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酷暑正当时。准高三生们还没来得及品尝暑假的咸淡,已经迎来了开学。教室里氤氲着假期被强行终结的萎靡。炎炎午后,大多数同学一脸困倦,强打着精神,有人在拼命涂抹清凉油,有人则单手托腮,对着新发下来的讲义唉声叹气。
头顶的老式吊扇“呼呼”地旋转着,费力地搅动一室闷热粘稠的空气,却只送来一阵阵温热的风,夹杂着空气中飞扬的粉笔灰和清凉油的气味。
傍晚,开学典礼的广播适时响起,将众人又拉到另一种煎熬中——全部移师操场,接受西晒的炙烤。傍晚的操场,依旧热浪滚滚,塑胶跑道晒后的气味扑进鼻腔。
学生们按照班级排列,焉头耷脑地站着,校长和年级主任在台上慷慨激昂的发表动员讲话。内容是千篇一律的勉励,洋洋洒洒大半个小时后才激情结语:
“高三这一年,希望你们以梦为马,不负韶华,全力以赴,一年后的你们必将感谢一直不放弃努力的自己!”台下响起稀疏的掌声。
“典礼最后一项,有请学生代表时越上台发言。”主持人话音刚落,底下的掌声热烈了很多,不知道是因为听到“最后一项”还是听到了“时越”。
顾知秋抬起头,只见时越已经从容的走上了主席台,蓝白短袖校服,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只见他调整了一下话筒高度,神色从容的看着台下,声音干净而清晰。大概是感觉到了大家的燥热,他只是匆匆说了几句话,就说了总结词:
“希望我们方向明确,步伐坚定,明年六月,谁都不留遗憾。”
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寒暄也没有煽情的修辞,说完微微鞠躬,掌声在操场上响起。
高三生活,在这燥热不安的下午正式拉开了帷幕,随着一起拉开的是时越去集训的消息。
消息像长了脚一样,瞬间在年级传开。
“你们听说了吗?时越马上就去国家队集训了,这次再得奖,应该百分百会被保送Top 2啊!”
“上次一等奖不是已经说了要保送了吗?还没送啊!”
“这次集训不一样,算是双重保险吧。”
“我去!不愧是我越哥!以后说出去,我哥们准P大的,多有面儿!”江一鸣挤坐在顾知秋前面的座位,激动的拍了拍桌子,并热切的看向她,求赞同。
顾知秋随手翻着讲义,心底扬起一丝不愿分享的小确信,面上却平静不露分毫——时越暑假见面的时候已经和她说过培训的事了。
“还是低调点吧。”她用讲义轻轻拍了拍江一鸣,提醒他嗓门低一点,毕竟保送还没最终确认,大多事情忌讳半路开香槟。
班级靠墙那一排,林修远低着头,没人注意到他的反应。
此刻,他手中的笔悬在讲义的一道大题上,久久没有落下。耳边关于时越的议论像窗外的蝉鸣声一样无孔不入,想躲也无处可去。
笔尖重重一顿,在纸上留下一个突兀的墨点。转头看向那个空着的座位,又飞快地敛回。
手指无意识地、急速地敲着大腿,那节奏泄露了内心的焦躁。什么保送,什么Top 2,像一面镜子,照耀之下,他所有的努力似乎都成了微不足道的背景板。
他试图深吸一口气,把那点翻涌的不甘压回去,试图用理智说服自己:竞赛失利是常态,高手如林,这很正常。可另一个声音却在尖锐地反驳:为什么偏偏每次都是他?为什么他就能那么……轻松自如?
顾知秋不经意间瞥见林修远。他安静地坐在座位,侧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周身笼罩着一层低气压,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似乎是从冬令营后的物理竞赛决赛名单公布后,这人就变得格外沉默,成绩也像他的性格一样起伏不定。
班里的其他同学还在七嘴八舌,讨论着时越的比赛,接下来的考试,还自己的假期生活……有人羡慕,有人紧张,有人偷偷抱怨:“觉得这高三的氧气,都比以前稀薄了。”
—
下午放学,顾知秋在走廊上遇到垂头丧气的江一鸣。
“你这是失恋了?”她递过一包小熊饼干,开玩笑说。
江一鸣先是愣了愣,随即惊讶的瞪大眼睛,哀嚎一声:“知总,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沈蔚然跟你说的吧!”
顾知秋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他继续说个不停,“ 我昨天听说她正在准备申请国外的大学,就脑子一热,跟她表白了。她只是说,'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吧'!”他撕开饼干包装,随手抓了几块,塞进嘴里。
“我也没想过她会答应。就是觉得想给自己这几年的喜欢画上句号,毕竟再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他哀怨的看向楼下,“其实,我都知道,她跟你一样,喜欢的是越哥。”
闻言,顾知秋差点被饼干呛到:“……怎么就跟我一样了?怎么就是我喜欢你越哥了!”
