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微明,三人就再次踏上了旅途。
这几日的行程比他们设想的还要顺利,既没有碰到流窜的劫匪,也没有门卒拦住他们反复盘查,于是六日后,他们顺利进入京都城门,直奔落脚的地方。
竹影早已为他们看好了两处房产,此刻正问许若言要了银子,先一步离开去交割过户。许若言与裴觉便打算先去看看他们的新住处。
自古至今,普通人想要在京城中安身立命都不是什么易事。京城米贵,房价更贵,就算是将许若言存的钱全都拿出来也难买下一座宽敞的大院子,更何况他们日常花销也要不少钱。
对此,许若言倒是看得很开。房子嘛,够三人日常起居就行,用不着多么富丽堂皇。
然而她这个想法在真正踏入院子之后有了那么一瞬的动摇。
“这也……太小了 ,”许若言推开自己那屋的屋门,绝望地站在门外打量着,“也就比山里那破院子大一点点吧。”
“这床,”她指了指屋里那张小小的木板床,“翻个身都够呛呢。”
裴觉跟在她身后,拄着木杖慢慢走:“我们要把钱省下来留作他用,只能委屈一下夫人了。”
许若言沉沉叹了口气,十分后悔当时在山里没再多薅点草药。
不过裴觉说的对,日后他们的开销一定不少,如今确实应当节俭些。
很快竹影也回来了,他将地契和钥匙交给裴觉后便出去忙活着搬行李。
“夫人,”裴觉拉过许若言的手,“这房契和钥匙便交由夫人保管罢。”
毕竟是她付的钱,房产证上写她的名字都不过分。许若言便理所应当地接过地契,收进了自己上锁的小箱子里。
他们本来也没带过来多少东西,很快就安置完了。许若言将床简单铺了一下,便一屁股坐在床头,对着面前摊开的她用来装银子的两个大箱子发呆。
京城物价贵,除去吃穿用度,他们若要去拉拢那些穷苦书生也需要不少钱,她开药铺需要原始资金,给裴觉医治眼睛也要用到好几味名贵药材,这一切都需要花钱,而如今家中财政大权在她手上,她就必须要把这账一笔笔算明白了。
买这间房子花了五十两白银,买下一间位置不错的店面又花了五百两银子,这就算大头开销了。她还打算过会儿直接去收拾一下自己的店面,若是速度快点,下午就可以找药材贩子了,或者还可以去药市转一圈。
一想到家里如今的窘况,她就急不可耐地想要赶紧开业赚钱了。
毕竟白花花沉甸甸的银子握在手里带来的安全感是什么都比不上的。
更何况先不管裴觉有什么雄心壮志,没有银子,他们在京中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许若言抚摸着已经空了一箱的银子,心里眼泪哗哗流。
这可都是她天天在山里深一脚浅一脚赚来的血汗钱呐!就这么花出去一半了!
她捶胸顿足、仰天长叹,手重重拍上自己的心口,捂住无形的滴下的血。
不过毕竟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许若言叹了口气,怀着沉痛的心情盖上了箱子。
她想了想,决定下午再去买两把锁挂上。京城的治安她还是有些担忧的。
大概计划好下午的行程后,她打算去告知裴觉一声再离开。
推开门,她发现裴觉也在收拾自己的床铺。
因为看不见,床单被他铺得皱皱巴巴的。许若言没眼看,上前从他手里拽过床单,动作麻利地铺好了。
手上的活被抢走后,裴觉就静静站在一旁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许若言也没发现裴觉的异常,只是说道:
“我来跟你说一声,我下午要去药铺转转,就不在家里了,你要是想去哪里就找竹影陪你吧。”
听闻她要出门,裴觉略有些诧异地抬头:“那午饭…… ?”
许若言大手一挥:“哎呀你不用担心我,外面那么多好吃的,吃什么不行。”
裴觉静默一瞬,道:“我是说我的午饭。”
对哦,她本来应该要给裴觉做饭的。
许若言一拍脑袋:怎么把她原本的工作给忘了。
不过给裴觉做饭什么的,重要性已经不能与她的事业相比了。
“你要不让竹影上街给你买点回来,等下午我去人市买几个家仆回来伺候你,今中午你就先凑合一下吧昂。”
说完,她好似怕被裴觉叫住问责般,一溜烟跑出了家门。
京都的大街上十分热闹,就算是寒冷的天气也阻挡不了人们上街转悠的热情。此时又正值晌午,哄闹的叫卖声和食物热腾腾的香气混杂在一起,惹得许若言两眼放光。
这几日整日奔波在路上,别提生活都多艰苦了,每天不是啃饼就是啃馒头,搞得她现在一看见白面馒头就犯恶心。
她转到了一个人少的摊位前,刚坐下,店小二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这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许若言点了碗水晶馄饨,只等了几分钟,一大碗馄炖就被端上来了。
“客官,八文钱。”
许若言从小荷包里掏出几枚铜板放在他手上,小二就点头哈腰地退下了。
这馄饨晶莹剔透,皮薄馅大,最重要的是一碗十只只要八文,简直不要太适合她这种穷人了!
