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觉得不太对。
身下被褥过分柔软，周围萦绕着淡淡的、轻浅的香气，和温热的吐息缠在一起……
有人！
我猛地睁眼坐起来，看清周围景象的一瞬间指尖才凝起来的灵力却霎时顿住，硬生生地收了回来，心下猛然一跳。
——帷帐层层低垂，昏昏光影里林玉声长睫一颤，略略抬了眼睛，在枕侧带着一点睡意朝我看过来。
“怎么了？”
声音低低的，不像平常那样清亮，好像还有点哑。
……不是。等一下。
我记得昨日和林玉声传了讯，约好半月后要到罗浮界边境，探一探那个传说中的山谷。
然后我应当是和平常一样，练剑、打架、揍碍眼东西——没错，我还记得在揍一个碍眼的茱萸妖的时候发现了一块很好看的、赤红色的石头，通体透亮，我觉得可以拿来打簪子，看看林玉声会不会喜欢。
虽然再好看的石头在他面前都逊色。连九重天上一轮月亮在他面前都逊色。
然后我一定是回了自己的屋子——一点错不了，我记得清楚，推门的时候我还看了一眼，夜已经很深了，远处山高月小。
而后点拣一遍乾坤囊里面的东西、又对着赤玉想了半刻钟雕成什么样子比较好看，我分明是自己躺回了那张窄窄的小床，准备休息一个时辰。
那我眼下又怎么……怎么会和林玉声躺在一起？
“闻鄢？”
林玉声在枕上偏一偏头，指尖来戳戳我的手：“做什么？”
他抬手时被子便滑下来，露出来一点肩头，莹润白玉一样。
“！”
我愣了一下，眼睛被惊得猛然睁大，又立刻自己捂上，乱七八糟地团起来被子蒙住脸，被蒸腾起来的热气团团包裹住。
怎么会——怎么会没穿衣服！
那一点玉白色摇摇晃晃，很可恶地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我捂着眼睛唾弃自己的时候，震撼地发现另一件事。
——没好好穿衣服的，好像、似乎、也许不止他自己。
等一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知道自己并非什么好鸟，但我总觉得自己应该不至于坏到这个程度。何况他又是怎么回事呢？他肯定不会愿意的。我敢做这种、这种事，应该被他一剑捅个对穿才对。
是他又喝醉了？是被我下了什么蛊？还是……
我只觉得耳朵边嗡嗡地乱响。不论哪一种可能，我能得出来的结论都只有一个。
完蛋了。
我好不容易才有这样一个朋友。我觉得天底下再不会有比他更合我心意的朋友了。但眼下我——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竟然对他做了这种事情。
他就算不杀了我，肯定也会再也再也不理我的。
不如还是杀了我好了！
“闻鄢？”
我听见一阵簌簌声响，在崩溃的混乱中支起来一点耳朵，听出来似乎是林玉声坐了起来。
来杀了我吧。来杀了我好了。
“你眼睛是怎么了？”
他忽而靠得很近，那股熟悉的香气就扑过来，我一口气差点被噎在喉头，面上热得发烫。
“怎么不说话？”他语气竟然着急起来，“你怎么——我看一看，好不好？”
我真是天底下最坏的鸟了。林玉声被我做了这种事情，还在担心我——我连这么好这么好的人都敢骗。
我真是天底下最坏的鸟了！
“不用……不用管我。”我又往后缩了一点，把眼睛捂得更紧，“对不起，我不知道……真的对不起。”
林玉声没说话，我咬咬牙：“你……你杀了我吧。我……”
我越说声音越低，说到一半就说不出来了。
就算是现在一剑把我捅个对穿，就能弥补我做的错事了吗？
林玉声还是没说话，我心里更是山摇地动，好像万丈浪头迎面拍下来了——他已经被我气成这个样子了。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我又往后面挪——至少先离他远一点，少碍一点他的眼。等他拔剑了我再自己撞上去。
“闻鄢，”林玉声忽然开口，语调听起来竟然不算气恼，反倒有点奇怪，“你……嗯，你告诉我，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其实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肯定不是我的那间小屋子，应当是一个很漂亮的地方——但是哪里敢仔细看？
我蒙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我不知道。”
林玉声看我片刻——我看不见他，但我觉得他的目光是落在我身上的。他又说：“不知道吗？那你是谁，我又是谁？”
我小声道：“我是闻鄢。你是……林玉声。”
“还好，还记得我。”他笑起来，“你怎么……罢了。”
我没等到他的琉璃剑。相反的，竟然是他温热的掌心。
“这样捂着，你不难受吗？”我被他拉住手腕，“放下来，看一看我。”
这能看吗？！
我用力摇头，他叹气，又轻笑一声。下一瞬间，忽然有温热柔软的触感贴上我的额头。
“！”
我惊呆了，不防被他拉下来手，一下子撞进他的视线里面。
光线昏昏，他离我很近，在这种距离里面眉眼更是漂亮得摇人心魄，睫毛擦过我的眼角，长发垂着落满我肩头。
“你怎么……”
“我怎么？”他眨眨眼，擦得我眼角很痒，“我跟自己的道侣一起睡觉，不是天经地义吗？”
道侣？
我疑惑，我不解，我思考，我震撼。
