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可畏,既再无瓜葛,烦请萧大人日后……切记注意自己应有的分寸,否则引人误会不说,还会徒增他人痛苦。”
“且,现下,恐有其他女子等着萧大人‘英雄救美’呢……”
姝元公主睨着不经意外露了情绪的男人,寒声开口拦住其去路。
萧谌落寞地垂下眼帘,微僵在原地,薄唇不自觉地抿了抿。
再无瓜葛,如前世的她说的一般,桥归桥路归路……
纵然姝元公主说的都没错,可落在萧谌耳中,却觉着刺耳极了……
姝元公主心中记挂着徐明绯的状况,留下一番告诫,深深地瞧了萧谌一眼,当即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周遭乌云密布,大雨倾盆独留萧谌孤身站在小道上,仍凭风吹雨打,僵在半空的手臂缓缓垂落下来。
青云火急火燎赶到时,就见到这样一番场景,男子身形微僵,一动不动虚望着前方,鬓边的雨水沿着冷硬的下颌滑落,薄唇不自觉渐渐抿成一条直线。
萧谌端得仍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大脑却一片空白,淡漠的面上不知为何也泛着灰白,仿佛被人打了一记闷棍。
藏回袖袍下的指节颤粟分明,雨水混杂着鲜红的血液,一滴滴顺着骨折分明的指节滑落在小道的青石板上。
紧绷的神经未得丝毫放松,头顶上方满布的乌云将其笼罩的密不透风,萧谌气息蓦地一滞。
先前怀中的女子面色苍白如纸,身体湿透连指尖都泛着凉意,传遍萧谌四肢百骸,至今都还未散去。
脑海中,徐明绯方才的模样逐渐和前世她了无声息的面孔重叠了起来……
无边的恐慌在心底蔓延开来,一如那夜他得知正院失火那刻……
倏然,萧谌清冷无波的黑眸深处,悄然划过一抹前所未有的无力,颤抖的指节用力捏得发白。
青云觑了眼自家主子落寞森然的神色,硬着头皮道,“主子,长宁公主那边的事情已经办妥,但是表姑娘那边似乎和宋御史的千金有些争端……”
传闻宋姑娘行事作风一向虎得很,现下得知徐姑娘的后怒气十足,难念不会迁怒为难表姑娘。
见自家主子似乎无甚反应,青云只好又提高了些声音,捡着要紧的话重新禀告了一遍。
***
另一边,宋云带着贴身丫鬟刚到云水居,就听闻萧谌带着表妹出席赏荷宴。
心下暗暗腹诽为徐明绯打抱不平,在水榭边寻了半晌也没见着好友的半个身影。
觑了眼头顶的天气似乎不大好,水榭边赏荷的人也不剩几个,也都陆陆续续离开了。
正犹豫不决间,宋云就闻知好友昏厥的消息,心头的火苗顿时窜了起来。
她甫一走出亭子,还没走多远,天上就豁然哗啦啦下起倾盆大雨。
只好闪身进了一旁的遮雨亭,堪堪抬眸一瞥,不禁暗道冤家路窄……
里头的人正是那日如意楼,走在萧谌身侧的女子。只见她此刻正安然地坐在水榭旁,迎着朦胧的雨幕,悠然地赏着湖面上的娇艳欲滴的荷花。
宋云没由来地气不打气出来,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
“你就是萧谌那个来自江南的表妹吧?”
“你们萧家不懂得半点避险么?你和萧谌男未婚女未嫁,为何你要住到萧府去?”
萧清鸢见一个华衣女子气呼呼杵到自己面前,开口的语气就颇为不善。
从未见过此番阵仗的她,在陌生环境里不禁开始坠坠不安起来,脸骤然被吓得煞白。
她随着表兄来到公主的赏荷宴上本就紧张不安,即便有红苕时刻陪伴着,可自己却似乎仍与这里的人显得格格不入,只好独自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待着。
红苕默默地陪在身侧,却见后面猛地冲上来一蛮横的女子,直冲表姑娘大声嚷嚷,也不由地吓一大跳。
萧清鸢不知来者何人,也不知其是何种身份,只是单看衣着,都有自知之明。
今日宴会上的人,只怕随便拎一个姑娘出来,身份都不是她能及得上的。
萧清鸢捏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女子声若蚊蚋不知如何应答,却也知表兄才入朝堂不久,不能随便就给表兄招惹来麻烦。
无奈只得咬着唇垂下头来,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
红苕见状正想辩驳一两句,却见表姑娘暗暗拉住自己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宋云不明所以,自己还什么都没干,也没撸起袖子上手打人。
面前的女子就一副杏眼含雾、万分委屈的模样。
宋云被噎住片刻,可一想到徐明绯就因为此人终日失魂落魄,黛眉不由地越拧越深,“你别一副我欺负了你的模样,能不能挺直腰杆说话?”
正当萧清鸢心跳如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萧谌闻讯不顾满身狼狈匆匆赶到,站到了萧清鸢身前,与宋云四目相对,眉宇见透着难以掩饰地疲惫。
在看见宋云时尽量克制着不耐,只见他嗓音低沉,“不知舍妹,何处开罪了宋姑娘?”