“不过,以我纵横情场多年的经验而言,我觉得不止你喜欢越哥,他对你也绝对一样。”江一鸣仿佛突然从的悲伤中挣脱,声音里全是看破的秘密的激动。
“……”
这位同学,不要自己淋雨了,就想折断他人的伞!
“你想老吴和年级主任都来找我谈话是吧,敢这么编排他们的心肝宝贝时同学!”顾知秋倒真是为他们的头发着想,他俩听了这传言,估计得更秃了。
江一鸣凑得更近,“你俩要是没啥,我生吞这代小熊饼干…的袋子,不过,放心,我肯定给你们保密。”
说完,他无缝衔接,继续沉浸于自己的悲痛中。
—
接下来的日子,高三的生活的快节奏,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轰然启动。
老吴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教室,脸色凝重:“高三第一次月考,定在下周三、四两天。接下来的大部分考试,都会全市汇总排名,这是检验你们暑假复习成果的第一块试金石,也是制定后续复习计划的重要依据!”
教室里一片死寂,只剩下试卷分发时的哗啦声。顾知秋深吸一口气,接过了自己的试卷。高三,真的开始了。
各科试卷、复习提纲像雪片般铺下,课程表排得密不透风。先前关于暑假综艺、关于游戏等级的闲谈碎语,悄无踪迹。
时越的座位空了下来,“学霸光环”也暂时隐匿。顾知秋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多时间去胡思乱想,她同样被卷入了学习洪流。只能更加系统地整理理综和数学错题,学这像时越整理笔记那样,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错误原因、正确解法及相关知识点延伸。
午休时,教室里也安静了很多,只剩笔尖与纸张摩擦的声音,像春天的雨声,绵密而持续。偶尔有同学进出,甚至会刻意压低脚步声。空气里只剩下三合一咖啡、风油精和讲义油墨混合的气味。
江一鸣也老实了许多,抓耳挠腮地对付英语完形填空,做完一篇就痛苦地趴在桌上“回血”,嘴里嘟囔着“人类究竟为何要学鸟语啊!”
这天,顾知秋对着一道物理的综合大题,卡了整整二十分钟。她下意识拿着卷子,转头看向后面那个座位。时越那张空荡的桌面让她回归现实。只是自嘲地笑了笑,深呼吸,重新扎进试卷的海洋里。
累,确实是好累啊。颈椎发出酸痛的抗议,眼睛也因为长时间聚焦而干涩。可当她看着一张又一张做完的卷子、堆积的很高的草稿纸和几乎一两天就写空一只的笔芯,那种巨大而踏实的成就感会迸涌而来,冲刷掉大半的疲惫。
这种靠自己双手一点点挣来知识、填补漏洞的感觉,真让人沉迷。
—
周六下午自由活动,顾知秋独自在图书馆整理错题。她正眉头紧锁的在看一道大题的解题步骤。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林修远已经抬起头,看了她好几次。
看着她因困惑而严肃的表情,那种专注,莫名地让他感到焦躁。终于,他合上书本,发出轻微的响声。他站起身,像是要去接水,却绕了一点路,经过顾知秋的桌子。
他目光扫过她摊开的密密麻麻错题本,多日积压的情绪仿佛找到了一个缺口,他唇角轻轻一抿,语气淡淡的:“这么拼啊。”
顾知秋被突然的声音惊动,抬起头,有些茫然。
林修远似乎也没想等她回答,继续低声道,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就算你把这类题都做会了,跟某些人的差距不是靠这个能弥补的。可能永远都追不上。”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那不仅仅是嫉妒,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顾知秋看向他,她能想到,一个被长期奉为学霸的人,遇见更耀眼的存在,那种不甘心与无力感多么折磨。两人心知肚明林修远口中的某些人是谁。
“我没想追他。”她的声音不大,却干脆。
不顾林修远脸上“你少来”的表情,顾知秋迎着他的目光,语气比方才更坚定:“我是在追我自己。他的路是他的,我也有我的路要走。”
她的神情不带任何炫耀,只是平静地陈述。而此刻,她自己心中的某个结也变得豁然开朗。
林修远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仓促离开。
傍晚,回家的路上,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拿出来一看,是一条新短信的预览,来自一个没有存名字却早已熟记的号码:
【今天可以用手机打电话,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这篇文距离完结还有很长的路,谢谢几个宝宝的支持!一定会好好存稿,好好完结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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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你好 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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