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茉你刚刚看到了吗？第一名是我们村的耶！”陈晓萱跑过来拉住程茉的手，上扬的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得意。
“小茉，这是你同学吗？你们要再玩一会儿不？”程兰在一边笑着看着他们。
“你们村真厉害。”程茉先祝贺了一句陈晓萱，而后跟姐姐简单介绍了一下几人。
陈晓萱一向是很自来熟的，大大方方地和程兰打了招呼，还不忘夸一句程莉可爱。徐逸和赵勇则有些局促，只是小声地喊了句“姐姐好。”
“茉茉，你要回家了吗？好不容易碰上，要不和我们一起去精品店逛一下吧？”刚刚遇上就要分开，陈晓萱有些不舍地邀请道。
程茉还惦记着姐姐上午说的话，再看向旁边有些不自在的两个男生，就更不想留下来了。她摇了摇头推脱家里有事，表示下次再约。
“好吧，我刚刚碰到小勇子他们两个还说，要是你也在就好了，大家难得一起出来玩。”陈晓萱失望地说道。
听到她们的对话，徐逸微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一旁的赵勇则已经侧着头聚精会神地观察起江面上渐渐靠岸的船只来。
程茉又安慰了陈晓萱几句，才和他们三个告别。
“总觉得程茉有点不一样了呢。”望着程茉远去的背影，徐逸轻声说了句。
“废话，我们程茉现在可是学霸了，尔等凡人望尘莫及了吧。”陈晓萱摆了摆手，“好了，本小姐也要回家了，你们两个退下吧。”
而这边程茉姐妹几个已经回到家里，程莉依然沉浸在龙舟赛的兴奋中，拿出彩笔在草稿纸上念念有词地涂涂画画。
程茉路过瞄了一眼，只能看到纸上几条五颜六色的波浪线，很是抽象。
“要吃粽子不？”程兰拿了一个碗出来，往里面倒了些白砂糖，又扒开一个粽子，拿了根筷子串着放到里面裹了一圈。
程茉不爱吃甜口的粽子，就从表哥送来的肉粽里挑了一个，坐在程兰对面慢慢剥着。
“姐，你先跟我透露一下你上午说的事呗？”程茉咬了一口加了碱水的金黄色糯米，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问道。
程兰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程茉的眼里带着认真：“嗯，不过我要先谢谢你，谢谢你之前跟我说的开网店的想法，也谢谢你给我寄的钱。”
“这没啥，那点钱也不够干什么的……”面对程兰如此郑重的道谢，程茉也不禁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不，对我来说很重要。”程兰摇了摇头，笑着继续说道，“虽然五百块对于开店来说不算什么，但它代表了你对我的支持。小茉，是你让我知道，我是有后盾的，所以我才敢去赌这一把。”
意识到程兰话里的信息，程茉睁大了眼，问题接连抛出：“所以，姐姐你是把网店开起来了吗？开在哪个网站？生意怎么样？”
程兰便叫上程茉去房间里打开了电脑，把网店的界面找出来给她看：“前两天才刚刚找人帮忙做好店铺首页，我已经去批发市场选好了几个品，也拍了图，等节后回去就做链接准备上架。”
看到那个熟悉的橙色购物网站界面，程茉先松了一口气，又仔细看了看店铺名字“蓝茉莉女装”和清新淡雅的店铺界面，对于程兰的行动力和审美就更是佩服了。
“真漂亮！”程茉忍不住赞叹，又对唯一还担心的前期资金问了一句：“钱还够用吗？”
“小小年纪还挺会操心。”程兰笑着轻拍了下她，耐心解释道，“放心吧，我也是做了不少功课才下定决心的。我咨询过对这方面有研究的老师和学姐，也申请了大学生创业项目。目前是还没有花什么钱，后期进货、营销等费用，学校基金和我的存款应该也能覆盖的。”
“嗯，反正姐你后面需要钱也一定要跟我说，我那本小说这个月应该就能完结了，到时就能提取稿费了。”程茉又去枕头下翻出自己的小熊钱包，将里面那几张红色钞票拿出来递给程兰，“这些都是短篇投稿和学校之前奖的钱，反正现在我也基本用不到，你先拿去用好了。”
程兰看了眼钱包里剩下的那可怜的几十块钱，仰头眨了眨眼睛，把她的手推了回去：“不是说了吗，现在还用不到钱。你放心，后面真不够用了姐不会和你客气的。”
见程兰执意不肯收，程茉只得暂时把钱先放回去。两个人又接着讨论起后面产品上架的相关事项来。
聊着聊着，程兰注意到了旁边刚画完画又开始穿着新衣服在床上走模特步臭美的程莉，忍俊不禁地说了一句：“说起来我本来还想做童装的，想着还能让你们两个帮忙当个模特，可惜调查了下发现市场还是不如女装好。”
程茉点头赞同：“目前网店确实还是女装受众更多。”
“你懂得还挺多嘛？越来越像个小大人了，说话老气横秋的。”程兰看着个头已经窜到自己眼睛的妹妹，有些欣慰又有些感伤。