看来想在京城活下去也没那么难嘛。
面对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鲜馄饨,许若言两眼放光,感觉灵魂都要被暖热了。
她擦擦口水,大快朵颐起来。
吃饱喝足,许若言在小二“客官慢走”的叫喊声中重新踏上街道。
正午阳光刺眼,她抬手挡在额前,从兜里掏出一张小纸条细细看。
这小纸条上写了好几个地址,是她让竹影去查的药市和成衣店的位置,另外还有她的药铺的位置。
许若言低头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烂布,嫌恶地皱了皱眉,打算先去给自己置办一身好点的行头。
毕竟她可是要当老板的,药铺的老板可不能穿得像叫花子一样。
在去往成衣店的路上,她在街边顺手买了一盒妆粉、两盒胭脂和一盒口脂。
古代的化妆品她还没用过,不过应该都是相通的。她也不求把自己打扮得美若天仙,只要能让她看起来有点精神气就行。
在山里住了两个月,皮肤变粗糙了不说,脸也变得暗沉了,她边想着边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当她提着一篮子化妆品走到成衣店时,着实被狠狠震惊了一把。
眼前偌大的店面装饰的富丽堂皇,店内不少穿着精致的少爷小姐三两成群有说有笑地在成排的衣架间穿梭。那店里的衣服更是,繁杂的颜色与款式令人眼花缭乱,只在门口瞧着就差些被那亮丽的金色刺绣闪到。
许若言咽了下口水,掂量下自己的小荷包,一边盘算着今天到底能不能保住自己的钱包一边往里走。
不料她一进门就捕获了在场大多数人的目光。
“这哪来的叫花子啊,也没人管管,”一位她面前的小姐紧皱着眉掩住口鼻,仿佛真的被她身上的味道熏到了一样。
随着这位小姐的话,许若言面前拥挤的人群忽然就四散逃开,把她周身的地方都空了出来。
许若言听着她们的窃窃私语,倒是一点也不在乎,反而还有点高兴——
这样挑衣服的时候就不会有人挤到她了。
她满不在乎地走到一排衣服前,目光一下子被一抹明艳的粉色吸引,刚想上手拿来看看,突然闪过来一个人拦在她面前。
“这位……小姐,”这个看起来像是店员的人极其不悦地上下打量着许若言,“我们这里的衣裳不是您能买的起的,您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就是啊就是啊,她弄脏的衣服谁还愿意买。”一旁一个头戴金钗手持绢扇的少女嗤笑着对自己姐妹说道。
许若言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从包里掏出一张价值五十两银子的银票拍在那小二手里:“我就要这件,够吗?不够我还有。”
看见手上捧着的一张轻飘飘的银票,小二的眼睛唰一下就亮起来了,他像变脸一样瞬间换了一副嘴脸,捏着银票屁颠屁颠地跟在许若言身后假笑:“小姐,您看看还需要什么,我帮您推荐一下。”
刚刚许若言看好的是一件桃红撒花袄,她还需要一件下裙和一双鞋搭配一下。转了一圈,她挑了件白玉织金马面裙和一双云丝绣鞋,在里间换好后又用刚买来的粉简单打了下脸,便爽快付了账,然后趁着店中众人还在目瞪口呆出了门。
许若言这幅皮囊本就生得标致,一双灵动的杏眼镶在小小的脸上,一个眼神抛过去就能轻易将千万少男少女都迷倒。此刻经过一番简单打扮便显得更加出众,没怎么涂抹脂膏便有了丝倾国倾城的意味。
很快,她便根据竹影给的地址找到了自己盘下的店面。这店面原本是家开不下去的药铺,此刻流转到许若言手中倒是帮了她大忙,店中柜台药柜俱全,还分了内外两间,方便诊治。
许若言进去转了一圈,感到十分满意,决定回去之后多给竹影点报酬。
心中有了大致规划后她便立刻忙碌起来。她先是到了人市,大手一挥便买下五个人。
“你们之中有三人回家伺候姥爷,其余两人跟着我到药铺作工。有谁愿意自荐吗?”
“姐姐,我可以去药铺,”一个约摸着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脆生生地开口,怯怯举起了手,“我家里人都说我脑子伶俐,学东西快。”
“夫人,我也愿意去药铺,我认得字,可以帮夫人的忙。”这是个小子,看上去跟方才那姑娘一个年岁。
许若言一手一个,满意地摸摸他们的头:“行,那你俩就跟着我吧。其余几人,我叫个人送你们回家,家主应当在家,他会给你们分派任务的。”
那三人齐齐应“是”,上了马车走了。
许若言招呼着剩下两人:“你们跟我走吧,药铺离这不远。”
走在路边,她不是很放心,便一手牵着一个。
“你们二人都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告诉许若言她叫招娣,那男孩则叫翠生。
“这都什么破名字。”许若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想了想,兴致勃勃地说:“既然你们以后就跟着我混了,那我给你们取个名字可好?”
两个少年仰头望着她,眼里满是期待。
许若言沉吟一下,点点小女孩的脑袋:“你就叫半夏吧。”然后她转头看那个男孩儿:“你就叫忍冬,怎么样?正好一个夏一个冬。”
两个小少年皆笑开了,欢天喜地地接受了他们的新名字。
许若言摸摸女孩的脑袋,欣慰地笑着。
这一天对他们一行人来说,都算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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