“我……不是……你和我……？”
林玉声嗯了一声，动一动指尖，牵出来一点光华，渐渐浮现成一行契文。
“你自己看。”
一行字我看了半晌，又转过头去看林玉声，又转回来再看这行字。
等一下。我只是睡了一觉。到底为什么就和林玉声成了结过契的道侣了？
天底下……天底下没有这样好的事情吧。
*
在一个时辰前，我对着一块赤玉又是欢喜又是忐忑地琢磨了一刻钟，决定要把它刻成梅花簪子，一遍一遍想象着林玉声会不会喜欢它，又会不会因为喜欢它也捎带着更加喜欢一点点我——只要一点点就很好。
现在我只是睡了一个时辰，林玉声就是我的道侣了。
就好像前一秒明月还只是小小的一点、还要我再追千里万里，下一秒就忽然万丈澄澈月光包裹住了我，一轮月亮竟然倏尔落在我怀里。
是个人都不会信的吧？
我站在屏风外面，心神乱糟糟的，听着屏风里面的布料摩擦声，悄悄打量所处的地方。
到流玉峰上面时，我见过林玉声的房间。眼下这地方和那里有一点像，瓶几桌案处处精致，轻纱帘帷半卷半垂，连墙角香莲花炉燃的都是同一种雪中春信，但似乎又有些出入。
要更加宽敞，架子上面的书籍玉简堆得更多，窗上案上的各种纸笔泥人香囊花盆也摆得满满当当，但比他的房间要整洁不少，像是有人帮他日日打理——我最知道他这个人爱随手乱扔乱放东西，转过头来就忘记了。
目光再往右转，我一愣。
房间里面还单独有个朱黑漆雕花橱，里面规规矩矩依次摆着大小色泽各异的亮亮石头，每一块都正合我的心意。
隔着一盏琉璃莲花灯，旁边立着的是剑架，一高一低两把剑——透亮长剑是他的不必说，那柄通体纯黑的不正是我的剑？
剑架显然是照着两柄剑的大小打的，正正好嵌合进去。我看见两把剑上都垂了一样的红色剑穗，坠着的血玉很明显是一对。
很荒谬，但我还是忽然觉得，我和林玉声好像真的已经在这地方一起住了很久。
我正在愣神的时候，听见林玉声在屏风后面小声嘀咕：“又不是没看过。”
我沉默片刻，脸上发热：“你知道……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吗？”
方才我第一时间探过了，这地方不是什么幻境，我和他也没有中什么幻术，而是实打实地忽然来到了这么一个地方。
对于结了道侣契这事，我没有半点印象，但是林玉声却知道得清楚。整件事到底是怎么样的，他也许比我有数……
……有数什么有数！
当真有数，他这样一个人，能跟我结道侣？
我到底是怎么骗了他，甚至叫他现在还是一副上当受骗的样子？
“怎么到这里的……”林玉声在我背后笑了一声，我听出来他从屏风后面绕出来，似乎是靠在竹屏上，“我自然知道。你转过来，看着我，我就告诉你。”
我悄悄侧过去一点目光，见他虽然还是散着头发，但衣服都好好地穿在了身上，才松了一口气，低着视线转过去，面朝着他。
“怎么不看我？”
一阵很淡的香气涌过来，我不防被他指尖抬起来一点下巴，见他眉眼潋滟含笑，凑近一点，“我不好看？”
指腹甚至在我下巴上摩挲一下，我一瞬浑身石化了一样，说不出一个字，只是看着他，愣愣摇头。
我到底……到底是怎么……骗了他……
分明眉眼都是一样的，但他整个人和我记忆里的样子，却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同——就好像是同一个果子，我才摘下来的时候还发青、带着一点酸味，但放了一段时日，甜味就会满满当当地溢出来。
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林玉声指尖抬了起来，却没收回手，反倒一路向下若有若无地点过去。
他点一下，我浑身就好像过了一道闪电，战栗到一动不能动，在他按到锁骨的时候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腕。
林玉声目光挑起来一点，我立刻惊醒松了手：“对不住……”
“你这个样子，”他一下子变了神色，盯着我，“是不是不愿意认账了？”
方才还弯起来一点的眼睛立刻就不笑了，眉梢落下来一点，睫毛一颤一颤的，很委屈的样子。
“我不是——当然不是，怎么会……”我摇头再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才好，“你怎么罚我，我都认的……但是道侣这件事，我们……我们才认识，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咬一咬牙，我按住他的肩膀，晃一晃他：“你是不是被我骗了？你肯定是被我骗了，你清醒一点……”
林玉声愣愣地看着我，被我晃来晃去，眼底流露出一点不可思议，而后忽然开始笑，笑得发颤。
“真是……你这个人。”他眉眼弯弯的，抬手来揉我的脸，“你宁可怀疑，嗯，是自己道德败坏，都不稍微怀疑那么一下，是自己失忆了吗？”
……什么东西？
嘿嘿嘿我炒了两锅出来！[奶茶]另外进行一个广告播报，这个yfz是否能蹲到隔壁预收。我自己写着现在感觉其实还是有一点萌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4章 关于小闻记忆回退三百年（1）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