程茉惊了一下，故意鼓起脸颊不服气地说：“我本来就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我还记得小时候我抱着你去上学，你小小一个蹲在我座位旁边的样子。”程兰脸上带出一丝怀念的神色。
程茉低头不语，她没多少这些还不懂事时的记忆，此时脑海里浮现的，是前世最后一段时光，姐姐坐在她床前，强颜欢笑跟她说这些小时候的趣事时的样子。
外面响起了开门的声音，程茉立马起身，出去一看，是苏萍和程林生回来了。
程茉看了眼时钟，才四点半，估计是因为过节，提前下工了。
晚饭是苏萍和程兰一起做的，程茉就继续回房间去为下周的月考复习了。做完最后一张数学试卷，程茉一页页翻着写得密密麻麻的薄而脆的纸张，满足地叹了口气，一边在笔记本上记下“明天买新试卷”的提醒。
晚饭后，程兰和父母简单说了一下她打算开个网店的计划。意料之中的，遭到了两个人的反对。
自从程兰上大学以后就没再对她说过什么重话的程林生一听到开店就炸了：“你瞎折腾什么劲？踏踏实实地读完书出来找个体面的工作不行吗？到时欠一屁股债谁来还？”
苏萍也很不赞同：“小兰啊，这事还是再好好想想吧，开店哪有那么容易的？那什么网店更是不靠谱，我听都没听说过……”
“爸妈，我是认真考虑过也做过调查的，学校也是支持我们创业的，再说开网店和实体店不一样，也不用多少本钱，就算失败了也不会赔多少的。”程兰耐心地解释着。
“我不懂这些，我只知道做生意都是有风险的，我们家没那个条件去承担这个风险。”苏萍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小兰，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你还有两年就毕业了，等你出来工作我们家就会好起来的。”
程林生哼了一声：“我看她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当初填志愿的时候也是，叫她填那个定向师范非不听，人家出来了工作都不用找，政府直接给你安排好去当老师，又轻松又稳定。现在学的这专业以后能不能找到工作都不一定呢。”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样的论断，程茉从前听了无数次，针对程兰的，针对她的，针对程莉的，如出一辙。最后连程茉自己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她过得不好就源于那些天真的自视甚高。
然而真正自视甚高的人是谁呢？程茉低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程兰深吸了口气，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已带了些强被压制的颤抖：“就让我试试看行吗？有什么后果我自己承担。”
程茉看到了程兰身侧用力握紧的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她伸出手握住姐姐的手，一字一句地说：“姐，我会跟你一起承担的。”
争吵开始后就缩在一边的程莉悄无声息地挪到了程兰身侧，默默抱紧了她的大腿。
程林生和苏萍都愣住了，好一会儿，屋里才响起程林生的冷笑：“好啊，翅膀都硬了是吧。我是管不了你们了，等赔光了别回来哭，老子把你们辛辛苦苦养大真是……”
剩余的狠话在喉咙里滚了许久，却不知为何终究没能再说出口。程林生踢开脚边的凳子，摔门出去了。
只留下苏萍，叹了口气颓然地坐了下来。
“妈，对不起。”程兰将眼泪憋回，轻声道，“但是我真的想努力一下试试看……”
“唉，是我们做父母的没用，帮不了你。”苏萍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好半晌又低声道，“别恨你爸，他也不容易……”
天黑了下来，也没人去开灯，一室死寂中，不知是谁吸鼻子的声音响起，格外地清晰。
程兰返程的那天下午，程林生不知赶着鸭子去哪了，始终没有出现，是程茉和程莉帮着拎了行李送到了镇上。
“好了，你们赶紧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家里有什么事打电话跟我说。”程兰摸了摸两个妹妹的头，转身上了车。
车子开动，两个小女孩的身影越来越小，程兰感觉自己眼睛又有些湿润了，伸手从口袋里掏纸，却摸到了一卷钞票，拿出来一看，正是前天程茉递给她的那些。
程兰猛地回头往窗外看去，却只看到路边一片模糊飞逝而过的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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