此番场景落在宋云眼中,却成了点燃怒火的引信,心中的火气窜起三丈之高。
好一出我见犹怜,英雄救美……
“萧谌,明绯如今不省人事,你竟半点也不在乎么?”宋云气到发抖不答反问,声音陡然拔高。
萧清鸢垂下的眼帘微微一挑,隐隐有些明白眼前的华子女子何故为难自己,她悄悄觑了眼表兄的后背,似乎因为她的一番话,微不可察地绷紧了几分。
见萧谌哑然默不作声,宋云愤怒得血液直冲脑门。
电光火石间,丫鬟连枝见自家姑娘气不过,豁然弯腰捡起一旁的鹅卵石,扬手就欲朝萧大人丢过去。
只是手中的鹅卵石将脱未脱,宋云就对上了萧谌那道深不见底的目光,凛冽着森寒之意。
宋云不由地心头一悸,这目光怎,怎么比他爹那个老古板还吓人……
“哐当”一声,手中的鹅卵石脱力骤然跌落,却不偏不倚砸中自个的脚尖。
“嘶”,宋云脚下突突抽痛,猛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踉跄站不稳,绷着的恶狠狠气势一瞬全无。
丫鬟连枝也没料到自家姑娘这般虎的行径,却时刻谨记着夫人的叮嘱。
连枝连忙趁机将人拉住,顶着萧谌泛着寒意的目光,附在宋云耳边轻声提醒道,“姑娘,萧大人和老爷可是同僚,你就不怕他告状……”
“……”
宋云闻言颇为唾弃的朝对面的两人骂起来,“呸,真是碍眼至极,连枝咱们走……”
不甘地跺了跺脚,转身后却不受控地暗暗咽了咽沫子,挽住连枝的手抬脚就走。
“如此冷心冷肺的狗东西,也就模样勉强看得下去,改日绯绯定再找个比他好看千百倍的。”
女子一字一句穿过漫天的瓢泼,清晰地落入男子耳中,听得其手背青筋凸起,四周除去雨声便是一片死寂。
宋云嘴上仍不忘忿忿不平地找补着,也不知是起风了还是何缘故,忽觉后背愈发凉嗖嗖的……
***
反观徐明绯那边,似终得卸下连日来的执拗,似解脱了般,先前在冒着大雨,毅然转身离去。
许是雨幕遮挡了视线,徐明绯倏然觉得景物愈发模糊起来,一直憋在胸口上那股勇气,也消散在豆大的雨水里。
周遭景物慢慢变得灰暗,一阵天旋地转间,徐明绯骤然陷入了一阵黑暗。
彻底失掉意识前,鼻尖却倏然又涌起一股清新凛然的薄荷气息。
徐明绯当真觉得自己可笑极了,下意识还做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时间,女子口中似化开了浓重的黄莲,苦涩逐渐蔓延至全身……
脑海逐渐变得混沌起来,转眼就彻底失了意识,徐明绯放纵地任凭自己堕入无边的黑暗。
……
那年琼林宴散,月光如水洒在宫道上,她身着如意楼上两人初见的那身茜色裙裳,怀揣着无尽的希翼带着丫鬟避开来往工人,悄咪咪猫在月洞门旁。
不多时,就望见一个挺拔如松的修长身影越走越进……
行事扭捏一贯不是自己的风格,于是乎她携着满腔孤勇,豁出去般上前,大胆地拦住来人的去路。
“萧谌——”、
“萧,公子……”
“你可还记得我?那日如意楼上……”
男子纵然诧异,却还是持着礼微微朝自己颔首,尽管他极力收敛了情绪,可徐明绯还是感受到了男子的意气风发之势。
徐明绯顿时心跳如鼓,轻咬着朱唇,不由地暗暗深吸一口气。
月色如华落在两人肩上,谁也不曾注意到,两人的影子在不知不觉间早已先一步交织在一起。
即便周遭昏暗一片,可面前的女子脸颊染着绯红,目光灼灼望向自己。俏丽的脸颊上,是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此刻正亮晶晶氤氲着无限的希翼。
徐明绯深吸一口气,压下小鹿乱撞的咚咚心跳声,“萧公子,我想告诉你,打马游街那日,我一见到你便觉着欢喜。”
只记得她说完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害羞地垂下了眼帘。
萧谌剑眉蹙起,淡漠疏离的神色顿了顿,心中不知为何忽然涌现一股陌生的情愫。
此情此景,他竟罕见地生出些许迟疑,拒绝的话也一时间不知如何出口。
察觉到男子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徐明绯当即满脸滚烫,拉着海棠逃似地离开。
才走出几步似想起什么,又倏然回眸,月色下女子绚烂夺目的容颜清晰非常,此刻唇边透着几分赧然的笑,“萧公子,我是镇北侯府的徐明绯。”
萧谌望着翩然消失在夜色中的女子,彻底怔住,一时间忘了反应。
女子小跑着拐过宫墙,那颗怀春的心仍止不住地咚咚直跳,猛烈地几近挣脱出来。
这股陌生又欣喜的悸动,在女子情窦初开的心间荡起了阵阵涟漪。
自此以后,只要一靠近他,徐明绯的那颗心,每每都会不受控地跳动起来。
……
后来,她如愿以偿,嫁给了心仪多时的郎君。
彼时不过新婚次日,夜里她在正院却迟迟不见萧谌的身影。
她被冷落在后院一整日,入了夜就有些按耐不住,主动端着刚沏好的茶去往前院。
拘谨地站在萧谌的书房前时,心中那股欣然的悸动,竟然不争气地从心头直冲脑门,脸颊不禁氤氲着热气。
她紧了紧手中的托盘犹豫再三,示意丫鬟汀兰叩响了书房的门。
“夫君,我方便进来么?”
屋内的人似乎沉滞了一瞬,徐明绯不自觉地轻咬着朱唇,生怕打扰了萧谌的思绪,心绪不由地也跟着提了起来。
可如今天色已晚,新婚第二日他就这般忙碌么……
不待她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就见书房的门就被青云从里拉开。
青云恭敬地喊了句夫人,旋即将徐明绯迎了进去。
“何事?”
屋里静谧无垠,埋头书案的男子并未抬头,只那道清冷低沉嗓音一出现,就瞬间攫取住徐明绯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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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蓦然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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