗他,但这个条件,她还真需要。
“行!”
“你跑起来,一会要上课了,就是没被扣红领巾的分,也得扣迟到的分了!”见沈璃不急不躁的样子,王子忍不住低声冲她喊。
沈璃懒得回应,举起手比了个OK的手势,就当是对昨天拦着他上厕所的补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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